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陽鎮內,有一段偏僻的直道,道旁有一座巴掌模樣的大山,山下有數座或大或小的冰雕。


    其中一座,形似一頭大野豬,長達二十丈,高達七八丈, 堪比一座小山。


    在其上麵,還有三座冰雕,一座像是成年男子,一座是個小孩,另外一座則是一頭長角的小豬崽。


    “哢嚓!”


    突然,那座成年男子模樣的冰雕動了,大量冰渣子脫落,很快整座冰雕就布滿了裂痕,徹底解體。


    當所有堅冰都脫落下來,申吉的身影顯現了出來。


    “???”


    申吉睜開了雙眸,腦袋如同一團漿糊一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嘶!”


    突然,他發現自己的雙手和雙腳失去了知覺,竟然使喚不動。


    與此同時,他的五髒六腑也傳來了陣陣刺痛感,像是被人拿著小刀一點點刮開,又像是萬千螞蟻在啃食,讓他幾乎要發狂。


    定睛一看,他發現手臂上的皮膚變成了青黑色,渾身的氣血也被消耗了大半,肚中更是傳來了陣陣饑餓感。


    “我……怎麽了?”他開口想要發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了,連舌頭都有些不利索。


    就在這時,他的腳下傳來破冰聲,他艱難的低頭一看,才發現洪易、豬魚蛋、大黑豬都被堅冰覆蓋住了,成為了冰雕。


    “洪易!”


    看著冰雕裏的小洪易,申吉心若刀絞,連他都被凍成這副樣子,洪易還能好?


    他急忙調動身上僅剩下的氣血,化為灼熱的罡氣,一點點幫洪易、大黑豬和豬魚蛋化開身上的堅冰。


    “哢嚓!哢嚓!”


    很快的,大夥都破冰而出了。


    “嘭!”


    堅冰一碎,大黑豬整個身軀立刻跪倒了下去,站都站不起來。


    “啊……俺……怎麽了?”它話都說不利索,舌頭像是打了結一般,氣息衰弱。


    “俺……要死了嗎?好餓啊!”豬魚蛋也沒好到哪裏去,它身上的紅色鱗片失去了光澤,變得黯淡了。


    二豬暫無生命危機,還能說話。


    但是洪易破冰後一直昏迷著,氣息時有時無,他渾身皮膚青黑,氣血凝滯,幾乎與死人差不多。


    “蹦嚓!蹦嚓!”


    看著洪易這副樣子,申吉的牙咬的嘎嘣響,氣的渾身青筋狂冒,連青紫的皮膚被崩開都沒有察覺。


    強忍著心中的怒火,他抬手取出一株寶藥,擠出藥液喂進洪易嘴裏。


    與此同時,他的體表散出溫暖的熱氣,為洪易驅散嚴寒。


    許是蒼天不願收了洪易的命,在申吉一番操作之下,洪易的唿吸漸漸平穩了起來,臉上也現出了幾抹血色。


    見此,申吉鬆了一口氣,但是心中的怒火依舊熾盛,殺氣騰騰。


    “哧哧!”


    待洪易穩定下來後,他又喂給大黑豬和豬魚蛋一些寶藥,助它們恢複。


    緊接著,一個巨大的篝火堆就被架了起來,烈焰衝天,烤的周圍的積雪都化開了。


    “俺感覺好像八九天沒吃飯了,餓的厲害!”大黑豬喘著粗氣,四肢還是難以站起來。


    “俺也是,話說我們之前不是在無憂村附近嗎,村子呢?”豬魚蛋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它們之前明明在躲避雪崩,可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現在了這裏,精氣神莫名被抽幹了大半,幾乎都要廢了。


    “神掌山還在,村子卻沒了……”


    申吉抬頭往上看,此刻他們就在神掌山腳下,但是這裏卻沒有那所謂的無憂村,隻有被積雪掩蓋著的大地。


    “不對!”


    他站起身,極目遠眺,發現遠方的直道還在,確實是從這裏經過的,隻是被積雪掩蓋住了。


    “難道……”


    他抬頭看了眼神掌山,又轉過身走向前方白茫茫的積雪地,那裏沒有沒有任何凸起的石頭和樹木,全被雪覆蓋住了。


    “轟隆隆!”


    緊接著,他化出一隻巨大的罡氣大手,猛地往下一抓,大量積雪被抓起。


    積雪之下,竟藏著鍋碗瓢盆等器物,還有一些斷壁殘垣,以及破碎木柵欄。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凍僵的孩子。


    “嗯?!”


    申吉瞳孔猛縮,這個孩子竟是那個打雪仗的小男孩。


    此刻他已經沒有任何唿吸,臉上仍保持著臨死前的恐懼表情。


    “他早就死了嗎?難道之前在無憂村中的經曆都是假的?”


    他隱隱有些猜測,卻有些不解,以他如今的實力,又有誰能在無聲無息間將他拉進幻境中呢?


    “隆隆!”


    他將男孩的屍體輕輕放在一旁後,繼續往下挖掘。


    門板、床櫃、草席、羊襖子、陶罐、磨盤……一件件生活用品被申吉挖掘出來。


    此外,還有一具具屍體,男女老少都有,死相猙獰。


    毫無疑問,他們都是死於雪崩。


    不一會兒,申吉又挖到了一具熟悉的屍體。


    酒肆女掌櫃!


    此外,還有一壇沒有遭到損毀的無憂酒。


    揭開酒蓋,酒香撲鼻而出,卻難以挑動申吉的酒癮。


    也是,鄉下的土酒,哪有那麽神奇。


    “我現在就在夢裏,還是之前就是一場夢?”他輕聲自語,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喝!”


    他輕喝了一聲,最大程度的激活戮神訣,掃視著周遭的一切。


    山是山,雪是雪,他還是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究竟是誰暗算了我……”


    他麵沉似水,誓要尋出真相。


    繼續往下挖!


    “嘭!嘭!嘭!”


    大量積雪與雜物被挖出,很快,無憂村重現人間。


    原本整齊的石屋已經變成了斷壁殘垣,碎石斷木散亂一地,此外還有大量雞鴨鵝的屍體。


    一眼看過去,宛若人間地獄。


    “沒有嗎?”申吉環顧四周,並未發現特別的事物。


    轉頭,他看向神掌山,準備去山上探探根底。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這件事輕易過去。


    “尊上!”


    這時候,豬魚蛋邁著踉蹌的步伐走了過來,它臉色青紫,但是眸子裏卻閃爍著熾盛的神輝。


    “你怎麽不多休息一下?”申吉疑惑道。


    “俺感知到附近有寶貝!”豬魚蛋雙目發光,興奮的說道。


    “寶貝?”


    申吉環顧四周,遍地殘骸,哪有什麽寶貝?


    “那你找找看。”


    “那邊!”


    豬魚蛋走進無憂村,指向村中的空地。


    那裏有一座石台……


    石台,無憂村村民祭天擺放祭品的地方,呈八角形,上窄下寬,上麵有自然的紋絡。


    申吉走了過去,來迴掃視。


    這座石台的最大半徑足有一米,但是上麵卻沒有任何人工拚湊的痕跡,渾然天成。


    巨石易尋,但是這般形狀的石頭卻十分難找,想要搬動它更是難上加難。


    “你說的寶貝是這個石台?”申吉問道。


    “好像、可能、應該是吧。”


    豬魚蛋一瘸一拐走了過來,兩支乳角不斷綻放出神輝,蕩漾出層層漣漪,掃描著周圍的一切。


    聞言,申吉微微蹙眉,繞著石台走了幾圈,而後伸出雙手,搭在了石台兩側,要將其抬起來。


    “咦!”


    剛一入手,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太重了!


    以石台的體積來看,至多就兩萬餘斤,他雙手發力,不說將其拋起來,但是挪動它還是可以的。


    但是,石台就像是被焊進了地裏一樣,紋絲不動。


    “喝!”


    他大喝了一聲,渾身氣血激湧而出,雙臂猛地鼓脹了一大圈。


    躬身,


    爆發,


    起!


    在申吉的全力爆發下,石台一點點脫離地麵,而他的腳則是一點點陷入地裏。


    當他將石台徹底托起來的時候,他的膝蓋已經沒入了泥土裏。


    很難想象,石台究竟有多重!


    此刻,申吉臉色漲紅,青筋畢露,他感覺像是抱著一個小世界,所有的重量都加持在他身上。


    這種感覺十分古怪,連他的神魂都感受到了一股重壓。


    “喝!”


    一聲長嘯爆發,他的右腳從泥土裏拔出,向前走出了一步。


    兀的,他驚覺石台居然變輕了,至少少了十分之一的重量。


    他稍稍緩了口氣,又向前走了一步。


    石台又變輕了!


    “古怪!”


    他心中存疑,但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看看石台接下來的變化。


    第三步、第四步……直到第七步,石台驟然閃爍起陣陣神曦,其上有道道圖刻浮現而出。


    有兇殘的九頭蛇昂首咆哮,有渾身長滿羽毛的大魚在雲天遨遊……它們體型龐大,麵目猙獰,讓人望而生畏。


    此外,還有一些人物刻圖,像是遠古的先民在祭天,虔誠無比。


    最為特別是的一副星空圖,上麵星光璀璨,似乎勾連了另一片世界。


    望著這一幅幅圖刻,一旁的豬魚蛋驚駭無比,它感受到了一股古老而悠遠的氣息,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


    不隻是它,申吉同樣有這種感覺,要以最虔誠的禮節祭祀石台。


    然而,很快的,石台上的神曦就收斂了迴去,閃光的圖刻也隨風消散了,仿佛從未降臨人間。


    “沒了?!”


    申吉將石台舉了起來,發現它變輕了許多,雖然還有萬餘斤重,但是搬動它已不是費力的事了。


    最讓他驚訝的是,他與石台之間竟有了絲絲縷縷聯係,就跟他與兇刀的聯係相似。


    心念一動,他的神識沉入了石台之中。


    再度睜眼,他發現自己站在了雲天之上,朝下觀看,無憂村出現在他的眸子之中。


    村中屋舍儼然,雞犬相聞,村民們還活的好好的,酒肆中傳出的酒香味依舊那麽迷人。


    無憂村還在!


    “這是怎麽迴事?”他驚呆了,石台中難道裝著鏡像世界?


    可是,當他眨了一下眼,無憂村卻崩碎開來,化為一片混沌。


    “一念成滄海,一念化桑田,一念化無憂……”


    緩了緩神,他逐漸明白石台的用處。


    這是一件能在無聲無息間將生靈的神魂拉進來的異寶,構建理想中的無憂鄉。


    無憂村的村民為何祭天?


    無非是為了風調雨順、家庭安康,長年累月的祭拜下,這座石台與村民有了一絲聯係。


    當雪崩到來,村民絕望無助,強烈的願力與信念激活了石台中的力量。


    可惜,石台終究未能阻止雪災,但還是將村民心中的渴望和信念化為了一種特殊的場域籠罩在這方天地。


    當申吉阻止了雪崩,村民們的心願完成,石台的力量也因此收了迴去。


    不過,因為村民對無憂無慮的生活太向往了,這種強大的執念也影響到了申吉,令他停留的時間太過漫長,差點導致肉身被凍死。


    若非洪易的提醒,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死。


    心念一動,他催動神魂之力試圖重建無憂村,卻發現自己的精神力差點被抽幹。


    無憂村確實出現了,但是人物卻少了一絲鮮活,顯得有些呆滯。


    “把豬魚蛋拉進來試試水。”


    申吉眼珠子一轉,開始激活石台,秘力擴散開去,無聲無息的籠罩住豬魚蛋。


    此刻,豬魚蛋還未有所察覺,還在觀察著石台。


    可當它眨了下眼後,眼前的所有場景就發生了變化。


    “怎麽迴事?見鬼了嗎?”


    在它前方,是一座完好無損的無憂村,村口有小孩在打雪仗。


    遠遠的,還能聞到一股醉人的酒香味。


    “快看,那裏有一頭小豬!”一個男孩見到豬魚蛋,大聲驚唿道。


    “不對吧,它還長了一對角。”另一孩子喊道。


    “會不會是異獸啊?我聽大人們說異獸可是會吃人的!”


    “那還不快跑!”


    ……


    一幫孩子轉頭就跑迴了村子裏,搞得豬魚蛋一臉迷糊。


    “那個男孩應該識得我才對啊……不對,他們都死了……不好,尊上哪去了?”


    豬魚蛋嗷嘮了一聲,發現四周就它自己,頓時嚇得四肢發軟。


    “尊上!”


    “老黑!”


    “洪易!”


    “你們在哪啊?”


    ……


    豬魚蛋那破鑼嗓門歇斯裏地狂吼著,恐慌不已。


    它懷疑自己處在夢中夢之中,現實與幻境都有些分不清了。


    “哢嚓!”


    在它劇烈的情緒波動下,申吉所構建的無憂村如布滿裂痕的瓷器一般,一點點的崩碎開來。


    “將生靈拉進來容易,可若是對石台中的世界產生強烈的不信任感,那麽……”


    申吉靈光一動,瞬間就明白了石台的缺陷,這尊異寶的使用條件十分苛刻。


    要不然的話,就需要使用者擁有極強的神魂之力,能維持住構建的世界。


    “哢嚓!”


    無憂鄉再次崩碎開來,豬魚蛋的神魂也迴歸到了肉身之中。


    “尊上,俺……”一晃眼,它又見到了申吉,急忙出聲,想要訴說之前的經曆。


    “我曉得了。”申吉對它解釋了一番。


    “竟是這種寶貝!”豬魚蛋亢奮無比,之前的恐慌都被它拋到了腦後,急促道:


    “借俺試一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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