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因為範姨娘說,她想拉我當幫手,如果老爺能收了我的話,那董……董姨娘一定咽不下這口氣,必定會來太太這哭訴,到時太太心裏也會不快,完後老爺也……」蕊珠戰戰兢兢地說到這,不敢再往下說。


    金氏卻明白了,範姨娘這一招用的是迂迴戰線,她心裏冷笑一聲,然後看著蕊珠,明顯不信地說道:「就為給我添堵,所以那範姨娘就找上你?」


    「太太明鑒,其實這事,主要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蕊珠咽了咽口水,接著道:「那會範姨娘娘家的人過來看她時,我正好去找範姨娘身邊的丫鬟借東西,當時在屋外無意中聽到範姨娘說了一句『這東西在這能活多長時間,毒性會不會有影響』,接著又聽到有人說『最多三個月,給了你這個,我就再不欠你什麽了,最後勸你一次,凡事三思而行,別把自己賠進去了』,我當時聽到這話,還不太明白什麽意思,隻是心裏覺得不太對頭,也不敢多聽,就悄悄走開了。」


    「後來,過了一個月左右,我夜裏起來上茅廁時,竟看到範姨娘大晚上的竟從她房裏走出來,那會我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也沒多在意,後來約莫是半個月前,晚上起夜時,又看到範姨娘出來,我好奇,就悄悄跟了一段,才發現範姨娘是往靜月亭那去的。」


    「靜月亭,她去那裏做什麽?」金氏頓時沉下臉。


    蕊珠也不敢抬頭,「我原先是不知道的,後來……後來出了大姑娘那事後,我才猜出一二來,且大姑娘出事的第二天,我就悄悄找了範姨娘旁敲側擊了一下,而她當時既沒承認,但也不否認,然後就給我出了那……那個主意,並保證說一定會扶我一把,還說以後我風光了,千萬別忘了她等等。」


    蕊珠說完,就跪趴在那,連著起了好幾個毒誓,表明自己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然後又哭著說,她眼下知道自己錯了,一時鬼迷了心竅,起了貪心,以後再也不敢了,隻求太太能念在她將功補過的分上,饒了她這一次,別把她扔到那鄉下去雲雲。


    金氏坐在那,麵沉如水,董姨娘看了金氏一眼,悄悄舒了口氣,然後心裏一邊慶幸,一邊對金氏感到歎服。


    這屋內的丫鬟仆婦婆子們聽完蕊珠這一番話,無一不是變了臉色。


    「就憑你一麵之詞,還不足以證明範姨娘跟這些事有關。」等蕊珠發完毒誓後,金氏才又緩緩道出一句來,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蕊珠怔了一下,抬起臉,小心翼翼地看了金氏一眼,隻見金氏麵色微沉。


    金氏見她看過來後,又道:「老爺眼下在範姨娘那,且時候也不早了,若沒特別重要的事,我也不好將範姨娘叫過來。」


    天已入秋,又是晚上,蕊珠眼下衣著單薄,且還跪在地上,深寒的地氣一直往身上竄,然她額上卻冒出細細的汗珠,手心和後背也都濕了,而金氏目光淡淡,卻似能看到她心裏去。


    金氏道:「內院的事,一向是我說了算,你若真想免於受罰,就老老實實,將該說的都說了,到時我自會記你的功,你得想好了,這樣的機會我不會給第二次。」


    蕊珠看著一身貴氣的金氏,咬了咬牙,幾乎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態要求道:「我說了,太太能不能以後就將我留在身邊,我必將盡心盡力服侍太太。」


    一旁的董姨娘聽了即罵道:「給你炷香,你就能順著煙爬上天,竟敢跟太太討價還價起來了,也不瞅瞅自己什麽身分,什麽德行!」


    蕊珠沒往董姨娘那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且眼下都到這個地步了,即便太太不將她打發到鄉下去,到時迴了董姨娘那,也不會有她的好果子吃,所以她還不如就緊巴著太太,隻要太太在這麽多下人麵前點了頭,她就有活路可走了,不然她接下來將那事說了,太太沒準直接就將她拖出去打死。


    「嗯,這事我可以答應你,正好這屋裏二等丫鬟的位置還有空缺。」金氏倒沒生氣,隨即就許了諾。


    蕊珠終於鬆了口氣,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緩了口氣,就小心說道:「範姨娘屋裏……應該還藏著一隻黑色的小哨子。」她說到這,咽了咽口水,穩住急跳的胸口,接著道:「大姑娘落水那天,我其實正在附近找我不小心丟了的一條手絹,所以……所以無意中看到範姨娘當時就躲在一旁,手裏還拿著個小簍子,我因心裏納罕,也就悄悄藏了起來,打算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麽。」


    「卻沒想,沒多會大姑娘和千瑤竟往那亭子那去,隨後我就看見範姨娘將手裏的小簍子擱到地上,再一倒,就見一條青碧色的蛇從裏頭遊出來,緊接著,她從身上拿出個黑色的小哨子吹起來。那哨子吹出來的聲音很怪異,像細細的風聲,很輕很小,但是那……那聲音似能使那條蛇聽話一般,隻見那蛇爬得很快,眨眼間就沒過草叢石縫,往靜月亭那遊去。」


    「接著,接著大姑娘和千瑤就從那亭子裏摔了下去!太太,我……我當時是嚇傻了,而且大姑娘落水後,範姨娘還站在那沒走,我……我又怕她會將那蛇引過來咬我,所以,所以就沒起來喊人,太太,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金氏豁地就站起來,厲聲吩咐道:「你跟我到範姨娘那去,你們也都隨上。」


    其實剛剛那婆子來這問任荀的時候,範姨娘心裏也是吃了一驚,她沒想蕊珠動作會這麽快,隻是事情卻沒辦好,竟讓太太給發現了,她這邊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呢,加上任荀聽了那婆子的話後,臉色極為不好,她便知道這好好的事,已經被攪渾了。因此當任荀不耐煩地將那婆子打發走,讓金氏隨意處理的時候,她便打算從這事裏將自己摘乾淨,於是一聲未吭。


    然而,她卻未料到,蕊珠竟還知道她這裏藏著哨子和蛇簍子,何曾想,隱忍了多年,結果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連自己都給賠了進去。


    而任荀則是經這事一攪和,什麽心情都沒有了,待那婆子走後,他對著範姨娘也覺得不得勁,有心想說些什麽,偏範姨娘揣摩錯了他的心思,竟一句都不提這事,隻跟他說些不痛不癢的話。


    不知為何,任荀心裏莫名地就生出幾分意興闌珊來,不由就想起近日那朝中之形勢,他開始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即便是跟準了薛大人,但總不時的會有些戰戰兢兢,就怕行錯一步,弄不好就引得滅頂之災……今日迴府後,喝了幾杯,好容易有了個好心情,偏金氏又揀些他不愛聽的話來說,心裏更是煩。


    範姨娘說了半天,見任荀竟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不由就收了聲,靜靜坐在那,不說話了。


    「怎麽不說了?」範姨娘靜了好一會,任荀才醒過神。


    「老爺在想事,我怕吵著老爺。」範姨娘一臉體貼地笑道。


    「沒事,我就是有些累了。」任荀說著就抬手在眉間那捏了捏。


    範姨娘瞧著便將炕上的小幾撤下,然後坐近了,將任荀的頭枕到她的大腿上,柔聲說道:「我雖不能為老爺分憂,但幫老爺揉兩下還是可以的,隻是老爺別嫌我手笨就行。」


    兩人正這般甜甜蜜蜜,卿卿我我地時候,忽然就聽到外頭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就聽到屋外的丫鬟問了一句:「太太,太太怎麽過來了!」


    兩人皆是一愣,還不及反應,就見那簾子被掀開,金氏凝著臉,從外屋走了進來。


    「你這是幹什麽!」任荀有些尷尬地離開範姨娘的大腿,也沉了臉,可還不待金氏說話,他又看到金氏那後麵竟還跟著一行人,且毫不避諱地就跟著走了進來,他頓時就火了:「這一個個都是要幹什麽,滾出去!」


    「老爺先別生氣,今晚這事,事關整個任府安危,我不得不親自帶人過來,否則指不定老爺明兒也起不來了。」金氏神色肅穆,語氣凝重,說完,也不給任荀開口的機會,就給跟進來的那幾個婆子使了眼色,「兩位嬤嬤請範姨娘到另一間屋子去,還有這屋的丫鬟,記得一個都別落下,餘下的人,將這屋子仔細給我搜一遍。」


    「太太放心,不會落下的。」跟在金氏身邊的那兩位仆婦應了聲,就上前抓住範姨娘的胳膊,將她從榻上扯了下來道:「請姨娘隨我們過去吧。」


    一邊的丫鬟已經開始在這房間各處搜查起來,動作快而輕,且似都知道東西放在哪兒一般,一拿就是一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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