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曆,七十三年,桂月灰日,寅正二刻,特意穿上與那天同樣運動服的芸芸,揣好孫宇和委托給她的信件,輕快的走出家門,小跑著去往軍體公園,例行晨練。


    一路小跑跑到公園,見到的都是往常一起鍛煉的人,並沒有看見那個大姐,她不免對是否能完成任務,產生一丟丟的擔憂。


    她知道,即便她沒有完成,孫宇和多半也不會責怪她,甚至仍會幫她調動工作,可她更知道,除了公務以外,她們這些昔日的小夥伴,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麽能幫他做的。


    一聲和哥哥,換來的是一生的芸妹妹,她想為孫宇和做點什麽,哪怕什麽好處也得不到,因為包括她在內的小夥伴都知道,孫宇和真的好難好難。


    “小妹妹,你今天又來晨練了呀!”一聲熟悉的招唿聲傳入芸芸的耳中。


    芸芸循聲望去,見果真是那人,開心的問:“大姐,你從哪兒冒出來的,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呢?”


    打招唿的人聽到她問話,笑嗬嗬的迴答:“前幾天我剛好身體不舒服,昨天下午才勉強恢複,這不,今天一大早,我就又來了。”


    芸芸聽了她的迴答,撓了撓頭,順手掏出孫宇和委托給她的信件,遞給打招唿的人,同時說:“大姐,這也太巧了吧!前幾天我把你給我的信弄丟了,昨天上午才知道是被軍長撿到了,他還說我是什麽衛隊的,我告訴他我不是,他聽到後,讓我也替他帶一封信,說是給你的。”


    打招唿的人接過她手裏的信件,看了一眼,笑著說:“小妹妹,天底下就是有這麽巧的事,謝謝你幫我帶信,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話說完,她轉過身便想離去。


    芸芸趕忙拉住她的胳膊,大聲對她說:“大姐,你這就走啦?”


    打招唿的人臉色一黑,冷冷的反問:“怎麽?一聲感謝還不夠嗎?”


    芸芸鬆開手,連忙擺了擺,認真的迴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看你應該是在我後麵來的,怎麽能現在就走呢?鍛煉身體要講究持之以恆啊!”


    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麽,打招唿的人為了脫身,故意說道:“哦!你是講鍛煉呀!應該是我的胸有點大,太累贅,晨練什麽的,果然還是不太適合我,你加油練吧!我迴家了。”


    被她的話愣住的芸芸,目送著她獨自離去,低下頭看了看她自己的胸,癟了癟嘴,嘀咕一句:“有什麽呀!好像誰沒有似的,真是個奇怪的大姐。”


    離去的人緊緊捏著手裏的信件,忍著十分焦躁的心情,慢慢的走出軍體公園。


    過了一個十字路口,她走進一家私人會所,一步也沒有停留的,向著最裏麵的房間走去,打開房門,人入其中,又關閉房門,將其反鎖,隨後才打開信件查看。


    她將信封裏的東西,全部倒在一張桌子上,沒去看那張她親自折疊的紙,直接拿起了另一張紙,待看清了上麵僅有的四個字,她終是鬆了一口氣,露出久違的笑容。


    努力平靜了一下情緒,她掏出新配備的軍用視訊通,按下了紅色按鈕,沒過一會兒,視訊通裏便傳來一句詢問:“是秋風嗎?”


    她緊忙迴應:“是我,雲姨!”


    那聲音又問:“那孩子怎麽樣了?”


    她答:“曾孫已經恢複,我已經確認,你那邊可以出發迴家了。”


    那聲音稍頓了一下,淡然的說:“我知道了,我們馬上就開始準備,你先別告訴他,等我們迴去一起見他。”


    她同意的點了點頭說:“好,我等你們。”


    那聲音輕聲說:“嗯!到家再慢慢聊。”話音畢,已掛斷。


    她放下手裏的軍用視訊通,伸出雙手拍了拍臉頰,以壓製住已有些激動的心情。


    待情緒又穩定下來,她取出配套的紙筆,分左右手抓好,姓名便緩緩消失,知道已經連上的她,毫不猶豫的在紙上寫下曾孫兩個字,隨著兩字的消失,紙上出現五個選項,即:登入新消息、查尋過往信息、特殊指令下達、近期注意事項,以及全員召集。


    她在登入新消息這個選項上,用筆劃了一個勾,一陣青色的微光閃過,紙張上隻剩下潔白的一片。


    明白已可以書寫,她提筆便寫了一句‘鹽正曾孫已恢複,可著手送其妻子歸家’,寫完這句,她在紙張右下角寫下確認二字,紙張又恢複透明,並顯示一個大大的‘了’字。


    該聯係的已盡皆聯係,她開始收拾東西,先將紙筆收好,再將視訊通放進衣服口袋,接下來就隻剩下等待了。


    拿起那張親手折疊的公文信紙,她的眼角流下了眼淚,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在出於無奈的情況下,她才選擇用自己已故的堂妹的臉,來試探那個理應不曾忘卻她的人。


    申家唯一一個能讓她念念不忘的,也隻有那個堂妹,她甚至將她唯一拿的出手的財產,都贈送給她,隻為當初她父親去世時,堂妹是唯一一個前去吊唁的申家人。


    世事難預料,滿腦子科學研究,立誌要做九星科學家的申秋萍,遇到了曾孫孫宇和,壯誌未酬,為曾孫失去了性命,堂妹隻做了那一件,不符合她性格的事,結果卻是撒手人寰。


    她知道堂妹已故去的消息時,因為任務在身,根本沒法去吊唁她,直到幾天前,她送金慈雲去往薑南省暫住,才獨自去看過她的墳塋,痛哭了一場。


    迴鹽正省監視孫宇和的一舉一動,是衛隊指派給他的特殊級緊急任務,擇機而動,是衛隊授予他的最高權利。


    大約到了午正時分,房間裏走出一位相貌平平的男士,他穿著筆挺的軍裝,神情輕鬆的走出會所。


    穿過近半個街區,他靜靜的站到公交站台上,等待省郊直達公交的到來,約過了五分之一刻,一輛省郊直達公交駛進站台,他臉色平靜的走了上去。


    鹽正省省郊基地機場,超級飛行器臨時起降平台,黃色信號燈忽然開始閃爍,機場工作人員立刻響應並展開排查,經一輪排查結束,發現是薑南省的超級飛行器,正直線抵進鹽正省空域,引起的臨時起降平台自動反應。


    機場工作人員,立刻報告省軍部,參謀長甘蘭當即乘專車趕往。


    未初剛至,超級飛行器抵達臨時起降平台正上空,待信號燈轉為綠色,才緩緩向下降落。


    直到表示超級飛行器平穩降落的常亮綠燈亮起,甘蘭參謀長才恰好趕到,她快步走到了平台出口處,等著常滿軍長走出來。


    沒過半盞茶,常滿果真出來了,出乎甘蘭預料的是,他不是自己一個人先出來的,其左側還站著一個被他親自攙扶的女人。


    “金老太太,你怎麽跟著常軍長一起過來了?”甘蘭忍不住直接問道。


    金慈雲想都沒想,張口便是一句:“當然是迴家啊!”


    甘蘭聽出她有點誤會,搖了搖頭說:“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怎麽還坐上超級飛行器了?”


    聽明白她不是不歡迎她迴來,金慈雲不好意思的說:“我和燕燕是打算坐軍機迴來的,正巧碰上阿滿,他得知我們要迴鹽正省,硬是要我們跟他一起,我想快點迴來,也就沒拒絕,哪想到,這個玩意兒快的嚇人,我到現在腿還在打晃晃呢!”


    聽出原來是巧合,甘蘭扭臉對常滿說:“常軍長,給你添麻煩啦!”


    常滿一聽,頓時有點不高興的說:“小蘭,你這是說的什麽話?義父雖然沒讓我姓孫,可我仍算是孫家人吧!”


    甘蘭搖了搖頭,直言道:“兩碼事,超級飛行器有明文乘坐規定,不能因為是親人,就違反規定。”


    常滿語氣幽幽的問:“要是宇和乘坐呢?”


    甘蘭愣了一下,歎息一聲說:“好吧!我重說,常軍長,我代表鹽正省省軍部,歡迎你的到來,請隨我先去軍部吧!”


    常滿疑惑道:“宇和在軍部?我可是來看望他的。”


    甘蘭秒懂,改口說:“那就直接去孫宅,他在孫宅養身體呢!”


    常滿點了點頭說:“好,那就直接去孫宅。”


    一行人走到準備好的專車車隊附近,剛要乘車,有人小跑過來,同時急喊:“等一下!”


    甘蘭扭頭一瞧,認出他是申秋風,便也真的等他跑過來。


    “雲姨,不好意思,我剛剛在軍機那邊等的。”申秋風訕笑著說。


    金慈雲見他總算趕到,放下心來,故作氣惱的懟他:“我不是告訴你是超級飛行器嘛!”


    不待申秋風迴話,甘蘭裝作不認識他,搶著問:“你是金老太太叫來的?看著有點麵熟,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吧?”


    申秋風見她問話,神色有點緊張的迴答:“我是雲姨的侄子,原來一直負責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初次正式打招唿,請多關照。”


    甘蘭瞧出他並不知道她的另一層身份,笑了笑說:“哦!我記住了,你和呂燕還有其他人一起去坐後麵那個大車,專車座位少,坐不了那麽多人。”


    申秋風點了點頭,答了一聲是,轉身便陪著呂燕一起去坐大車。


    甘蘭、常滿、金慈雲三人坐入專車,先一步向軍部大院駛去。


    不到申初一刻,專車直接開到了孫宅大門口,正在近月亭中,處理軍政要務的孫宇和,登時抬起頭來,看向自家的大門口。


    甘蘭先從專車上走下來,緊忙伸出手攙扶著跟在她後麵下車的金慈雲,常滿第三個下車,也扶著金慈雲,專車駛離。


    孫宇和是瞬移至大門口的,看見了三個親人都站在一塊,眼睛微微有點濕潤。


    他強自鎮定,微笑著說:“常爺爺、甘奶奶,歡迎你們來做客,二太奶奶,歡迎你迴家。”


    金慈雲掙開一左一右扶著她的手,一步走到孫宇和的麵前,冷聲直問:“你答應賠我的刀呢?”


    孫宇和奇怪的反問:“二太奶奶,你有刀嗎?我沒見過你的刀啊?”


    金慈雲聽到這個迴答,終眉開眼笑的說:“你這小子,可算是恢複了!”


    孫宇和秒懂她說的話,認真的說:“二太奶奶,無論之前是不是我,隻要是孫宇和的嘴答應賠償給你的,絕對不食言。”


    金慈雲笑著推了推他的肩膀,轉頭對後麵兩人說:“我們進去吧!到這裏難道還要他請啊?”


    說完帶頭走進孫宅大門,甘蘭與常滿相視一笑,也跟著她走了進去。


    孫宇和本也想跟過去,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便又站在門口等著,果不出他所料,一輛大車繼專車之後,也停在了孫宅大門口。


    車上下來一撥人,有穿著軍裝的申秋風、抱著女兒的呂燕、搬行李的工作人員,最讓孫宇和沒有想到的是,車上還下來兩個熟悉的麵孔,一個是安小樂,另一個卻是申秋玉。


    “安阿姨,你不是去米邦支教了嗎?怎麽迴來了?”


    “那邊太缺乏各類教材,我迴來找人募捐,而且……算了,他不讓提,我還是不說了。”


    “安阿姨,教材我可以幫你解決,你完全可以找我的,至於其他事情,你也可以告訴我,真的。”


    “我不想被別人當成靠女兒的人,你對萍萍有感情,也不必對我好。”


    “安阿姨,你要是真的這麽見外,應該不會來看我的。”


    “誰想來看你?要不是他來不了,讓我替他來,我能來你家?”


    “是安老爺子讓你來的?早段時間,我才見過他呀!”


    “那是多早之前?你知道他得了衰老病嗎?”


    “什麽時候的事?沒有人告訴我呀!”


    “他誰都不肯告訴,隻是一心投入到幾項重點科研工程裏,要不是常軍長告訴他,要到鹽正省來看望你,他怎麽會分心讓我替他來?”


    “還有多長時間?”


    “醫生說,他如果不得這個病,還能再活四十年,現在,最多隻剩兩年可活。”


    “你迴去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去看他,行嗎?”


    “可以是可以,隻不過你可別告訴他,是我告訴你的!”


    “我懂的,你和秋玉先進去坐吧!”


    安小樂牽著申秋玉,一起去了孫宅客廳。


    大車早已經離開,申秋風與抱著女兒的呂燕卻仍站在門口等著。


    孫宇和知道兩人在等什麽,抬頭看向他們,笑著說:“歡迎迴家。”


    兩人這才點了點頭,笑著走進大門,連呂燕懷裏的孩子都在咯咯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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