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喬裝成一個普通的同國百姓,不引人注意地走入一間土磚屋內。


    在同澤,這樣的土磚屋隨處可見,是典型同國百姓居住的房屋類型。屋內連通狹窄的走廊,屋與屋的圍牆中往往開一道小門,方便鄰裏來往。人丁興旺的人家,也可能幾代住在一片地方,更是容易見麵。


    大量居住著同澤窮苦百姓的土磚屋連綿在同澤城南部,形成一大片土磚屋陋巷區,和同澤東部金碧輝煌的王宮和貴族府邸,形成巨大反差。


    洛雲踏入的,正是洛寧給他的見麵地址。


    洛芊芊身著青色長裙,不知已在裏麵等候了多久。


    「娘。」洛雲輕聲喚道。


    對於洛雲的推門而入,洛芊芊似乎毫不在意。她正麵對著窗外,視線定在灰色的屋簷上,默然出神。


    直到洛雲走到她身後,打算再喚她一聲時,她才慢慢迴過頭來。


    「你來了。」語氣沉鬱冰冷。


    洛雲點頭,問,「娘急著見我,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洛芊芊冷傲一笑,「一定要有什麽要緊事,才能見自己的兒子嗎?」偏過頭,視線仍迴到了原來的屋簷上,容色冷然。


    洛雲微愕。


    他走到洛芊芊挺直卻脆弱的背影後,似想說些什麽,卻猶豫了一會兒,低歎著問,「娘在生我的氣?」


    洛芊芊搖頭,「我沒在生誰的氣,若真要生氣,也隻能生自己的氣。」


    「娘?」


    「誰要我洛芊芊不知自愛,偏偏喜歡上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呢?這麽多年,我在他眼裏都不曾有一絲份量。我隻是萬萬想不到,事到如今,連我自己十月懷胎,不顧性命生下的孩子,眼裏都沒有我這個娘了。」洛芊芊語氣轉厲,「我一生所願所求,都隻是徒惹人笑話,天下的女人還有比我更輕賤無用的嗎?我還敢生誰的氣?」


    洛雲渾身一震,雙膝著地,跪下道,「孩兒萬萬不敢眼裏沒有娘。娘,我不過……」


    「你不過什麽?不過現在被那小雜種收買了,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身上流著誰的血?」洛芊芊霍然轉身,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一字一頓地問,「我問你,你的親生父親是誰?」


    洛雲低頭,答道,「是蕭縱。」


    「不錯,蕭縱!天下人景仰畏懼的蕭聖師,蕭縱!」洛芊芊仰頭一笑,容色淒然,「我洛家追隨蕭家已達百年,祖輩就已為蕭家賣命,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天天在他身邊,看著他鑽研劍譜,看他在林中起早摸黑的練劍。雲兒,你爹坐擁巨財,劍術超群,聲名滿天下,但真正明白他,知道他的,隻有我,隻有你娘。可他……他卻什麽都不知道,反而看上那個賤人。」


    她稍停片刻,不知想到什麽,秀麗臉龐掠過一絲狠辣,「搖曳?搖曳那個女人算什麽?她一點也配不上你爹,她根本不懂你爹心裏在想什麽。那賤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驕橫任性,冷血無情,為了自己一時快活,就要逼你爹放棄劍道,世上怎會有如此惡毒的婦人?劍道是你爹一生的追求,是他的命根,她卻再三破壞你爹的進修。要是換了我,我決不會如此狠心對他!」


    洛芊芊越說越激動,頭上翠釵一陣亂顫。


    洛雲露出憂色,仰頭勸道,「娘,一切都是孩兒的錯,您不要生氣。」


    洛芊芊胸口急劇起伏,片刻後,終於平靜下來,唇角逸出一絲苦笑,搖頭道,「不,雲兒,這不是你的錯。所有的錯,都在我身上。」


    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兒子年輕俊逸的臉龐上,目光變得柔和。


    「起來吧。」她伏下身,把洛雲從地上帶起來,視線憐愛萬分地停在這張與自己酷似的臉上,輕輕地歎息,自責道,「你爹最想要的,是一個夢想中的繼承人。你娘沒本事,沒能滿足他的願望,卻害苦了你,讓你在蕭家受那些不明不白的閑氣。」


    洛雲總是冷漠的俊容浮現一陣激動,「有舅舅照顧,我過得很好,並沒有受苦。受苦的是娘……」


    「你知道娘在受苦?」洛芊芊截斷他的話,「好孩子,天下能明白我心底這些苦楚的,除了你舅舅,就隻有你了。你若真的心疼娘,就為娘辦一件事。」


    洛雲心中一凜,沉默下來。


    「怎麽?你不願意幫娘?」


    「娘要殺掉他嗎?」洛雲沉聲道,「娘有沒有想過,就算那人真的死了,他父母難道不會追查嗎?若是查出我們母子還有舅舅參與其中,他們怎麽會放過我們?我更擔心的是……」最後一句吐出一半,驟然遏住。


    洛芊芊似已猜到他想說什麽,仍低聲問道,「你最擔心的是什麽?」聲音如幽煙般飄渺空洞。


    洛雲咬牙,「我最擔心的,是爹永遠都不會原諒娘。」


    「你是擔心,蕭縱他會親手殺了我吧?」洛芊芊慘然笑問。


    洛雲沒有作聲。


    洛芊芊仿佛自言自語,「不錯,為了向那個女人交代,他說不定真的會親手殺了我。但他還能怎樣呢?那個女人的兒子一死,他唯一的兒子就隻剩你了。他可以視我如無物,卻絕無法再視我的兒子如無物。」


    洛雲本來不想刺激母親,但又不能繼續讓她這麽妄想下去,一臉不忍地提醒道,「沒有了兒子,還有孫子。而且聽說這個孫子,有著最讓他滿意的練劍天賦。」


    「哼!搖曳的骨血,會有什麽天賦?你劍法比那個小雜種強多了,日後生下的兒子自然也會比那個小雜種的兒子強上百倍。」


    「娘……」


    「什麽都別說了。」洛芊芊狠狠拂袖,轉過身,倔強倨傲的背影對著洛雲,「我隻問你一句,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娘?」


    洛雲僵立片刻,才無奈地問,「娘到底要我怎麽做?」


    洛芊芊聽他口氣鬆動,這才滿意地迴過身來,交給他一包東西,「同國大王生辰快到,當然慶祝的典禮會首先在慶離府邸裏開始,那個女人的兒子一定會到場。你要在前一天晚上,把這藥下在他和他的侍衛的飯食裏。」


    看著洛雲拿著那包藥不語,又壓低聲音道,「不要擔心,這些藥並不致命,隻是讓他們乏力,不到生死力拚的時候,他們絕察覺不出來自己被人下藥。娘也不會蠢到親自動手,自然有傻瓜替我們殺了這個禍害。」


    洛雲大概已經猜到,沉聲問,「是慶離?」


    洛芊芊點頭,臉上掠過一絲不屑,「那個所謂的大王子,還以為自己可以通過這樣的方法贏得聲望,藉此登上王位。哼,隻要他一得手,消息傳出去,下一個被你爹宰掉的必定是他。洛雲,你下藥後,立即和你舅舅借故離開,到約定地點和我會合,千萬不要和那人一起去見慶離。他帶著一群沒有作戰力的侍衛,隻要被慶離秘密招募的高手包圍攻殺,必死無疑。」


    洛雲滿腹心事,默然良久,忽然道,「這些日子和他相處,我覺得他雖愛玩愛鬧,一身孩子氣,到關鍵時刻卻常有驚人表現,說不定到那天,又會再度顯示出阿曼江水戰上的勇悍英明。如果這次慶離無法成功殺死他,娘又有什麽打算呢?」


    「你想說什麽?」洛芊芊犀利的目光直射向他。


    「我們兩人身上畢竟有一半的血相同,」洛雲抬起頭,一字一頓,懇求但是毅然地道,「若如此設陷都無法置他於死地,必是老天不忍我們兄弟相殘,求娘從此以後不要再提任何傷害他的事。」


    洛芊芊愕然之後,臉色驟變,仿佛即將雷霆大怒,卻苦苦忍了下來,冷笑道,「好,好啊,忘我一心一意為你著想,到頭來,竟是我這個做娘的太殘忍,要你兄弟相殘。原來他已經是你的兄弟了,可惜在他心裏,你也不過是個隨時替他送死的尋常侍衛。」


    洛雲急道,「娘……」


    「別說了!」洛芊芊奇的嬌肩微顫,「好,我答應你。」


    這次輪到洛雲一愕,驚喜中有些不敢置信,「娘真的答應?」


    洛芊芊冷冷道,「我隻有你一個兒子,所做一切都隻是為了你,你提出的要求,我能不答應嗎?你這麽不相信的樣子,難道是還要逼我發誓不成?好,我就在你麵前發誓。」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聽洛雲解釋,洛芊芊曲拳按在左胸,「蒼天在上,蕭家曆代祖先為證,若這次不能在同澤殺死搖曳賤人的兒子,洛芊芊便從此罷手,永不傷害那個小雜種。如違此誓,願慘死於我親兒洛雲劍下。」一臉決然,毫不猶豫。


    說罷,轉頭冷笑著問,「如何?現在你肯相信娘了嗎?」


    洛雲看他發下這麽狠毒的誓言,心中內疚不已,垂首不語。


    洛芊芊似也覺得自己過激,語氣變得和緩一些,「雲兒,你既然答應了娘,就會把這藥按娘的吩咐下到飯食裏麵,對嗎?」


    洛雲點頭,頹然道,「但藥是否能起作用,我不能保證。西雷王派來保護他的人中有一個叫容虎洛芊芊提醒道,的,非常細心,他偶爾也會親自抽查飯食。此事真的變數太多。」


    「隻要你真的站在娘這邊就行了。」


    「這一次,我會站在娘這一邊。」洛雲忍不住提醒道,「但如果他能夠逃過這一劫,請娘不要忘記自己發下的誓言。」


    「你竟然真的那麽擔心他?」


    洛雲不想迴答,裝作把藥包放進懷裏,隔了一會兒,才道,「我出來太久了,娘還有什麽話要吩咐嗎?」


    「對了,還有一件事。」洛芊芊想了想,臉色忽然柔和起來,還出奇地帶上一絲微笑,「聽你舅舅說,你最近常和一個侍女在一起,長得不錯,相貌白淨,眼睛很大,名字叫秋月,對嗎?沒想到我的雲兒平素不搭理人,竟然也懂得追求女孩子了。」


    羅雲俊臉猛紅,慌忙解釋,「那女孩清清白白,為人非常正經的,娘千萬不要想到別處去。我隻是奉命送她去福氣門學染藝,大概因為舅舅常看見我送她出府和接她迴來,才誤會了吧。」


    洛芊芊早窺見他那一臉的尷尬,也不戳破,柔聲道,「你這孩子,娘隻是問下罷了。就算是真的,也隻是為你高興。希望我這個苦命的女人將來也有抱孫子的一天吧。」


    洛雲更加尷尬,想到和秋月極度秘密又充滿激情的一吻,心裏卻又不禁有一絲甜。


    搪塞兩句,向母親告辭,逃也似的走了。


    慶彰忙完一輪,剛剛迴到自己的合慶王府,剛剛見過洛雲的洛芊芊從王府通往東邊民宅的秘密地到潛入,到達密室和他碰麵。


    瞧見這個自己還沒弄上手的美婦人,慶彰堆起滿臉笑容,「這兩天忙著為夫人辦事,都沒空和夫人聊天呢。有一個好消息告訴夫人,我剛剛才秘密麵見了安排在慶離身邊的奸細裳衣,清理那邊的事,她迴去之後會更下功夫,力求盡早促使慶離下最後決定。」


    洛芊芊心不在焉地問,「王叔不再擔心她萬一身份敗露,會供出王叔了嗎?」


    「夫人開始為我擔心了,真是令人感激。」慶彰嗬嗬笑道,「不過夫人盡管放心,這時已經解決了,為了讓裳衣安心,我不但給了她最新煉製的迷藥,還特意送她一個救命錦囊,命她隨身帶著,必須到身份敗露的關鍵時刻才可開啟。至於個中玄機,將來夫人就會明白了。」


    對於控製手中的棋子,他還是有點本事的。


    洛芊芊識趣地沒有追問,反正這個男人看上她的人,又垂涎蕭家產業,理智被貪欲蒙蔽,目前必會一心一意為殺死搖曳的兒子盡力。


    想起弟弟洛寧曾經提及的事,洛芊芊提醒道,「王叔是否要提防一下你的同族呢?也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小雜種還挺招人喜歡,到這裏沒幾天,聽說已經和王叔的一個子侄輩成了好友,來往頻繁。關鍵時候,任何人插手,都可能導致失敗。這方麵,王叔要不要先做一下預防?」


    「哦,夫人說的一定是武謙吧?」慶彰嗬嗬笑起來,臉上流露一絲不屑,「武謙不過是王族裏麵無足輕重的一個罷了,王兄在的時候,也看他不順眼,從來不曾提拔他。這人性格孤僻,脾氣又高傲,很不討人喜歡,要權無權,要兵無兵,沒有多大威脅。不過最近莊濮受他的影響,也明顯對那小子親熱了許多。莊濮是禦前將,同澤大部分兵力都掌握在他手上,萬一他出頭護著那小子,加上西雷王和蕭家的人手,恐怕我們誰都動不了那小子了。」


    洛芊芊看他侃侃道來,知道他早有準備,輕輕一笑,「這些小事,自然難不倒王叔。」


    慶彰色迷迷打量她一番,「夫人過獎了。我怎麽會忽略這麽重要的人呢?莊濮那,我早就買通了他幾個信得過的手下,還動了一些小手段,通過不引人注意的渠道向他透露各種虛假消息。這人對同國王族最為忠誠,立場又堅定,隻要讓他生出少許疑心,覺得西雷鳴王有可能對同國圖謀,一定會生出警覺,和蕭家劃清界限。」


    洛芊芊奇道,「既然如此,王叔為什麽不索性在莊濮處多下功夫,製造假象,像慶離一樣確信同國大王是那小雜種殺的呢?這樣一來,莊濮隻要動動手上的兵符就能立即把那小雜種砍成肉泥了,何必花費那麽多時間心血?」


    慶彰連忙反對,「慶離怎麽能和莊濮比?莊濮處事沉穩疑心,戒備蕭家容易,但他行事謹慎,還是個死心眼,要讓他確信並且對蕭家少主動手,則必須有真憑實據。我們若這樣做,稍不小心,露出一點破綻,他反而會懷疑到我們身上,太危險了。禦前將掌握重兵,翻起臉來六親不認,何必惹這麻煩?這件事裏,他能保持中立,不插手幹預就好。」


    慶彰一臉實言相告的模樣,其實心裏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慶離這個大王子,是和他爭王位的對手,死不足惜,等鳳鳴被殺後,那慶離來當替罪羊,殺慶離平複蕭家和容恬的怒氣,正好一石二鳥,再實惠不過。莊濮這個禦前將,卻是同國有數的良將忠臣,將來自己登基後,便是自己的一個好幫手,怎麽能輕易犧牲。


    再說,如果煽動莊濮調動同國大軍殺了鳳鳴,私仇就變成了公仇,蕭縱和容恬豈不把整個同國都當成複仇對象?說不定還會把自己連累進去。


    那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洛芊芊也不是蠢人,當然猜到慶彰顧慮什麽,暗中冷笑,表麵上不置可否,換個話題道,「我剛剛見過洛雲,想看看他的態度,是否能做我們的內應。」


    「那他如何應對夫人?」慶彰露出關注神色。


    洛芊芊凝眸處既傷心又決斷,語氣生寒,「這孩子真讓我失望,既已視那賤人的兒子為兄弟,還央求我如果這次不成功,以後都不要再傷害那人。」


    慶彰吃了一驚,「這可不妙!如果貴公子知道我們的計劃,卻又同情鳴王那一方,說不定會故意露出馬腳,把我們全部曝露。」


    「我哪會這麽愚蠢,把所有的計劃告訴他?」洛芊芊道,「他現在知道的,不過是慶離的事情罷了,和王叔有關的,我一個字都沒有泄露。唉,這孩子看起來冷漠,其實心腸很軟。」


    「畢竟有了變量,我們的計劃是否需要改變呢?」


    「不需要,計劃依舊。」


    慶彰皺眉,「夫人確定嗎?可貴公子至少已經知道慶離的事了,他也知道我們會在大王生辰慶祝的當日動手。」


    洛芊芊傲然一笑,「他知道我們動手的時間,卻以為我隻能通過他去向侍衛下藥,再讓慶離的人攻殺那小子。」


    慶彰問,「洛雲真的會聽夫人的話下藥嗎?」


    「就算下了,也會通過不讓我發覺的方式示警,讓西雷派係的侍衛,例如那個叫容虎的有所警惕,避免中招。」


    慶彰奇道,「夫人既然知道,為什麽又要派他下藥?」


    洛芊芊苦澀地揚唇笑道,「他們還在阿曼江上時,我負責的蕭家情報網就出現了不少異動,影響阻止我布置的各種計劃,我一直都很擔心,有可能是洛雲這個孩子弄的鬼。今天終於讓我證實了,他確實暗中同情那個賤人的兒子。要讓最後的步驟不被他幹擾,必須讓他以為自己也被帶入計劃中,而且他知道怎麽破壞這個計劃。」


    慶彰恍然大悟,「現在他掌握著關鍵的下藥一步,會自以為隻要到時候下藥不成功,鳴王一方就會有足夠武力對抗慶離的人馬。在此之前,他會一直冷眼旁觀,不再和我們作對。夫人真是妙計。」


    洛芊芊對他的讚歎毫不欣喜,反而滿臉落寞,「沒想到連雲兒都站到那一邊去了,我甚至現在就已經開始擔心,若真的成功殺了那小子,雲兒知悉被騙,迴原諒我這個娘嗎?」


    「不但會原諒,而且一定會感激。」慶彰表情真誠的安慰道,「天下父母愛子之心如出一轍,終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天下父母都有愛子之心嗎?」洛芊芊淒惶笑道,「那蕭縱又是怎麽迴事呢?雲兒出生後,他甚至連抱都不肯抱一下。」


    慶彰不知說什麽好,尷尬地咳了一聲。


    洛芊芊也知道自己一時失態,驟然醒覺過來,恢複精明厲害的模樣,淡淡道,「還有一件事,想拜托王叔。」


    「夫人情講。」


    「對付那小子的同時,希望王叔可以撥出少許人手,替我殺掉另一個人,最好裝成意外的樣子。」


    「刺殺然後製造意外,這可是蕭家殺手團的拿手戲,夫人為什麽舍棄己方的大量好手不用,而來求我出手?」慶彰好奇地問,「難道除了鳴王外,夫人還有其他殺了卻不能讓蕭縱知道的人?嗯,不會是搖曳夫人吧?」臉色有些難看。


    如果他的人殺了搖曳夫人,那蕭縱豈不是會過來找他算帳?


    何況,搖曳這女人名滿天下,仇人遍地,至今卻活得好好的,可見並不容易對付。


    洛芊芊臉上鄙夷稍現即逝,柔聲寬慰他道,「芊芊怎麽會讓王叔去幹這種兇險的事呢?我要殺的,不過是那小子身邊的一個名叫秋月的侍女。而且,要殺她非常容易,因為她最近常常都到福氣門去學習染技,雲兒把她送到那裏之後,會留下兩個侍衛看守,自己則返迴那小子身邊。要解決幾個染布的百姓和兩名沒有戒心的侍衛,對王叔來說,應該是小事一樁吧?」


    慶彰神色這才恢複正常。


    「能為夫人效命,本王叔榮幸之極。」慶彰陰狠地笑道,「福氣門連著那一帶都是木頭房舍,夫人既然想要意外,等我吩咐動手的人徹底一點,把人殺死後再放上一把火,就讓大家都以為是火神作祟吧。隻是不知道那侍女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惡事,居然惹怒了夫人,要落得這樣屍骨無存的下場呢?」


    「勾引我洛芊芊唯一的兒子,算不算不可饒恕呢?他雖然不肯承認,但知兒莫若娘,我怎麽會看不出來?」洛芊芊搖頭道,「雲兒那孩子,就憑他繼承自他爹的高貴血統和他那一身劍術,什麽女人弄不上手?竟然不爭氣的看上了那個小雜種的侍女。這種男女之情,必須趁其未成熟之前快刀狠下,徹底斬除幹淨,否則到了日後,受苦再多也不會迴頭。」


    不知是否想到自己的遭遇,長歎了一聲。


    洛雲和秋月兩騎並肩,慢慢在同澤的街道上走著。正值下午的熱鬧時分,街上來往行人不少,還有一兩個挑著貨物沿街叫賣的小販。


    在福氣門保護秋月的兩名侍衛,在後麵落了四五個馬身的距離跟著他們。


    見過了母親後,正好是秋月該迴家的時間,洛雲索性直接去福氣門把秋月接了,一道迴合慶王府。


    秋月和福氣門老掌櫃的感情越來越好,每次從那裏迴來都一臉快活。


    「我今天總算見到紫貝殼了,要是直接放我麵前,我還真認不出來那就是帝紫染料的來處呢,殼是灰白色的,看起來和海裏一般的貝殼沒什麽兩樣嘛。師傅說,帝紫的染料,真是來自這種紫貝殼分泌的黏液,要在陽光下曬夠幾天,才會變出紫色……喂!你有沒有在聽人家說話?」興致正好的秋月忽然不滿地抗議起來,橫了身邊默不作聲的洛雲一眼。


    洛雲心不在焉,抬了抬眼皮,「我聽到了,紫貝殼的殼是灰白的。」


    秋月狐疑地打量著他,「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洛雲心中暗凜,打起精神道,「我哪裏會有心事?」


    「也對,你如果真有心事,定逃不出我這雙慧眼。」


    洛雲抬頭,眼瞳迥然有神。


    秋月感到心髒一跳,別過臉去,不自在地低聲道,「幹嘛這麽兇狠地盯著人家?又想拿劍嚇唬我嗎?哼,告訴你,我可一點也不怕。」


    話音剛落,洛雲已經策馬靠了過來,兩人的坐騎幾乎毛擦到毛。


    秋月駭然道,「你又想幹什麽?」


    「給你。」洛雲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往她柔軟的小手裏用力一塞,仿佛不好意思般,踢著馬肚子加快速度,跑到前麵去了。


    秋月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包被揉得不成樣子的蜜餞,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買的。


    她抿唇一笑,像怕被人發現似的將蜜餞偷偷藏好,也甩甩韁繩命令坐騎加速,追上洛雲,發出清脆的笑聲,「喂,你劍術不是很好嗎?不如這樣,要是今天我先到大門,你就要像教鳴王那樣教我劍術。」不等洛雲說話,一鞭打在馬股,頓時把洛雲扔在了後方。


    洛雲眼中閃過驚喜,趕緊裝模作樣揮鞭追趕。


    淡然,這個比賽,打死他也不會爭取贏的。


    不多時,秋月已經到達合慶王府大門。


    洛雲故意落後。


    秋月翻身下馬,笑得非常得意,「想不到你劍術雖好,騎馬的本事卻一般。看你以後還敢囂張嗎?」


    洛雲蹙眉道,「要教你這麽刁蠻的女人,比教少主還要麻煩上十倍。」


    秋月頓時對他怒目相視,其實十足地叉起腰,真要反唇相譏,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忽然傳來。兩人都愕然,看兩來人的方向。


    過來那一隊人馬,赫然是今天才見過麵的「專使」子岩。


    「是洛雲?鳴王在裏麵嗎?」


    「少主到郊外去了,你怎麽過來了?」


    子岩下馬,臉上遮不住的焦急,「我有急事必須立即稟報鳴王,不然稟報大王也成。」


    洛雲壓低聲音道,「西雷王也跟少主一起去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子岩把長柳公主和文蘭的事情說了一遍,秋月在旁邊聽得瞪大眼睛,抽氣道,「天啊,居然有人能把我們全部瞞過?那杜風是假的嗎?」


    洛雲麵上波瀾不驚,沉聲道,「把杜風的畫像拿給我看看。」


    旁邊一人遞上畫像,洛雲接過,順便覬了那人一眼,掠過些許訝色,「賀狄王子的臉怎麽了?」


    賀狄眼睛腫起一個青紫小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揍的。聽洛雲一問,單林王子頓時把惡狠狠的視線向子岩方向投去。這筆賬將來一定要百倍償還。不,是用身體百倍償還!


    哼,這世上曾經揍過他的人,還沒有一個最後不是跪在他麵前,痛哭流涕求他原諒呢。


    幸虧洛雲並不八卦,隨口問了一句後,注意力就轉去了畫像處,展開一看,立即肯定地道,「並不是同一個人,我們見到的杜風是假冒的。」卷起畫像,還給賀狄,「此事不能耽擱,我這就陪你一起去找少主。」


    子岩大喜,「你知道鳴王他們去了郊外哪處?」


    「他們去見搖曳夫人去了,我雖然不知道路線,不過少主身邊有蕭家護衛隨行,我能用蕭家的方法和他們取得聯係。」


    事不宜遲,眾人立即上馬。


    洛雲阻攔秋月道,「你跟去也沒用,還是快點迴王府讓秋籃她們提高警惕。」


    秋月欲要抗議,最後還是乖乖聽了他的話,入王府找秋籃她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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