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一切順利。


    無需周穆等人親自出馬,尚捷手底下的人就帶著“真相”迴來了。


    他們連蒙帶騙,嚇唬那些涉案的人,說是他們上麵的人棄車保帥。


    一旦罪名落到他們的頭上,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頓時嚇傻了一眾人。


    大部分人撈油水,不知道上麵人是誰,但也有一部分人是心知肚明的。


    軍匠處北分部,處長名為楊原,他一五一十地全招了,他負責將錢迴給上麵人。


    當然,問題不僅僅隻是在北分部……


    聖都的上麵人是韋眭,但與他對接的隻是韋家的一個大管事,韋平。


    韋眭,從不出麵。


    他們很早便勾結了,在“門路”成熟之前,韋平的手腳還不太幹淨。


    他留下了一些往來的信件,被心眼頗多的楊原收了起來,一放便是數年。


    現在,這些信件得以重見天日。


    周穆與吳衿等人看過了這些信件,裏麵寫的也很隱晦,沒有提及工部或韋眭。


    但,這就夠了。


    貪汙的情況有兩個階段,前一階段貪餘錢,後一階段能貪就貪。


    軍械出問題,便是在後麵這個階段。


    除了貪汙相關的事,周穆等人還將問題軍械運送中的可疑之處摸了一下。


    有幾個重要節點,先後是:真川界靈都,幽川界月都,幽川界白州。


    真川界靈都,是軍匠處北分部所在,因為貪汙,是這些問題軍械的源頭。


    幽川界月都,作為軍械的再分配之處,也沒有人發現異常。


    這是另一個可疑的地方。


    幽川界白州,也是如此,但負責此事的人都已戰死,無法追究了。


    眾人找到了黎清,向黎清報告了調查的結果,由他去向聖人奏報。


    既是份內之事,黎清沒有推辭,他將所有發現整理成了一份奏折。


    君子藏器,待時而動。


    ……


    翌日,永政殿。


    韋眭孤零零地站在下麵,周圍的人對他避之不及,疏遠了很多。


    環目四顧,他甚至找不到可以談話的人。


    咚,咚,咚——


    聖人入內,他的步子沉緩,一步一步似喪鍾,敲得眾人心亂不已。


    “今日不談其他,隻論一件事!”


    有人聞言下意識看向了韋眭,但見他表情如常,又悄悄收了迴來。


    聖人在上麵將眾人神色一覽無餘,然後他看向了黎清,點了點頭。


    黎清見狀挺直腰板,站出來朗聲道:“啟稟聖人……軍械一案,已有眉目。


    大將軍呈報的問題已查明……軍械問題,確有此事,且並不是個例。


    軍匠處,東南西北四個分部都有問題……其中,又以北分部最為嚴重。


    他們貪汙,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已有十數年之久,僅標高了軍械的成本價格,從中謀利。


    這期間的軍械是保質保量完成的。


    第二階段自開明五年起,標價未改,但軍匠處產出的軍械大多是不合格的了。


    軍械不合格,這個異常至今無一人檢舉……臣認為,他們是知而不報。


    不管他們有沒有同流合汙,這個‘默許’的行為,都應視為同罪。


    軍匠處北分部的處長,楊原,他和他的心腹勾結韋平,貪汙軍械中的餘錢……”


    聖人出聲打斷了黎清的話,他看向韋眭,問道:“韋平是何人?”


    韋眭不言,黎清見狀接過話茬,說道:“韋平是韋家的一個大管事……


    韋尚書應當知曉。”


    黎清點了一下韋眭,韋眭終於動容了,他人雖老,但聲音卻很洪亮。


    “黎大人,韋平是我府上人不假,但他背著我們做了什麽,我們是一概不知!”


    眾人冷笑,顯然不信。


    聖人沒有反駁或質問,他閉上了眼睛,不怒自威:“繼續。”


    “不僅僅是軍匠處的問題……


    工部官吏大多屍位素餐,他們很多人雖然不貪,但沒有絲毫作為。


    衡價司,他們負責一切工程上的標價……但僅軍械一處,標價嚴重溢出。


    明明幾十兩能辦成的事情,他們標價都是百兩起步……


    對此,衡價司內竟也無一人反映,說明他們大小官員皆涉其中。


    匠造司,負責器械的製造,用料的采買,軍匠處便是由他們總領。


    問題軍械,他們應負主要責任。


    軍庫司,負責軍械的出入,問題軍械能入庫,也是他們失職了……”


    工部,是這次案件的重災區。


    聖人安靜地聽完了黎清的報告,其間所有人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喘一口。


    “工部,這一次,你們的事情做得過了……


    黎卿呈上來的奏折中,已明確有貪汙行為的人,如楊原,韋平……


    拉到白州,全部砍了。


    工部內,衡價司,匠造司,軍庫司三司的寺正革職入獄,聽候發落。


    三司其餘人,全部罰俸。


    至於工部的高層……掌管軍械這一塊的是何人?”


    韋眭聞言迴答道:“迴聖人,負責軍械這一塊的是侍郎潘雲。”


    “嗯……將他也革職了吧。”


    聖人輕飄飄地一聲令下,這是今夜動刀的第一個大官,但不是最後一個。


    韋眭表情惶恐,弓著腰。


    聖人盯著韋眭,目光漸漸淩厲起來,問道:“軍械案事關工部,又牽扯到了韋卿府上的韋平,韋卿以為……朕,該當如何?”


    現在沒有證據表明韋眭參與了此事——但韋平的參與是證據確鑿。


    韋平,與韋眭脫不了幹係。


    韋眭低著腦袋,他先是閉目,然後緩緩睜開,眼中渾濁:“臣失職,禦下不嚴,鑄成了大錯,枉對聖人的器重……


    臣自請聖人降罪,革去臣之尚書一職,下罪獄,以告慰白州枉死的軍民。”


    咚——


    說完,韋眭匍匐在了地上。


    聖人沒有立馬迴應,讓他一直跪著,又看向了另一個相關的人。


    衛尉寺卿,龐允。


    “龐卿監督不力,靈都主事趙賢雖未貪汙,但有失察之罪……”


    “臣,任憑聖人責罰。”


    龐允是中立派係的人,他胖乎乎的,跪伏在地,身上的肉也在顫抖。


    “如此……龐卿罰俸三年,趙賢革職入獄……就這樣吧。”


    “謝聖人恩典!”


    聖人乏了,他揉了揉太陽穴,這才看向韋眭:“韋卿,朕依你。”


    “臣,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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