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落山,西天邊抹出一片夕陽,血紅血紅的。


    返迴村子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路過上去奶奶廟的山道,我說:“李燕,你迴去吧,謝謝你,今天不是你,我就被狼叼走了。”


    李燕噗嗤一笑:“俺也謝謝你,沒有你,俺也被野狼咬死了。”


    “咱倆都別客氣,趕緊迴家吃飯,晚上睡個好覺。”


    李燕衝我擺擺手,還有點戀戀不舍:“初九,你的棉褲……?”


    “放心,你穿著,家裏還有,我迴家有的換。”


    “那……不好意思了,拜……。”


    看著她上了山道,穿過仙人台,靠近奶奶廟的門,我這才離開,領著一狼一狗進了村子。


    邁進家門第一件事,就是為嫂子燉燕窩。


    其實燕窩不是采迴來就可以吃的,必須加工一下。


    首先要用溫水侵泡兩個小時,讓燕窩變軟泡發,然後取出裏麵的羽毛,雜草,將燕窩反複淘洗,清除裏麵的雜質。


    最後才是撕成粉絲狀,放在鍋裏熬煮。


    水也不能放太多,剛剛淹沒燕窩幾公分就可以了。


    要燉兩個小時,每人每次四五克就行了,這東西可是大補,吃多了會流鼻血的。


    到底對暗病管用不管用,龜孫子才知道。這個時候不要說血燕窩,隻要能治好嫂子的病,龍肝鳳膽也會弄來給她吃。


    趁著燉燕窩的功夫,我返迴到了紅薯窖,進去又把翠花的衣服剝光了。


    翠花發現我進來,第一件事也是解衣服。


    這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條件反射。


    不是小叔子扯淡,也不是嫂子太好看,還是為了幫她治病。


    翠花乖乖趴在了小床上,說:“初九,你下手吧。”


    女人沒有一點拘謹和羞澀,一個月的時間,也不知道解下她衣服幾次了,二十次,還是三十次?


    同時,也解下過奶奶廟裏那些女人的衣服無數次。


    早就不激動了,天天激動,有多少鼻血也不夠流的。


    激動一旦成為習慣,就會變得麻痹,麻痹的時間再長點,就會變成麻木。


    這不是啥好事,對別的女人麻木沒問題,萬一將來娶個媳婦,在自己老婆麵前麻木……就糟了。


    真擔心會落個陽……猥啊,不……舉啊啥的,以後生孩子都成問題。


    血燕窩是治標,功效有點慢,針灸按摩是治表,立竿見影。


    這樣內外夾攻,標本兼治,我就不信暗病治不好。


    還是那樣,首先幫著翠花按摩全身,讓她出一身透汗,然後是針灸。


    所有的鋼針取下,接下來是拔火罐。


    火罐拔好,血燕窩也熬得差不多了,趕緊盛在碗裏,端進紅薯窖讓她服下。


    翠花看了一眼,問:“初九,這是啥東西?咋血唿啦幾的?”


    我說:“血燕窩,專治暗病的血燕窩。”


    她問:“這東西管用嗎?”


    我說:“一定管用,這秘法是哥哥拍電報給我的。”


    嫂子喔了一聲,擰著鼻子喝了一口,說:“有點腥腥的。”


    我說:“良藥苦口,趕緊喝下去病就好了。”


    “你放心,你給俺的,毒藥俺也喝。”


    翠花還真聽話,捏著鼻子,一口氣吃完了。


    放下碗,我幫她擦擦汗,看著她穿衣服。


    忽然有個問題想問,抽搐了一下,還是從嘴巴裏蹦躂了出來:“嫂子,俺哥走一年了吧?你想他不?”


    翠花也楞一下,反問:“你說呢?”


    “你一定想,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兩口子咋能不想?”


    翠花道:“你說俺想,那就算想吧。”


    她的迴答含含糊糊。那到底是想,還是不想呢?


    一年的時間,從來沒聽她提過哥哥一句話,哥哥在電報裏也沒有提起她一個字。


    難道他倆不是兩口子?沒有哪種魂牽夢繞的感覺?


    那種事兒很美的啊,簡直美不勝收,當初我跟紅霞已經試驗過了,要不然兩口子也不會天天喊炕。


    可翠花到現在還是閨女,從沒有嚐過那種魂牽夢繞的男人滋味。


    剛剛說了幾句話,忽然,又出事兒了,紅薯窖的入口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啪啪啪“初九!快開門!開門啊!出大事了!”


    最近神經過敏,就怕有人拍門。


    因為隻要有人拍門,一定是奶奶廟出事了,要死人。


    我聽得出那是李燕的聲音,非常焦急。


    於是趕緊幫著嫂子蒙上被子,囑咐她:“你先休息,我到廟裏去看看。”


    剛要離開,翠花叫了一聲:“初九。”


    “咋了?”


    “門外的女人是誰?”


    我說:“李燕啊,醫療隊的實習醫生。”


    女人又問:“那你……身上的棉褲,是不是她的?”


    翠花的眼尖,油燈下,看到我的棉褲跟平時不一樣。


    因為棉褲太短小了,外麵的褲子還是紅色的。


    我那棉褲是翠花親手做的,她當然熟悉,發現了這不是她本人的手工。


    女人的臉紅了,好像明白了啥。我跟李燕肯定有事。


    男人女人褲子都換了,還能沒事?而且就是那個事兒。


    一定是忙活完,太慌亂,雙方的棉褲都穿錯了。


    沒時間跟她解釋,隻能迴來再說。所以甩出一句:“你好好休息,千萬別想歪,你小叔子很純潔的。”


    說完,抓起醫藥箱踩著紅薯窖的軟梯上去了入口。


    轉身用鐵鍋將入口蓋好,抱起一捆玉米杆又將鐵鍋蒙上,這才慌慌張張過去開門。


    執拗一聲門開了,李燕一下子撲進了我的懷裏。她的身後是茂源叔,兩個人氣喘籲籲。


    “初九,快!救人,救人啊!狗蛋跟小麗……都出事了,他倆要死了!”


    “啊?”我嚇得一凜,啥也顧不得考慮,第一個衝出家門,直奔村南的奶奶廟。


    小麗跟狗蛋真的出事了,太陽落山,他倆就犯病了。


    第一個犯病的是小麗。


    她的病毒已經擴散到了全身,包括五髒六腑,心髒極度衰弱,唿吸也極度衰弱,甚至出現了幻覺。


    女人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奄奄一息。


    暗病發作的時候,人的身體是會發熱的,火燒火燎地疼。


    小麗渾身燒得跟火炭似的,一個勁的喊熱。


    女人的胸口上一片紅斑,手臂上,腿上已經抓得血肉模糊,不成樣子。


    狗蛋心疼地不行,緊緊抱著女人痛哭失聲:“小麗,你別死,別死啊,俺離不開你,你不能死在我的前頭!”


    兩個人的叫聲將廟裏的人都驚動了,東大殿的男人起來了,西大殿的女人起來了,院子帳篷裏的醫生跟公社工作組的人也唿唿啦啦起來一片。


    大家紛紛撲向北大殿,去幫狗蛋的忙。


    可狗蛋卻大喝一聲:“滾——!”將那些人全部推了出去。


    山裏人都看不起小麗,把她當成掃把星,狐狸精,勾搭男人傳播暗病的罪魁禍首。


    他們仇視小麗,也等於仇視狗蛋,所以狗蛋把他們看成是敵人。


    都是你們這些人把小麗害成這樣的,不是你們,小麗就不會死。


    老子草你們的祖宗,一群無知的村民,一群無能的醫生!一夥有眼無珠,粗鄙醜陋的山裏人!


    小麗的死活關你們屁事?全都給我滾!!


    那些人被狗蛋一嗓子嚇得不輕,唿唿啦啦全都退了出來。


    小麗一個勁地喊熱:“狗蛋,熱啊,好熱,也好癢!救命,救命啊……!”


    女人發出了淒楚的呢喃,兩隻手在身上抓過來撓過去。


    狗蛋哭喊著:“小麗,別抓,別抓啊,初九說了,越抓會越嚴重的。”


    “可真的熱啊,也真的癢!難受死了……狗蛋,你掐死俺,掐死俺吧!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狗蛋手足無措,不知道咋辦。


    藥物不管用,啥藥也吃過,屁用也沒有,除了楊初九的按摩跟針灸術。


    可這時候,我沒在奶娘廟,正在家裏為嫂子翠花燉燕窩。


    “對了,降溫,我幫你降溫,小麗,你等著,我馬上就來……!”


    狗蛋也被病痛折磨得不輕,體力不支,可還是苦撐著爬起來,撲進了奶奶廟的院子裏。


    奶奶廟裏有一台手搖井,從前荒廢了,可自從小麗住進來,我幫著她修好了。加上水,輕輕搖幾下,就可以抽出清涼的地下水。


    狗蛋將一瓢水加進了井裏,勉強搖動了幾下,嘩嘩的井水流進了桶裏。


    大家都知道他要幹啥,狗蛋想用井水幫著小麗降溫。


    從前在醫院,醫生幫著病人降溫,一般都用酒精。


    可狗蛋根本不讓任何一個醫生進門,把他們堵在了門外頭。


    目前,他不相信任何人。


    趙二哥撲了過來,抓住了狗蛋的手臂,苦苦相勸:“狗蛋,別忙活了!你這樣不行,讓醫生幫小麗看看吧。”


    狗蛋卻用力將趙二哥推開了,罵聲:“滾!你們誰也別想占小麗的便宜,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


    這孫子強得很,一桶水搖滿,把水桶提起來送進屋子,然後拿起毛巾沾了水,幫著小麗降溫。


    小麗的麵目極度扭曲,身體也極度扭曲,嘴巴裏發出了淒楚的慘叫,一個勁地喊熱,非要狗蛋掐死她不可。


    狗蛋一邊幫著小麗降溫,一邊摸著女人滾燙的額頭:“小麗,你不會死的,最起碼不能死在我的前頭,你要堅持,一定要堅持,初九馬上就要來了,他去找新藥了,一定能治好你……。”


    緊接著,狗蛋嚎叫起來:“楊初九——!你狗曰的快來啊!你姐要死了——!我老婆要沒了——!”


    小麗抓著狗蛋的手腕說:“狗蛋,你還是掐死俺吧,俺不怪你……讓俺解脫吧……俺死了,你一定要活下去,千萬別幹……傻事兒。”


    狗蛋淚流滿麵,小麗也是淚流滿麵,他們都在用驚人的毅力苦苦支撐,跟死神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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