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曆,七十三年,桂月佳日,亥初一刻,接客用陸上短程公交,終於駛出了廊橋的另一頭,算是徹底出了鹽正省省境。


    坐在專座上的周圓圓版林鎮孫,小聲的喊來了乘務,以不好意思的語氣對她說:“姐姐,能不能讓司機師傅停一下?我想下車,去方便方便!”


    乘務瞧了瞧他還算壯碩的身材,捂嘴壞笑著懟他:“方便?怕是想臨陣脫逃吧!我見的多了,蓉蓉姑娘天姿國色,是個男人都說喜歡她,可最後不都是逃跑了嗎?你這小身板,嘖嘖嘖,我可不敢放你走。”


    林鎮孫的確有借機逃走的打算,卻也是真的憋得難受,之前數萬公裏的逃亡,他根本沒有上廁所的機會,一開始是因為他沒發現自己被追蹤,那時候他恰好也沒有便意,後來有便意了,卻又被追著到處逃竄,人類在精神高度緊繃的情況下,便意會臨時自我消退,這種便意在危險消失之後,會以更兇猛的方式,進攻泌尿係統,著實有點難熬。


    恰在乘務說完調侃他的話語之後,他的便意終於達至頂峰,左右腿本能的交叉疊加,臉色漲紅的似要滴血,以近乎哀求的語氣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我隻告訴你,再不讓我下車,我恐怕要尿在車上!”


    乘務瞧著莫名有點熟悉的夾腿姿勢,瞬間明白眼前的小夥是真想方便,趕忙從專座的隱蔽夾層裏,取出一隻便攜式折疊桶,將其展開,雙手捧著送至他的身前。


    林鎮孫沒見過這種東西,強忍著尿褲子的衝動,艱難的問:“這是啥?”


    乘務微笑著解釋:“客人,很不好意思,剛剛誤會您了,這是一次男用便桶,您隻管解決,我替您捧著。”


    林鎮孫臉更加紅了,以不可思議的語氣質問:“你讓我在車上當著這麽多男人的麵方便?”


    乘務像是明白什麽一樣,繼續微笑著說:“客人,我會替您擋住視線,不會讓別的客人看見什麽不該看的東西,請您放心解決您的問題。”


    若是林鎮孫自己,或者是孫宇和等真正的男人在這裏,僅僅隻看乘務的微表情變化,便知道她在誤會什麽,這種獨屬於男人的敏感,此時的林鎮孫又怎麽會具備呢?他以其自身的感覺來體會,覺得讓他在公共空間方便的人,要麽是腦子有病,要麽是充滿惡意。


    他是真的想要與乘務大吵一架的,可他那水龍頭不準備再給他多餘的時間,都沒看清他是怎麽把褲子脫下的,奔騰的水流便已經狠狠的衝向便桶。


    乘務為剛才那個對男性很不尊重的思緒,在心裏默默的道歉,她竟然以為人家是出於自卑,才不願在別的男人也在的空間裏小便,現在親眼看到後,她才知道,他是怕別人自卑啊!


    暢快過後的林鎮孫,望著足有大半桶的尿液,被便桶迅速吸收,心中驚歎的同時,對著仍盯著他那裏看的乘務,紅著臉小聲問:“能不能給我一張消毒紙巾?”


    聽到他問話的乘務,咳了一聲說:“您稍等,我去前麵給您拿。”說罷,也不待他迴話,放下便桶,一臉嬌羞的往車頭跑去。


    沒了她的遮擋,好事的人終於可以瞧瞧,那個能讓維揚妖女親自前來迎接的男人,到底有多特別,隻一眼,男默女淚,車上突然多出了好些個咬牙切齒的聲音。


    林鎮孫自然瞥見了很多人在看他,可多年養成的習慣提醒他,絕對不能用手直接碰那種地方,他從真正的林鎮孫的記憶裏,看到過男人方便的動作,可他實在是做不來啊!因為這份別扭,他也隻好任他們看,大不了就當吃點虧。


    乘務抓著一整包未開封的消毒紙巾,又跑了迴來,打開後,直接遞向林鎮孫,任他自取自用。


    林鎮孫也不再客氣,直接拽出一張,就擦起了那裏,隻一下,頓有涼颼颼的感覺,他也沒在意,又繼續擦,直到他認為已完全擦幹淨,才扔掉了第三張消毒紙巾,重新穿好褲子,坐迴原位。


    乘務都看傻了,她還以為林鎮孫要消毒紙巾,是用來擦手的,誰能想到剛剛還很靦腆的男人,竟然在她的麵前,仔仔細細的清理那個部位,關鍵用的還是消毒紙巾,那得多疼啊?


    難怪他能長的那麽雄偉,原來是對自己夠狠,學到了,真的學到了,等哪天休息,一定讓自家男人也這樣,這一定是男人的獨家秘技!


    林鎮孫見自己都已經坐迴原位,乘務還呆站著不動,直接問她:“你沒見過男人?看不夠嗎?”


    乘務嘿嘿一笑,彎腰鞠了一躬,一臉真誠的說:“謝謝客人傳授秘技,很高興能為您服務,祝您接下來的旅途愉快。”


    說罷,便又轉身跑向車頭,一路嘿嘿個不停。


    林鎮孫明白自己下車無望,索性心一橫眼一閉,等著下一個機會的來臨。


    公交下了觀光廊橋,便開始了加速行駛,畢竟是來接客的,不能誤了正事,之前浪費的給客人用來賞夜景的時間,必須趕緊追迴,不然的話,到了天亮,人也送不完。


    亥初二刻未到,公交停在了倚鳳樓前專用的小站台,乘務趕忙提醒林鎮孫,請他按規矩第一個下車。


    林鎮孫一臉茫然的下到站台上,感歎機會來的太快,讓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當然不會去倚鳳樓消費,哪有人頂著自己未婚夫的身體,去那種地方的,他本人自然也沒有去過,可維揚省的兩大支柱產業,他多少還是聽說過的。


    瞧了那裝飾的極具誘惑性的門麵一眼,他扭頭向著另一邊走去,在林鎮孫的記憶裏,他隻要能到達維揚省,便可以去省郊基地機場,申請乘加急軍機迴家。


    他走了並沒有多遠,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動靜,出於好奇,他扭頭望了過去,發現竟是有人在倚鳳樓前,破口大罵,罵的那些詞匯,極其難聽,卻沒有任何人去幹預。


    想到幫了他一次的姑娘,很有可能就是倚鳳樓裏的工作人員,他轉身便向著倚鳳樓衝去。


    眼看他就要衝到,一道黑影卻及時的擋在他的麵前,林鎮孫定神一看,見是雄鷹,連忙說:“別擋路,我去揍那人一頓!”


    雄鷹以好笑的語氣說:“你好不容易逃出了鹽正省,又想在維揚省繼續當逃犯嗎?”


    林鎮孫直接懟他:“得人一助,記人一好,我可不做忘恩負義之徒!”


    雄鷹歪著頭說:“那個是我變成的,你感謝我就行,關倚鳳樓什麽事?”


    林鎮孫聞言一愣,繼而又說:“你可真是什麽都會,隻不過,你畢竟是借著人家的臉幫的我,難道我能隻記得你的好?我做不到的,教習!”


    雄鷹見勸說沒用,改為威脅道:“圓圓,你這是在用你自己的幸福去賭博!”


    林鎮孫直視著雄鷹的眼睛,堅定不移的迴答:“教習,我隻是按照你教的,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


    雄鷹聽他說出這種話,無奈的歎了一聲,沉聲道:“你別去,我去!”


    林鎮孫急忙擺了擺手辯解:“這怎麽可以呢?我不能讓你去替我報恩!”


    雄鷹一邊化作人形,一邊對他迴了一句:“我姨被罵,我不去誰去?”


    林鎮孫見他又變成蓉蓉姑娘的樣子,呆呆的迴了一個字:“啥?”


    變成甘蓉蓉的雄鷹,似乎天賦罵人的能力,一個三十連懟,將那人罵得暈倒在地,見對手已無,趁眾人愣神之際,轉頭便跑向林鎮孫,又變迴雄鷹的樣子,催他趕緊走。


    同樣愣神的林鎮孫,見雄鷹催的挺急,什麽也沒問,緊忙轉身跑走。


    倚鳳樓頂樓,裝扮成一老婦人模樣的甘蓉蓉,眺望著跑走的林鎮孫,微微一笑,不發一語。


    灰日醜初三刻,借了一輛嶄新的小飛車,開了足有兩個時辰的林鎮孫,終於到達了維揚省郊區基地機場。


    將車子停穩放好後,他跑進了機場內,向工作人員申請乘坐加急軍機,卻被工作人員告知,維揚省軍長命令,今夜申請緊急軍機的,必須先去見他,否則絕不放行。


    林鎮孫聞聽此言,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重又走出機場,委屈巴巴的蹲在地上。


    雄鷹又飛到他的身前,輕聲問:“被攔住了?”


    林鎮孫點了點頭迴答:“是的,教習,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雄鷹歪過頭看向他說:“圓圓,你做的很好,知恩圖報,理所應當,以後繼續保持,裏麵怎麽說?”


    林鎮孫蹲著抬頭看向雄鷹,老實說道:“他們讓我去見他們軍長,否則絕不讓我走。”


    雄鷹歎了一聲,輕聲說:“行,你跟著我,我帶你過去。”


    林鎮孫站起身,搖了搖頭說:“教習,我自己能找到。”


    雄鷹背對著他,冷冷的說:“你肯定找不到!”


    林鎮孫疑惑不解:“不是省軍部嗎?”


    雄鷹直言解釋:“他一般不在省軍部,得去他家裏找他。”


    林鎮孫終是明白了什麽,不好意思的說:“教習,能請你帶帶我嗎?”


    雄鷹振翅飛空,吼了一句:“跟好!”


    甘家寨,甘宅,甘興霸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喝著壇子酒,靜靜的等著客人的到來。


    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個較古樸的房間裏,甘蓉蓉正用心打扮著她自己。


    伴隨著小飛車行駛的聲音,由遠及近,甘興霸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房間,低歎了一聲。


    林鎮孫仍是停好小飛車,然後才走向雄鷹望著的大門,砰砰砸了兩聲,便又站在一旁等著。


    甘興霸聽到砸門聲,卻沒見到人進來,立時作獅子吼:“外麵的,是林家的小子嗎?是的話,自己進來吧!”


    林鎮孫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甩了甩頭,推開門,勇敢的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便又聽見一聲獅子吼:“果真是林家的小娃娃,蓉蓉沒騙我啊!你家老太爺沒教過你,林家人不得入維揚嗎?”


    林鎮孫忍著頭暈目眩,向甘興霸走近了幾步,朗聲問:“甘軍長,我從來沒聽我家太爺說過這種規矩,不知為什麽,向來誠邀十方客的維揚省,會有這種區別對待?”


    甘興霸見他竟然還敢向自己靠近,勃然怒道:“區別對待?對,你說的很對,你林家為了扳倒大元帥,幾次三番栽贓嫁禍給我老姐,這又怎麽說?孫門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們林家的事,要被你們如此區別對待?”


    此時的林鎮孫當然不知道他說的那些,即便是在林鎮孫本人的記憶裏,也絲毫沒有與那些事相關的記憶,便隻能直言不諱:“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隻知道我們林家隻是給我取了個鎮孫的名字,並沒有聽說有其他的什麽針對孫門的事情。”


    瞧他一副真不知情的樣子,甘興霸怒極反笑:“嗬嗬!想知道你們家都做了什麽,迴家問你老太爺去,我又不負責替他教育子孫!”


    得到這麽一句,林鎮孫低下頭反問:“甘軍長,既然你這麽討厭我們林家人,為什麽還要見我?難道隻是為了羞辱我嗎?”


    甘興霸冷聲迴了一句:“我想見你?誰跟你說的?我要見的是那隻會變成人的鷹!”


    林鎮孫印證了心中的猜想,強言狡辯道:“鷹怎麽會變成人呢?我不懂你的意思。”


    甘興霸不再搭理他,麵朝長空,三作獅子吼:“嗬嗬!你再不出來,我可拿人了啊!”


    雄鷹尖嘯一聲,從天而降飛到林鎮孫的身前,大吼:“休傷我主人!!”


    甘興霸揚了揚已成型的‘毛栗子’,瞪著眼睛問:“你繼續跟我裝?”


    雄鷹向後退了一點,訕笑道:“甘太爺,我跟你鬧著玩呢!”


    甘興霸放下手,又扶著酒壇,不太高興的說:“你就這樣子見我?”


    雄鷹化作穿軍裝的孫宇和,撓了撓頭說:“嘿嘿!這樣總行了吧!”


    甘興霸拍了酒壇子一下,大聲喊了一句:“蓉蓉,你好了沒有?他可在這兒了啊!”


    一聲溫柔婉轉的話語,從不遠處的房間裏傳來:“好了,這就來!”


    嘎吱吱,房門被推開,推門人卻僅站在門內,從孫宇和站的地方看去,隻見那門內佳人有三比,一比荒野枯丘獨留一枝的翠葉,二比石林戈壁藏於深處的碧波,三比無雲之夜徹照山河的明月。


    聽到甘興霸那聲蓉蓉,孫宇和就知道事情難辦了,待看到她如此精心打扮的模樣,更是深深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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