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一直在忙活,一桶水用完,小麗渾身還是熱得不行。


    女人的身體就像一堆澆上了火油的幹柴,一桶水澆上去,火勢退卻一步,立刻就升騰起來。


    狗蛋沒辦法,就一桶一桶往屋子裏提水,最後累得不行,於是抄起水桶,劈頭蓋臉從頭頂澆到腳心,將全身浸濕。


    然後他爬上神龕,緊緊抱著小麗發熱發燙的身體,用自己浸過水的身體幫著小麗降溫。


    男人沒有穿衣服,來來迴迴的跑,一直跑了兩個小時,他累得精疲力盡。


    狗蛋是真的喜歡小麗,大暗病考驗了他倆的感情,為了心愛的女人,他甘願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們的愛情驚天地泣鬼神,是在經曆了無數的磨難,無數的生死以後建立起來的。


    這種感情是至死不渝的,這就是真愛。


    因為一晚冷水的侵襲,狗蛋的病症也很快發作了,男人再也沒有一點力氣,最後趴在小麗的身上徹底暈死了過去。


    小麗得救了,正是狗蛋的努力減緩了女人死亡的時間,從死神的手裏將她拉了迴來。


    可狗蛋卻不行了,眼睛都睜不開了,嘴唇緊閉,幹裂,唿吸也微弱極了。


    小麗睜開眼,輕輕摸了男人一把,發現狗蛋的身體很涼很涼。她覺得他死了,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


    小麗就抱上狗蛋,親他的臉蛋,親他的唇,吻他蒼白的額頭。


    “狗蛋啊!你不能死在俺前頭,你死了俺還咋著活?你等著,小麗不會讓你寂寞,俺下去……陪你。”


    小麗一眼看到了枕頭邊的剪刀,她的手顫抖地伸了過去,抓起剪刀,抱著狗蛋的猴子腰,跟男人緊緊貼在一起。


    她咬著牙,用力剪向了自己左手的手腕……。


    一股鮮血狂湧而出,順著女人的白手腕流了下來,也順著狗蛋的後背滴滴答答向下流淌。


    地上匯成了一條紅色的小溪……。


    小麗感到自己的血已經流幹,她眼皮發沉,意識漸漸模糊了……。


    北大殿外麵的門被敲得唿唿山響:“狗蛋!小麗,你倆咋了,咋了啊?開門,快開門啊!”


    趙二哥跟桂蘭嫂一邊拍門,一邊焦急地呐喊。


    狗蛋最後一次爬在小麗身上的時候,已經將屋門上了閂,任憑外麵的人怎麽敲,裏麵也不搭腔了。


    所有人都聞到一股撲鼻的血腥味,全都想撬開門進去。但是他們又不敢,擔心狗蛋跟他們拚命。


    正在這時候,我背著藥箱子風風火火趕來了。


    北大殿的門口已經匯聚了一大片人,將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我上去抓住了趙二哥的手,問道:“咋迴事呢?小麗姐咋了?狗蛋咋了?!”


    趙二哥說:“不知道,看不到啊,他倆都不做聲了。”


    “為啥不撬門?”


    趙二哥說:“不敢,他倆是男人強,女人也強,強牛栓在個強橛上,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事態緊急,千鈞一發,現在啥也顧不得了。


    老子才不管他狗蛋樂意不樂意呢,從小到大的哥們,他不鳥別人,但是卻鳥我楊初九。


    飛起一腳衝木門踹了過去,稀裏嘩啦,兩扇木頭門就被踹飛了。


    衝進去一瞅,眼前的一切讓所有人驚得目瞪口呆。


    隻見小麗趴在狗蛋的身上,女人緊緊擁著男人,男人女人都沒穿衣服,他們全都暈死了過去。


    小麗的手腕上有一道血口子,鮮血汩汩流了一地。


    屋子裏亂七八糟狼藉不堪,水桶和毛巾散落在地上,棉被也散落在地上。


    我完全可以想象到他們兩個半夜相互用身體降溫的樣子,也可以想象到他們臨死前那種戀戀不舍的樣子。


    趕緊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了小麗跟狗蛋的手,摸了摸他們的脈搏,發現兩個人還沒有斷掉最後一口氣,距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了。


    不敢怠慢,趕緊拉出手絹,先幫著小麗纏上了受傷的手腕,然後招唿其他人把他倆分開。


    可是狗蛋跟小麗抱得那麽緊,男人女人手指頭都要掰斷了,還是不能把他們分開。


    二話不說,拉出幾根鋼針,在小麗的後背上一抹,封住了她後背上的奇經八脈,吩咐醫生幫著他們注射抗生素。


    好不容易分開了,立刻幫著他們按摩針灸,男人跟女人的身上至少刺了幾十根銀針。


    按摩針灸就是這樣,雖說不能徹底治療暗病,可把他們從死神的手裏奪迴來,完全不是問題。


    這時候,李燕那丫頭跟茂源叔也風風火火趕來了,手裏端著翠花沒有用完的燕窩粥。


    大家七手八腳一起動手,掰開狗蛋跟小麗的嘴巴,強製將燕窩給他們灌了進去。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等待著奇跡的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子變得十分漫長。


    小麗跟狗蛋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他們沒有死,獲救了。


    真的是在閻王殿裏走了一遭,按捺不住那種重見天日的驚喜,兩個人抱在一起放聲大哭。


    奶奶廟的大院裏卻響起一片歡唿聲跟雀躍聲,所有的村民都興奮地拍手鼓掌。


    其實狗蛋跟小麗的生死,一直牽掛著每個善良村民的心。


    大家雖然討厭小麗,可沒想過要她死。


    大家驚喜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狗蛋跟小麗可以醒過來,就證明暗病的新藥徹底研製成功,所有的人全都獲救了。


    新藥真的研製出來了,就是千年血燕窩加上神奇針灸按摩術。


    接下來,茂源叔立刻命令村子裏的健壯男人,到仙人溝去采摘血燕窩。


    那些血燕窩被采摘迴家,泡發泡軟,放在公用的大鐵鍋裏熬煮,然後分發給所有人吃。


    我也忙活開了,繼續一個個給他們按摩針灸,拔火罐。


    就這樣,一個月的時間不到,所有患病的村民全都康複了。


    幾個醫生再為他們化驗血液的時候,他們的血液沒有出現陰性反隱。


    這一年的春天,肆虐了大半年的暗病終於在仙台山銷聲匿跡,存活下來的人全都歡唿雀躍。


    按照醫療隊的估計,患病的一百多個山民,能活下來十個八個就不錯了。


    可真實的情況是,除了沒來得及救活的那二十多個人,剩下的九十個全部獲救。再沒有出現一個死亡的病例。


    梨花村研製出新藥的消息就像一場驟風,不幾天的時間就傳遍了仙台山的角角落落,也傳遍了仙台縣的角角落落。


    從此以後,我楊初九按摩大師的名諱,也跟著醫療隊走出大山,最終聲名鵲起。


    暗病終於接近了尾聲,好轉的村民一個個迴到了家裏,奶奶廟變得空曠起來。


    醫療隊的人也在分批撤離,為了感謝那些醫生跟護士,茂源叔殺豬宰羊,大擺筵宴,給他們開了歡送會。


    李燕是最後一批離開的,這一天我過來送她。


    女人說:“初九,你好了不起,是你救了整個仙台山的人,是你發明了新藥,填補了國際醫學史上的一項空白。”


    我屁顛屁顛樂得不行,老實說,不是為了嫂子翠花,老子才懶得研製什麽新藥呢。


    那些村民的死活,還真不管我的事兒。


    可仍然值得嘚瑟一下,竭力忍耐著那種美感,謙虛地說:“這功勞也不全是我的,軍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的你的一半,別忘了當初是你跟我一起采藥的,還差點被野狼咬死。”


    李燕噗嗤一聲樂了:“你楊初九還知道謙虛?有沒有想過到城裏去發展?俺爹俺娘可都是縣城有名的醫生,他們可以把你弄進縣醫院,在哪兒發展,你會前途無量。”


    我說:“算了,其實我對醫術根本不感興趣,隻是碰巧了而已。我喜歡種菜,如果你爹娘允許我把醫院改成菜園子,我就去。”


    “咯咯咯……。”李燕笑得更厲害了,花枝亂顫,胸口的兩隻兔子也上下蹦躂:“你呀,就是爛泥扶不上牆,一輩子受罪的命。”


    我伸出手,打算跟她握一下,算是最後的告別:“歡迎你以後常來仙台山。”


    可李燕卻沒有跟我握,而是猛撲過來,紮進了我的懷裏,抱上了我的肩膀。


    “擁抱一下吧……這樣顯得親切,初九,當初你跟俺說的那些話,還算數不?”


    我一愣:“啥話?咱倆說過很多話,我不記得是那一句了。”


    李燕抬手打我一拳,罵聲:“裝糊塗,就是想俺想得睡不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上廁所忘了拿擦屁股紙……。”


    “這個……?”她怎麽老記得這一句?早跟她說過,哥們上廁所從來不用擦屁股紙的,一直都用半截磚好不好?


    發現我語塞,女人趕緊把話勾了迴來,說:“初九啊,俺知道你是騙俺,說那麽多甜言蜜語,就是為了你嫂子對不對?你喜歡自己嫂子翠花,甘願為她付出一切。


    不過你放心,君子不奪人所好,俺不會跟她搶,俺喜歡被你騙。有哪些甜言蜜語……足夠了。”


    我心裏不是個滋味,特別的愧疚,多清純的女孩啊,為啥要騙她?


    可不騙也騙了,而且她心知肚明。


    不知道抱了多久,李燕才把我推開,說:“再見了,以後到縣城發展,別忘了找俺玩,走了……。”


    我看到她眼眶裏濕漉漉的,為我做了那麽多,她或許就是為了得到這個擁抱。


    女人很容易滿足,她們的奢求其實一點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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