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北地有異常的人,不少。


    周穆也是其中之一,他將發現告訴了黎清,希望他能在朝會上諫言。


    但黎清卻是搖了搖頭,他啞然,隻迴給了周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


    最後,周穆有關的發現被黎清壓了下來,他讓周穆做好本職工作。


    調查大將軍呈報的軍械一案——軍械出了問題,多是劣品。


    這個問題可大可小,但因為牽扯到了白州,熊臣戰死,一城被焚。


    問題,一下就大了起來。


    周穆除了此事還有不少案子在手上,其中有一個是喜娘的案子。


    喜娘,是上元夜被路人救起來的落水女子,她無顏迴家,便入了雲叢人。


    但二月底,她消失了。


    周穆與雲叢人找不到她的任何痕跡,讓影出手,也是一無所獲。


    她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


    周穆現在沒有精力再跟這個案子了,隻能讓影留意,有消息及時匯報。


    ……


    大理寺,東書房。


    “工部尚書韋眭,衛尉寺卿龐允……”


    周穆翻完了一遍吳衿呈上來的案卷,又翻迴了首頁,喃喃自語。


    這份案卷,便是軍械案相關的記載,比如這一批問題軍械來自哪個地方,是何時調撥到白州的,誰人驗收的……


    總之,疑點重重,問題多多。


    周穆在“韋眭”二字上走神了,下意識問道:“之前檢舉韋眭的人找到了嗎?”


    “沒有。”


    吳衿就在周穆的對麵坐著,他苦笑著搖頭——匿名信,根本毫無頭緒。


    若無證據,無緣由,單單一封檢舉信不足以讓他們去查一個尚書。


    當然,周穆明麵上未動,但讓影在暗地裏查過,沒有發現他有明顯的貪汙。


    但,空穴不來風……


    “工部出了問題,韋眭脫不了幹係。


    他年歲已高,致仕在即……為什麽?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吳衿眼中有神,他認為韋眭是有問題的——貪汙一事,大概是真的。


    但是他不明白,韋眭作為一個世家之主,怎會如此不愛惜自己的羽毛?


    他又不缺這點錢……


    “這個節骨眼上,韋眭不一定想生事……或許,這是以前的因,結下的果。”


    周穆想到了一個可能:貪贓枉法,一旦邁出了第一步就收不迴來腳了。


    吳衿聞言懂了,他接過話茬:“這是早期的因,現在‘被動’結果了。”


    所以說,他們有一條成熟且難以剝離的“門路”——這一次,也不例外。


    所以,這才闖了大禍。


    “偷工減料!”


    他們想到一塊了,異口同聲道。


    “所以,從工部出去的錢沒有被貪汙,而是在中間某個環節被人截下來了。


    因為軍械多劣品,不難判斷是用料或工藝上出了問題……


    但要撈油水,多半是用料上的問題。”


    周穆補充,吳衿頷首,他也翻了一下案卷,說道:“工部這邊與軍械有關的是匠造司,軍庫司。


    匠造司負責軍械的定價,采購,製造,而軍庫司負責軍械的驗收,出入。


    如果真如我們所想,他們都有問題。”


    周穆聽到匠造司,想到了一個人——韋邯,他便是匠造司的郎中。


    “匠造司,軍庫司所在的是軍匠處,其總部設在聖都,緊鄰著工部官署。


    軍匠處的總部隻負責中域軍械的更替和維護……但在聖人眼下,應該沒問題。


    有問題的可能是四個分部之一,又或者是所有的分部……其分別位於:


    南域,楚川界,漢都。


    西域,秦川界,長都。


    東域,徽川界,廬都。


    遠北域,真川界,靈都。”


    因為北塞直麵遼庭,所以北方的軍匠處沒有設在北域,而是遠北域。


    周穆看著吳衿,又問道:“這些地方有人去查了嗎?”


    “尚大人親自走了一趟……算著時間,明後日便會有結果。”


    吳衿迴答道。


    大理寺不養閑人,個個都有手段——尚捷出手,自然是手到擒來。


    軍械這種東西一時半會也無法偷梁換柱,做不了假。


    有沒有問題,一看便知。


    ……


    翌日,尚捷迴來了。


    他去的自然是北方的軍匠處,而另外幾個分部則是由他手下的人去查。


    “好久沒有出過遠門了。”尚捷風塵仆仆地迴來,要了一口茶水喝,“大好的春光,平原上馳騁……痛快,痛快!”


    尚捷是個嚴謹的人,並不代表他是一個嚴肅的人——他是個生活中恣意的人。


    吳衿與尚捷同為寺正,關係相當要好,他一下將茶碗搶了過來,笑著道:“勝長,你就別賣關子了。”


    尚捷,字勝長。


    “北方的軍匠處的確有問題,現在守城器械造的是‘立地’絞車,‘推雲’床弩,‘幽門’夜叉檑,‘天閃’狼牙拍……


    其中,‘立地’絞車的標價是一百兩白銀,僅僅一輛!


    ‘推雲’床弩,兩百兩,含一百發弩箭。


    ‘幽門’夜叉檑,一百兩。


    ‘天閃’狼牙拍,一百兩……”


    “都是上百兩?!”


    吳衿聞言大驚,倒是周穆表情淡定——他對錢沒太大概念。


    幾兩銀子,足夠一個平民一年的開銷——但造軍械要多少,他不清楚。


    反正也不多……


    尚捷說完後聲音也漸漸沉了下來,他嚴肅道:“嗯……所以很明了了。


    從工部劃撥出去的錢,遠遠是夠軍械目標和損耗的,而且有很多很多餘錢。


    但這些餘錢從未‘收迴’,其中的大頭也絕不可能到地方官的手中……


    一定是迴到了某個大人物手中。


    我的人還在根據這條線查……這麽多年了,他們一定會留下證據。”


    這個大人物是誰?


    眾人一致認為是韋眭,這個工部的最高長官——但,他們現在還缺少證據。


    “另外……軍匠處人的貪心簡直令人發指……有這麽多油水了,他們還敢再貪一部分,然後將用料降標。


    按大燕的規定,軍械必須用樺木,橡木這一類結實的木材,但他們用的竟然多是便宜且普通的木材。


    就這,軍府司還給驗收通過,入了庫,送到了白州。


    所以白州一戰,守城軍械接連出問題,導致敵人無懼,且影響自己人的軍心。”


    “嗯……整理一下案卷吧。


    這些人一個二個全跑不掉,至於韋眭……韋尚書,就麻煩勝長繼續追查,一定要弄清楚他身上的問題!”


    軍防大事,不容小人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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