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盎然,宛如夢境鋪展。晨曦微露,露珠輕吻草尖,仿佛是大自然最細膩的珍珠。天際漸染,雲霞似錦,草原與天空交織成一幅絢麗的詩篇。


    野花輕搖,香氣襲人,彩蝶翩翩,共舞於這無垠的翠綠之中。夕陽西下,草原被染上了金色的光輝,仿佛大地披上了一襲華美的織錦,令人沉醉,不願醒來。


    人人眼中飽含沒有被工業化汙染的純真。


    1454年,9月2日。


    僅僅簽訂條約後的翌日,修正了月餘的威軍兵分三路,一路由蓋裏烏斯節製,南下進攻負隅頑抗的波恩地區,一路由羅貝爾管轄,名正言順地進入馬克公國,剿滅殘敵,再與多特蒙德軍匯合一道,進攻東部的科隆屬威斯特法倫。


    最後一路,也是規模最小的一路,僅有一千四百人,負責者是在杜伊斯堡戰役中立下汗馬功勞的讓娜。考慮到其他軍官的心情,羅貝爾沒有貿然給她太高的實權。在這個年代,貿然讓一個外國女人在軍隊中升至高位,爭議實在巨大。


    她此次所統領的部隊,便是杜伊斯堡一戰中隨她衝鋒陷陣的舊部曲。老兵最擅長嗅出勇士的味道,毫無疑問,讓娜已經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取得了他們的擁護。


    傳說中的奧爾良的聖女,這樣的人才白給到麾下,羅貝爾不可能閑置。但他希望由被她的英武與精神所感染的普通士兵與同袍將領主動請求擢升她的軍銜,而不是由自己越俎代庖。


    杜伊斯堡已經在兩次大戰後淪為一片廢墟,生者十不存三,百裏無雞鳴。


    即便城堡的位置扼守魯爾河,軍事上格外關鍵。羅貝爾依然把總部遷移到了馬克公國的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塢堡。


    塢堡的前主人是數百名流落至此的馬克老農,戰時結寨自保,和平後返迴家鄉,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因為隻是一群人倉促修築的小寨,塢堡實際上除了最外層有一層米漿粘合的石頭壁,內部及支撐都是就近砍伐的木頭,占地麵積不到一英畝,說是騎士家的小莊園也不為過,和羅貝爾如今的身份實在不符。


    但他儼然已經把這裏當成了稱心如意的新家,歐洲冬小麥10月播種,來年7月成熟,如今九月,正是休耕期間,他得以征調相當的民力修築這座新城。


    天河出售冶煉廠所得的金幣還有大把的剩餘,初步計劃,至少要修建為杜伊斯堡同一等的中型城堡,足夠容納下因戰爭而失去的上萬流民。


    由總設計師朱利奧親自出馬,定要將這座平原上的塢堡……


    “啊?”


    房間裏,朱利奧的眼睛都快貼在桌上的地圖:“不是,哥們。頭兒,你怎麽選址選了這麽個鬼地方?要山沒山,要水沒水,這完全就是個空地上的大靶子嘛,我都不會把居城放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位置啊?”


    看來,朱利奧至少知道自己的智商和外號完美符合——“野獸”。


    “平原中央,道路交匯的中心,距離這裏不遠處,就是萊茵河的支流。遼闊無垠的草地上,忽然出現一座醒目的城堡,肯定會令行人頗為驚喜吧?”


    “那也不能……”朱利奧捂著額頭,對羅貝爾的要求頗為頭大。


    “不要求這座城堡的防禦如何出色,隻要求一件事——道路必須寬闊,城門必須寬敞,哨卡不能攔在人行道路上。總而言之,除了‘方便’二字,其餘一切都可以犧牲。”


    “要方便市民與外來的商人通行,最好專門設計一條巡邏用的偏道,軍隊不許駐紮在城市內部,我計劃設立這樣一條規矩,軍人必須脫下軍裝才允許進入市區。”


    朱利奧不愧是跟在羅貝爾身邊將近十年的老人,他略一思索,馬上理會了他的意思:“頭兒,你的意思是,要城堡反過來為衍生的城市服務嗎?”


    “沒錯,這會是一座像自由市乃至古時的羅馬一樣的城市。它僅有幾麵夠用的城牆,有朝一日,連這麵象征意義的城牆也可以拆除。”羅貝爾走到桌旁,撫摸著被修改得亂七八糟的規劃圖,“見證了天河的成功之路,你還沒有意識到嗎?過去的世界不會再迴來。未來的秩序,將由工人、商人與市民主導。誰能獲得他們的青睞,誰就能賺取更多財富,並將財富化作屬於自己的力量。”


    “呃……”


    即使朱利奧素來把自己的頭兒當作外接大腦,仍不敢苟同。


    羅貝爾看出他的遲疑,對於身邊人,他從來不吝分享自己的思考:“之前,克萊沃的貴族們究竟是什麽模樣,你還記得嗎?隻需略施陽謀,一群狼馬上變成了順毛的牧羊犬。或許,自法蘭克時代起的采邑製度還會存在許多年,但聰明人都該看出,這是個死氣沉沉且不牢靠的體製。”


    “那些有野心的領主、非是易與之輩的君王,早晚會和現在的我有同樣的思考。唯有堅定扞衛權力的人,權力才不會拋棄他,顯然,如今的許多貴族失去了先人開辟蠻荒的勇氣,那就不要怨恨權力選擇更合適的載體。”


    “哎,頭兒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懂。”朱利奧無奈地聳了聳肩。


    “你會明白的,早晚有一天,但是,請把那些煩惱先拋在腦後吧,塔佩亞。”


    羅貝爾麵露微笑。


    “在解決那些麻煩之前,我們還有些別的事要做。”


    公曆9月8日。


    每年的這一天,歐亞大陸的基督徒往往聚集在教堂、廣場,以及任何可能的公共場所,慶祝這意義非凡的一天。


    曆史上的今天,是耶穌基督人間的母親,慈祥的聖母瑪利亞降臨人間的日子,這一天被虔誠的基督徒稱為“聖母誕生日(nativity of mary)”。


    不久之後的公曆9月14日,還有基督徒不得不過的聖十字架節(exaltation of the cross)。耶穌被猶大出賣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為紀念他受死的十字架,基督教將每年的9月14日定為聖十字架紀念日,用以懷念和感恩耶穌的犧牲和救贖。


    不久前,戰火燒遍馬克,無數百姓流離失所,人心惶惶。


    但正因人心不安,才更要慶祝象征幸福與歡樂的節日。無論何時,人民需要樂觀與勇氣戰勝眼前的磨難,這並非一種自欺欺人,而是人心所向。


    在臨時選定的這座小塢堡,沒有名字,沒有成體係的城防,也沒有高大威嚴的城牆,裏麵居住著許多,除了被派去各個方向討伐殘黨的將領,其餘人都聚集在這裏,住滿了本就不多的客房。


    即便如此,伊莎貝爾依舊滿肚子不滿。


    這裏實在太破舊了,繁華的維也納中央的霍夫堡皇宮,那是哈布斯堡家族幾代人擴建的華美宮室,出門隻需走幾十米就能到帝國數一數二的大市場采購閑逛。相比之下,這裏簡直破爛得像鄉下一樣。


    但秉承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精神,她勉強接受了暫時在這裏生活的現狀,隻是要求羅貝爾承諾,等到占領科隆的威斯特法倫公國,一定遷移到更宜居的地方。


    建造新的家園,需要用到石頭和木頭,新生的國家缺乏許多資源,糧食,武器,避寒的衣物,但中古歐羅巴最不缺乏的就是木頭。


    茂密的萊茵黑森林,永遠提供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木料和石料。


    在複興家園的過程中,混雜在難民中逃離的木匠和鐵匠重新嶄露頭角,成為新家園的支柱。


    伐木,打樁,簡陋的地基,隨後數百座簡單的小木屋拔地而起,沿著塢堡以南的林蔭小道,宛如雨後春筍般野蠻生長著。


    短短一個月時間,塢堡周邊煥發生機,居民們在木屋後立起籬笆,朝帶著牲畜逃難的大隊伍與雲遊至此的牲畜商人購買耕馬,馱馬。雖然耕期已經過去,但靠著這些牲畜的產出,勉強度過下一個冬天不算難事。


    居民購置牲口的開銷,暫時全部由威斯特法倫伯爵殿下的小金庫負責。一筆筆低息乃至無息貸款從塢堡的地窖庫藏裏散向各處。貝爾納多最擅長的銀行,羅貝爾一個外行人當然模仿不到位,但支撐起一個湊合的殼子並不困難。


    在繁忙的家園重建中,時間走入145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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