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當李斯年提及與許笛山合著的論文時,李舉人的興趣被徹底激發出來了。他讓李斯年為他逐句翻譯,他則邊聽邊點評,不斷指出論文的瑕疵之處。


    盡管賦閑在家多年,李舉人的學術造詣卻越發深厚,他對於華國古典文學的理解更為透徹。這也引發了李斯年的反駁,他開始為父親普及西方哲學的曆史。


    於是,在重逢之日,父子二人竟就嚴肅的哲學問題展開了辯論。這是李斯年首次與父親有如此深入的交流,也是他們第一次平等對話。


    辯論結束後,李舉人看著兒子,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個曾經懶散的小兒子,如今終於有了出息。他感歎道:“古人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走萬裏,方能領略天地之廣闊!誠不欺我啊!”


    李斯年見父親對這篇最新發表的文章的興趣如此濃厚,便取出許師兄寄來的後續論文草稿與他共同研討。此外,他還拿出了許師兄羅列的那個包含了上百個問題的清單,逐一向父親虛心討教。


    王氏到了家之後就開始籌備酒席。兒子從國外學成歸來,這無疑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喜事。她還特地派人去邀請了族中的長輩和一些有前途的晚輩前來共聚一堂。


    同時王氏也始終關注著書房中父子二人的反應,不時找借口前來探視。當她看到父子二人交談甚歡,心中懸著的石頭才終於落地。


    李舉人語重心長的對兒子說道:“哲學,這是一門深奧的學問。我雖然對經史子集有所涉獵,但對西方哲學卻一無所知。你有機會深造,是你的福氣,也是我們家族的榮耀。”


    李斯年感慨地迴話道:“這些年我深入鑽研了西方哲學,同時也對比了我們華國的傳統哲學。我深感中西哲學雖各有千秋,但又互有聯係,且能彼此印證。許師兄也是如此想法,我們二人希望未來能夠將二者融合,為我們國家的文化發展盡一份綿薄之力。”


    李舉人露出讚賞之色,說道:“你有這樣的理想和見識,我很欣慰。雖然西方學問有其獨特之處,但我認為中華文化才是立國之本,文化者,國家之魂魄,民族之根基也。你既然學有所成,就應當在這方麵有所作為。”


    他繼續引用古籍說道:“《左傳》有言: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此之謂三不朽。這本米國的雜誌辦得不錯,它承載了‘立言’的使命,讓有識之士能夠在這上麵盡情發表見解,形成了百家爭鳴的氛圍。你也可以多發表文章,傳播交流我華夏思想。”


    李斯年恭敬地迴答道:“多謝父親的教誨。”他又沉思片刻,想到父親及國內知識分子對西方哲學的了解似乎並不深入,翻譯過來的哲學書籍也缺乏係統性。他自己就是學習哲學的,可不可以在這方麵做點事情呢?


    李斯年心中便有了一個新的想法,於是他提議道:“父親,我想編寫一本係統地介紹西方哲學史發展演變的書籍,幫助國人更好地理解西方人的思想起源和文化核心,師夷長技以製夷,您覺得如何?”


    李舉人聽後大為讚賞:“這個想法很好。”


    就在父子二人深入交談之際,王氏已備好酒席,前來請他們出去接待賓客,父子二人這場對話才暫時告一段落。


    酒席被擺在了花園內的涼亭裏麵,李斯年跟著父親到來時,瞥見桌旁已坐著數位族中長輩。母親還特意邀請了與李斯年年紀相仿、在學業上表現卓越的後輩。盡管李斯年已幾年未歸,卻與在座眾人皆相熟識,便逐一上前熱情招唿。


    其中,一位身著軍裝的青年格外引人注目,他氣宇軒昂,英俊挺拔,李斯年覺得他似曾相識,卻一時又想不起來。李舉人也注意到了這位青年,詢問道:“誌清,你緣何至此?令堂的小祥祭祀可已了結?有何困難隻管說。”


    青年軍官恭敬地抱拳迴應:“感謝潤民公的掛念,一切皆已置辦妥當。”


    簡短寒暄後,李舉人邀請眾人入座。待賓客落座之後,他指著坐在李斯年近旁的青年軍官,對兒子問道:“斯年,你可還記得此人?”


    李斯年想了想說道:“有些印象,記不太清楚了”,說著,他向青年軍官說道:“仁兄莫怪,請恕小弟一時眼拙”。


    青年軍官微笑迴應:“賢弟無需自責,上次相見時你還年少,如今十年過去,沒想到現在賢弟已經學有所成,衣錦榮歸,真是可喜可賀啊!”


    “兄長謬讚了。”李斯年謙虛地說。


    李舉人繼續介紹道:“斯年,這位便是我們奉化縣的青年才俊,溪口常氏之子常凱深,字誌清。他曾留學東瀛,現今在南方政府任職,是孫大總統麾下的得力幹將。”


    常凱深說道:“還要多虧當年潤民公的推薦,我才有機會進入保定陸軍軍校就讀,進而留學倭國,最終投身革命。”


    聽完父親的介紹,李斯年恍然大悟,原來這位便是在滬上時兄長曾屢次提及的,在南方革命軍中身居要職的常凱深。


    說起常凱深,他也是奉化本地大家族之後,其家族自唐代起便在浙省繁衍生息,遷至奉化溪口也已曆經數代。李家與常家的先輩也曾有過深厚的交往。常凱深在年幼時便失去了父親,由母親王氏一手撫養長大。雖然當時常家家境還算殷實,但命運的轉折卻在他19歲那年悄然而至。


    那一年,清政府為了彌補財政虧空,開始向各地的富裕人家攤派重稅。一些不懷好意的富戶與貪官汙吏相互勾結,趁機對常家這個孤兒寡母的家庭進行額外的壓榨,稅款攤派得異常沉重。王氏雖然據理力爭,但力量微薄,最終導致常凱深被拘禁在縣衙,直到交清了稅款才被釋放。


    這段屈辱的經曆深深烙印在常凱深的心中,他發誓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以洗刷這段恥辱。為了實現這個誓言,他毅然剪去了發辮,決定遠赴重洋,到倭國去學習軍事知識。


    然而,當時想要去倭國學習軍事,必須經過本國軍校的選拔和保送。於是,常凱深便向在奉化本地德高望重的李舉人求助。李舉人一向喜歡提攜後輩,對他考較一番,發現此人確實是一位可造之材,便親自寫信給保定陸軍速成學堂的督辦段琪銳,推薦常凱深入學,並慷慨資助他的學業。


    因此,常凱深對李舉人的舉薦資助之恩一直銘記在心,每次迴鄉他都不忘前來探望,以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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