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軍在一旁看的呆了,他級別太低,宮裏的消息根本不知道,原本以為是淮軍或者湘軍裏麵那位的公子,沒想到來的這哥幾個這麽大譜。此時也顧不得其他人了,連忙四處找凳子給幾位大爺看座,有張羅茶水點心,忙的不亦樂乎。


    幾人沒聊多一會兒,署理兵部尚書潘祖蔭帶著一位年輕的太監進來,劉少卿一看,呦,熟人兒,正是昨天送她的小方公公,連忙上前見了禮。小方今天是來傳旨並監考的,也沒有多寒暄,便走到正堂頭上道:“有旨意!”


    小皇帝的聖旨囉囉嗦嗦一堆,內容無非是感歎大清這些年軍備江河日下,每年花大筆的銀子養軍夠買軍備,但實際戰鬥力卻毫無提升,所以朝廷希望諸位能用心學習,提高戰略戰術素養,為朝廷貢獻力量雲雲。


    宣讀完聖旨,便有小吏過來帶著諸位學子前往考場。潘祖蔭作為署理兵部尚書,自然是監考,而小方則是代表皇上來的。這封建王朝的科舉考試,無論文舉武舉,都有‘座師’這麽一說。所謂座師,就是在科舉考試中負責主考的那個人。對於這一次的考試,光緒並不希望有太過濃烈的傳統的影子,所以最一開始並沒有按照武舉的流程走,這是被逼無奈的加了一考,仍然拍了貼身的太監來,目的無非是為了淡化潘祖蔭座師的地位而已。


    這一場加試,考的是策論,不限命題,要求對軍事領域任何一個方麵均可,做一篇文章。還好武舉考試的策論不需要嚴格按照八股文的文法來要求,否則劉小匹夫還真不一定能行。


    提筆想了想,劉少卿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字‘論炮兵在步戰中的作用’。


    匆匆兩個時辰過去了,考試結束,諸人四散而去。穆勒邀請溫都蘇和劉少卿去吃酒,劉少卿苦著臉說:“穆兄盛情,本當前往,奈何昨日皇上要求在下將北圻戰事詳細具折上奏,所以小弟還要迴去趕作業,實在是抱歉。”


    昨天宮裏的事情,這兩位都是知道的,劉少卿也不瞞他們,隻是將皇上的任務給變化了一下。兩人自然體諒,“既然如此,當然是皇上的差事要緊,不如明天如何?”


    “明天也不行啊。”這一次劉匹夫臉上更苦了。隨著將早晨起來被人堵在家門口的醜事說了出來。


    溫都蘇和穆勒兩人麵麵相覷,這位小郡主可是皇上的心肝寶貝,誰都惹不起,但是今天居然放過了劉少卿,不用問啊,必定是皇上發話了,否則就是醇親王說話,都不一定好使。這說明什麽,說明這個匹夫在皇上眼裏,那絕對是相當的重要啊。


    兩人的想法到時沒錯。光緒帝現在勵精圖治,一方麵整頓經濟發展民族工商業,一方麵發展新式教育提高人民的文化素質以便為更遠的未來打基礎。但是這一切一定要有一個穩定的國內國際環境才能實現,而穩定的國內國際環境,毫無疑問需要一個強大的國防來支撐。


    對於載湉來說,手中能用的人才實在是太缺,工商業和教育還好,還有那麽幾個人算是在曆史上留名的,而軍事方麵,從1840年到1940年這一百年裏,在對外戰爭中打贏的中國軍人都不用兩隻手,一隻都數得過來。所以這一次得了劉少卿,自然寶貝的不行。


    劉匹夫如今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地位,他還得迴去閉門寫作業。小皇帝交代的婆羅洲戰略昨晚隻是列了個大綱,考慮到過幾天還要赴小郡主的約會,所以這兩天裏必須完成。


    但是今天早晨的事情,已經在京城的高層圈子中迅速的傳開了。小郡主在今天早晨所表現出來的‘克製’的態度,被有心人明確解讀為收到了皇上的指示。那麽這個原本因為賜名‘匹夫’而被定義為弄臣的劉匹夫,在京城高層人士心目中的地位立即不同了。


    整個下午,來唐府約酒局的人絡繹不絕,其實很多人已經知道了劉少卿的閉門不出,過來隻不過是意思意思,表達一下自己的關注,刷一刷存在而已。


    tj李鴻章的北洋大臣府。


    李中堂在大堂正襟危坐,下麵左首坐的是周馥、盛宣懷、鄭觀應、張騫和詹天佑幾人,右麵坐的則是丁汝昌、葉誌超、衛汝貴、丁逸偉等北洋海軍和淮軍的軍頭。另外還有幾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站在下首,沒有座位。


    “這位劉匹夫深得皇上的賞識,看來是確定無疑的了,也難怪,皇上現在致力於整頓軍備,醇親王親自提督海軍,這陸軍也總得有人幫襯著才是。你今晚備上禮物,以當年在北圻共事的名義去拜訪拜訪,拉拉關係,改日再帶著他們幾個過去,雙方熟悉熟悉。”


    李鴻章這番話是對著丁逸偉說的。丁逸偉曾經在北圻戰事初期,代表朝廷的態度支援過北圻黑旗軍,和李季雲所部兩個營頭一起在那裏和黑旗軍待過幾個月,迴來後李季yn下支援台灣,還幫著穆圖善在長門打退了法軍的登陸作戰,立下戰功。而丁逸偉則被留在直隸幫助訓練淮軍,這兩年始終沒動過地方。這一次因為劉少卿的到來,李鴻章親自命令丁逸偉火速趕到bj就是為了能通過他和劉少卿所代表的廣南勢力建立聯係。


    由此可見,哪怕是對劉少卿這樣的後起之秀,李鴻章都是下了一番心血的,這位三朝老臣,淮軍的中流砥柱,一手建立執中華牛耳的北洋係統的老人是多麽的精明。


    丁逸偉要論年紀比劉少卿大了一倍還拐彎兒,但和洋人打過交道,又親曆過北圻戰事的他,談起黑旗軍和劉少卿,心情和穆勒差不多。


    尤其是對劉少卿,穆勒感觸還不深,但和黑旗軍共同生活戰鬥過的丁逸偉,可是知道劉少卿這個毛頭少年在黑旗軍士兵的心中是個什麽地位。


    至於李鴻章所說的幾個年輕人,是這次淮軍為了新式武備學堂精心準備的儲備人才,在淮軍各個軍頭中層層選拔考核選出來的。


    談到劉少卿,葉誌超等陸軍出身的心裏就比較別扭。自己等人從平發、撚開始,身經百戰,這才有了今時的地位,而這個劉少卿區區少年,初登京城卻這麽受皇上寵信,一朝平步青雲,自然心中不服氣的居多。


    “以下官所見,皇上勵精圖治,整軍經武,這是好事,不過這劉匹夫,不過是一個弄臣而已,皇上隻是一是興之所至而已,真要整頓軍備,靠一個黃毛小兒能做什麽。”


    李鴻章聽了這個話,笑了笑,沒有作聲。下麵的軍頭對這次新式武備學堂的抵觸,其實是不小的,因為這表明他們這些人已經老了,不中用了。如果要繼續吃這碗飯,除非重頭學起,這對近些年來已經養尊處優的淮係將領來說,自然沒幾個心甘情願的。


    北洋係統中文武之爭也是由來已久。一方麵是因為北洋是淮係的底子,而淮係是依靠平發、撚起家的,所以後來的謀臣係統為了爭權奪利,自然設法壓製武人係統。此時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話題。


    周馥道:“皇上新辦新式學堂也好,整頓新軍也好,還是寵信劉匹夫,其實都是在表達一個態度,傳遞一個信號。”


    葉誌超不解道:“什麽信號?”


    周馥一笑,“皇上要的,是能對著洋人打勝仗的軍隊。”


    這句話說的有點兒噎人。


    從道光皇帝至今,八旗也好、湘軍也罷,包括鼎盛時期的淮軍,從未有一支軍隊一個統帥在和洋人的作戰中戰勝過。


    這是中國人的恥辱,更是中國軍人的恥辱,可詭異的是,在這大清,竟然沒有一個人這樣認為。所有的人的認知中,敗給洋人是理所當然的。那些講‘師夷長技以製夷’的,都是些文人學者,而不是官員軍人。至少在座的北洋軍事重臣們,沒有一個是真正敢和洋人對陣叫板的。


    手下的文武兩個體係不和,這個李鴻章自然清楚得很,而且作為上位者,他也樂得看到這樣一種局麵。但這種對抗,必須在自己的控製範圍內,比如現在這個時候,就需要李中堂出麵打圓場了。


    “咳咳……”李中堂先清了清嗓子,吸引一下眾人的注意力,然後說道:“中法一戰,黑旗軍確實打的不錯,但是也要考慮到,法國人畢竟沒有發動全麵戰爭,而且如果沒有朝廷的支援,勝負也在兩可之間。至於皇上的想法,無論怎樣,總還是要依靠我們這些人來完成,就好比北洋水師。”


    李鴻章一提到北洋水師,丁汝昌不自覺的一正身子。


    “朝廷雖然已經確定成立海軍衙門,統領北洋、南洋、fj粵洋四大水師,並以王爺為首,統一號令,可是這實際統兵之人,無非還是老北洋的人嘛。”


    朝廷在之前通過決議,成立海軍衙門,由醇親王奕譞為海軍大臣,統領四大水師,李鴻章幫辦。雖然北洋水師名義上已經劃歸海軍衙門,但實際上這些人還是原封不動,甚至地位還有所提升,比如鄭世昌,就升任fj水師提督。之所以這樣,一方麵是為了照顧北洋的這些老人,更重要的是,朝廷現在根本無人可用,而北洋依然是一家獨大。


    李鴻章說這番話的意思,無非是提醒在座的諸位,現在的朝廷無論怎麽變動,還是離不開他們這些人的。就像海軍離不開北洋水師,陸軍也同樣離不開淮係。


    待李鴻章說完,丁汝昌接著道:“關於今後水師的指揮、訓練、裝備如何配合的問題,還需要大人訂個章程才是。”


    李鴻章點點頭,道:“王爺與我是多年的朋友,當初在水師的建設上,也出力不少,王爺是實在人,不會真個搶我的基業,所以今後你們還是盡力配合才是。”


    這就是為今後北洋水師乃至整個海軍如何運轉定了基調,丁汝昌明白,看來李中堂和醇親王應該是私底下談過這個話題的。


    這調子已經定了,軍事上的話題就告一段落,下麵該談的就是經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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