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大營,中軍帳。


    趙桓心情複雜地走了過去。


    他的馬車已經被收繳了,並且每走七丈就會被金兵搜身一次。


    披風沒了,皇帝帽沒了,束發金帶沒了,大紅的皇帝袍也沒了。


    就在剛剛,腳上的靴子也被人扒了去。


    此刻赤腳走在粘澀冰冷的地麵上,寒風蕭蕭,飛雪飄揚。


    趙桓的心情和表情都是一樣的複雜。


    但他不得不來,畢竟……


    ——來都來了。


    他穿著麻布底衣,瑟瑟發抖。


    眼下的北宋盡管開始推廣種植棉花,但大多都是中底層在用,達官顯貴更喜歡亞麻布料那種若即若離的貼膚感。


    趙桓終於來到了中軍帳前,顫巍巍地走了進去。


    完顏宗望坐在大帳主位上,身下鋪著虎皮,看著霸氣十足。


    而宗望本人則是有些隨意地坐著,右側嘴角微揚,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身旁一個壯漢粗嗓子一喊:“喂,那宋朝皇帝,你不在金鑾殿裏待著,跑到俺們這裏嘎哈啊?”


    “對啊,你來嘎哈?”


    “……”


    趙桓看著諸多麵目猙獰的壯漢,心頭也直抽抽,硬著頭皮道:“尊敬的金國元帥,鄙人宋朝皇帝,前來貴地……是為投降而來。”


    “投降?”


    那壯漢又是一聲喊:“你就這麽來投降的?不是說中原人最講禮儀嗎,你這就空手空腳來的啊?”


    “完全沒誠意。”


    “我看不如殺了算了。”


    “……”


    趙桓有些慌亂的看著左右,很想說自己來的匆忙,但身上每一件都價值連城,可全都被扒下去了。


    那一件披風冬暖夏涼,價值可是萬金?


    但定睛一看,扒自己衣服的都在呢。


    他隻得微微拱手,道:“我作為宋朝皇帝,向金國元帥投降,隻要不傷害城中百姓,我願意做出賠償。”


    “賠償?”


    完顏宗望看了趙桓一眼,笑了一下,搖搖頭:“賠償是應該的,但你的態度很說明問題,既然你沒拿出應有的誠意,那就該以我金國的方式先進行賠禮道歉。”


    “我……”


    趙桓點點頭:“我願意賠禮道歉。”


    “嗯。”


    完顏宗望點點頭,一擺手。


    幾個壯漢直接將趙桓的亞麻底衣扒了,一腳踢在膝蓋內彎,直接令其趴跪在地。


    “噗!”


    一張羊皮蓋在了趙桓的後背上。


    一根繩子套住了他的脖子。


    一個壯漢抬手一牽繩子,嘴角上揚:“快給我家元帥賠禮道歉。”


    “我……宋朝皇帝,趙桓,隻要元帥不傷及城中百姓,願意向金國俯首稱臣。”


    趙桓低著頭說道。


    他背上披著腥臊的羊皮,向前爬去,卻因光著屁股,溝子裏涼風灌進去,更是瑟瑟發抖。


    趙桓感覺無盡的屈辱,可他不這麽做,全城百姓就要因為他而死。


    已經沒有選擇了啊。


    “既然如此,那就要財物五千大車。文武百官,嬪妃和官員女子三千,連帶你一同北上,此地推戴一人替我管轄。”


    完顏宗望嘴角一勾,道:“記住,不要平民女子。”


    “這……”


    趙桓頓時一愣。


    “屠城了昂!”


    “殺光光啊!”


    “就算是宰了你,結果也是一樣!”


    他一愣的瞬間,那些猙獰大漢個個齜牙咧嘴要抽刀。


    “可以,可以。”


    趙桓趕忙答應,事實上如果不是他貿然出城,而是讓宰相來和談,效果都比現在好得多。


    也許大概說不定,是趙桓真的想要為自己的錯誤抉擇贖罪。


    但年輕的他也為自己的再次錯誤抉擇負責。


    “簽字畫押吧。”


    一旁,劉彥宗拿著協議過來。


    趙桓手顫抖著,不得不簽了字。


    劉彥宗十分滿意,轉迴身,將協議交給了完顏宗望。


    “嗯。”


    完顏宗望也極為滿意,然後起身向隔壁帳篷走去。


    “宗主,協議簽了。”


    完顏宗望將協議交給了武鳴。


    在這之前,武鳴跟他已經研究過,具體的好處,當然是歸武鳴所有,而完顏宗望要的是金國皇位。


    完顏宗望跟粘罕爭兩個家族之間強勢不假,但也都是他打下來的。


    李二的事情沒過去幾百年,宋朝修錄的唐史裏,也清晰地記著玄武門之變呢。


    這是完顏宗望的計劃。


    武鳴則看著協議,心頭有些無奈。


    上一次宋朝議和還是在宋真宗趙恆(heng)時期,對遼作戰之時,因為寇準的提議,宋真宗到前線督戰,鼓舞了氣勢,打贏了遼軍。


    但宋真宗接下來的操作,是答應了遼國的議和,簽訂了澶淵之盟。


    每年向遼國進貢白銀十萬兩,布匹二十萬。


    原計劃是用這種優越的條件,瓦解遼人的意誌,好收迴被曆史上有名的‘兒皇帝’石敬瑭,在後晉末期送給契丹的幽雲十六州。


    結果事與願違,宋朝兵力的下降速度,比遼國還要快,給自己先瓦解了。


    現在又來一個獻出皇位保證百姓生命的趙桓(huan)。


    (怕看的快忽略了字眼,拚音標注了一下下。)


    要知道曆史上這一昏招,致使除了牽羊禮之外,宋徽宗趙佶被封為二品昏德公,宋欽宗趙桓被封為三品重昏侯。


    而征調的三千嬪妃和官員女子,到了北地不足一年便十不存一。


    除了宋欽宗趙桓的(懷仁皇後)朱璉,無法忍受牽羊禮和賜金浴,留下一句——


    “屈身辱誌兮恨何可雪,誓速歸泉下兮此愁可絕”後,投水自盡。


    朱皇後的剛烈,也幫她贏得了金人的尊重和稱讚,金世宗完顏雍更是稱她為: “懷清履潔,得一以貞。眾醉獨醒,不屈其節。”


    甚至還追封她為:“靖康郡貞節夫人。”


    “宗主,此地要推舉何人管轄才能放心?”


    完顏宗望心裏本來是有一個人選的,那就是天之驕子——張邦昌。


    可惜此人被武鳴一刀給殺了。


    完顏宗望也自然說不出什麽來。


    他隻知道自己跟武鳴誌同道合就夠了。


    因為這樣,完顏宗望知道自己就不會引起那鋼鐵怪獸的碾壓。


    “不急。”


    武鳴拿著協議,走進了中軍帳。


    “賜座。”


    武鳴淡淡的說道。


    “啊?”


    趙桓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待遇,盡管光屁股坐在椅子上很涼。


    他看了眼武鳴,眼中瞳仁瞬間放大。


    武鳴也看著趙桓,淡淡地道:“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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