劍拔弩張的官廳中,粗重的唿吸聲彼此起伏,窗外暗沉的天色將在場幾位朝臣臉色映襯的愈發隱晦不定。


    莫說如今的\"綱鹽法\"尚未正式推行,各地鹽場的背後均是充斥著宗室藩王以及達官顯貴的影子,即便僅僅是城中那些勢力根深蒂固的鹽商們,也足以撼動朝廷的鹽政。


    再一個,若是涉及私鹽,便被剝奪贖買鹽引的資格,試問這兩淮之人的鹽商有幾人能夠置身事外?


    更加瘋狂的是,朝廷若是對告發檢舉者予以重賞,隻怕日後必然會湧現心術不正之人,肆意構陷汙蔑,惹得人心惶惶,地方不穩呐。


    \"啟稟陛下,此舉萬萬不可!\"


    反應過來的袁世振大驚失色,趕忙起身朝著立於窗柩旁的天子激昂道,漕運總督李養正和戶部尚書畢自嚴也是不約而同的起身,口稱不可。


    天子的手段未免有些過於激進了!


    這已然不是過猶不及的程度了,天子這是打算對兩淮之地的鹽商們進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朕給兩淮之地的鹽商們半年時間。\"


    \"凡是自行認罪,交出私鹽賬本,上繳私設鹽場之人,朝廷既往不咎。\"


    轉過身,迎著眼前幾位重臣驚惶駭然的眼神,年輕天子以不容置疑的語氣激昂道。


    食鹽關係到天下萬民的生計,其主導權必然要被朝廷握在手中,至於那些世代以此為生的鹽商們,本就是利用朝廷過往的漏洞,方才獲取了一係列特權,並從中謀取了令人咋舌的財富。


    但從此以後,朝廷再不允許此等情況出現!


    假如有人我行我素,試圖利用朝廷賦予的\"壟斷\"特權,肆意開設鹽場,轉運兜售食鹽,必將受到最為嚴厲的懲處!


    咕嚕。


    聞聽耳畔旁響起的\"通牒\",本是麵無表情,默默立於天子身旁的少監曹化淳心中也是咯噔一聲,暗道天子這是將人性洞悉到了極致呐。


    一方麵允許鹽商們互相檢舉告發,另一方麵又對\"立功\"的鹽商予以獎賞,同時還輔以軍兵從旁虎視眈眈。


    此等形勢之下,莫說兩淮之地的鹽商們僅僅是因為共同利益方才達成了\"同盟\",彼此之間的關係本就算不得親密,即便是這些鹽商真的\"眾誌成城\",也架不住其手下的灶戶們互相檢舉。


    難道這才是天子舍近逐遠,將駕臨南直隸的第一站放在這淮安府的用意?


    \"陛下,此舉實在有失偏頗呐...\"


    不知過了多久,袁世振顫抖的聲音終是於官廳中響起,其枯瘦的臉頰上毫無血色,仿佛已然預見到腳下到淮安府城,因為天子的這道政令而血流成河的景象。


    \"若有誣告者,與涉事者同罪。\"


    像是沒有瞧見眼前老臣臉上不加掩飾的驚恐之色,年輕天子的語氣依舊淡然,好似全然沒有將在這兩淮之地傳承了兩百餘年的鹽商們放在眼中。


    \"陛下..\"


    盡管朱由校對於誣告者同樣設立了嚴苛的懲處,但袁世振的心弦依舊緊繃,隻覺一塊巨石狠狠壓在心頭之上,令他難以喘氣。


    天子這是擺明了要在這淮安府掀起一片腥風血雨了。


    \"卿家不必過多憂慮。\"四目相對許久,朱由校終是忍不住輕歎了一聲,主動寬慰起眼前的老臣:\"攘外必先安內。\"


    \"如今我大明邊鎮不穩,遼東建奴虎視眈眈,塞外蒙古蠢蠢欲動,朕實在不能容忍那群跳梁小醜攪風攪雨。\"


    \"還望袁卿助朕一臂之力。\"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深知自身責任重大的袁世振再也沒有理由反駁眼前的天子,隻是聲音沙啞著點頭稱是。


    既然眼前的年輕天子都有魄力去搗毀這約定成俗的諸多陳年積弊,他又何必畏手畏腳,瞻前顧後?


    \"既如此的話,便向城中張貼告示吧。\"


    \"隻怕這淮陽兩地的鹽商們早已因為朕的駕臨,變成驚弓之鳥了..\"


    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之後,朱由校便扭頭看向身旁的曹化淳,清冷的聲音充斥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奴婢遵旨。\"


    聞言,司禮監少監曹化淳趕忙躬身朝著外間而去,剛剛還有些劍拔弩張的官廳瞬間陷入了有些壓抑的沉默之中。


    \"南京那邊,還沒有動靜嗎?\"


    約莫小半炷香之後,隨著曹化淳去而複返的腳步聲響起,朱由校略有些恍惚的眼神也重新淩厲起來。


    此話一出,本是在默默權衡著\"鹽政\"利弊的幾名緋袍重臣均是不自覺的抬頭看向案牘後的天子,以及其身旁麵白無須的曹化淳。


    說一千道一萬。


    這淮安府的鹽商和運河上的\"漕軍\"至多也就是任人驅使的棋子,天子口中的\"跳梁小醜\"實則另有其人。


    \"迴稟陛下,南京那邊應該已經知曉陛下駕臨淮安府城的消息了。\"


    \"估摸著明後,南京便會有請求覲見的折子到了。\"稍作思考之後,少監曹化淳便是恭恭敬敬的迴稟道。


    朱由校此行雖是\"興師動眾\",但此前終究沒有暴露身份,沿途的地方官員們至多也就是按照兵部的公文為船隊提供些許糧草輜重,彼此間並未產生過多的交集。


    隻是當朱由校途經鳳陽府定遠縣遭受盜匪\"伏擊\"之後,其所在的艦船桅杆上便升起了象征著天子身份的龍旗。


    此後的行程中,各地官員均是提前等候在碼頭附近,希望能夠得到朱由校的召見。


    而南京的官員們雖然大多是\"閑職\",但也不可能大搖大擺的出城迎駕,隻能老老實實待在南京,等待著朱由校最終的落腳處。


    \"嗬,那些人會有膽子來見朕?\"


    \"不見得呐。\"


    嗤笑一聲過後,朱由校清瘦的臉頰上便是湧現了一抹嘲弄之色,其犀利如刀的眸子也是猛然瞧向南京所在的方向。


    依著時間來推算,晚於他幾天方才出京的黃得功等人應該也差不多快到南京了,並會與在中途停靠的守備太監魏忠賢匯合,強勢兵臨南京。


    為了以雷霆手段扼殺南直隸的這群亂賊子們,他可是提前布局了半年之久,如今終是快要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了。


    對於那些亂臣賊子的手段,他實在是好奇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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