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停了手中的杯盞,詫異的看著她。


    「你愛過誰嗎?」她突然問。


    沈拂一怔,臉上發紅,這樣直接的問題叫人如何迴答?


    半晌,他搖搖頭。


    昭和突然笑了,似乎有幾分釋然的說:「原來,你不懂得愛,枉費你這副好皮囊。」


    男子蹙眉,道:「你錯了,我懂。因為,我已經感覺到她的到來,我正在試圖學習如何……愛一個人……」這樣的話在平時難以說出口,可是這個安靜的茶館,這個細雨霖霖的夜晚,他破天荒的說出了口。


    「哦?」女子提高了聲音,突然笑了起來,「那很好,我一直以來還以為你就是個冷血的木頭人,永遠都不知道什麽是愛,永遠都不會愛上任何人,哈哈……」


    男子定定的看著她,帶著幾分疑惑,一直以來?他們有多少接觸,竟能讓她一直以來的認為?


    他產生了一種朦朧的想法,難道他們前世就認識?今生再次相逢嗎?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卻又那麽荒謬。


    「我送你迴去吧。」他走到昭和的身邊,彎身問她,靠的近了,似聞到一股惑人的馨香,不知從她發間還是從她身上幽幽散發出來。


    「倘若你被一個女子用了權勢逼迫你成親,你會如何?」那女子突然問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他立即斷然迴道:「士可殺不可辱,倘若我不能脫身,必定設法讓那女子同我一起同歸於盡!」


    同……同歸於盡?


    昭和驀地抬頭,一雙煙眸愣愣的看著他,她中毒之後沉睡三年,那三年之中也能聽到一些外頭的訊息,似乎……似乎再也沒有聽過江南第一才子的消息……


    她恍然記起,她閉上眼時,她仿佛聽到有人在他耳畔輕聲說,你死,也算不得孤單,至少還有個人陪著你……


    那聲音……


    她緩緩合上了眼,那聲音漸漸的清晰,原來是他,他那樣一個高傲的人,選擇了同歸於盡。


    她怎麽沒想到?並非是他有多愛她才會跟她一同死,隻是清傲如他根本就不容許自己成為一個謀殺犯、一個毒殺者,所以,他到底還是選擇了同她一起死。


    昭和歎了一口氣,她望著他的臉,伸出手輕輕拂了一下,道:「今日的我……似乎可以原諒你了……」


    沈拂錯愕的看著她,她仿佛看著眼前的他,又看著另外一個他。他便是再聰明,也想不出這話的意思,亦或者隻是一個醉話?


    女子倒是心裏輕鬆不少,恨一個人總是很沉重,放下了恨,心裏反倒鬆快了許多。


    茶樓時常有胡姬來跳舞,正中一個方台,昭和瞅見,帶著幾分醉意上了方台,叫道:「可有人來替我擊鼓!我今日也來做一迴胡姬!」


    沈拂看她這樣子八成是醉的厲害了,正打算過來阻止,卻見她兀自跳起了胡旋舞。


    這胡旋舞乃是西域胡姬帶過來,無論是在民間還是宮廷都很流行。


    沈拂發現她隻是幾個簡單的動作,卻像模像樣,不自覺替她擊起了鼓點。


    隨著鼓點舞動起來,女子身姿妖嬈、衣袂翻飛,隨著鼓點越來越快,她飛快的旋轉起來,沈拂看的眼花繚亂,隻見鵝黃色的衣衫如同一朵花兒一般,幾乎看不清她正麵背麵的影子……


    到底是帶著醉意,鼓點落下時,女子一個旋身,身子一歪正要倒下,卻被一個人攔腰扶住,昭和向後一樣,靠在了他的懷中。


    昭和醉笑道:「沒跳好……」


    沈拂專注的看著她的臉,柔聲道:「跳的很好了,比宮廷舞師跳的還好……」


    昭和指著他笑:「你見過宮廷舞師?吹牛……」


    她的手指就快要點在他的臉上,調皮的樣子仿佛一個鄰家女孩,沈拂望著她的眼睛,心突然跳的急促起來,他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抱著她竟有些不想放手。


    「我沒有吹牛……」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他靠她靠的這樣近,近到隻要一低頭就可以親在她的臉上。


    昭和還想說些什麽,卻聽到外頭一聲嗬斥:「你做什麽?放開她!」


    沈拂一驚,手驀地一鬆,昭和「咚」的一下落在木板台子上,門口的玄衣男子大步走過來,雙手攔腰抱起女子,惱火的看了她一眼。


    昭和皺著眉頭不滿的嘟囔:「聶縉,你大吼大叫做什麽……他抱著我好好的,都是你害的我跌了一跤,我可腰都疼了呢。」


    聶縉濃眉緊縮,冷冷看了沈拂一眼:「沈公子好閑心,這個時候還在此喝茶?」


    沈拂鎮定下來,勾唇譏諷:「倒是不知道聶兄做了什麽事,竟能惹得司徒姑娘借酒消愁?」


    聶縉冷笑一聲:「自家事,不勞操心!」說罷,抱著昭和轉身便往外頭去了。


    昭和如同小貓一般從聶縉的肩頭伸出手,對著沈拂招了招,聽到她說:「改日再來試試身手!」


    茶樓外,男子騎馬而來,似是已經翻身上馬,出來馬蹄的聲音。


    沈拂緩緩走出了茶樓,望著迷蒙的黑夜,除了幾許燈影,那女子已經消失在夜幕之中。


    一股淡淡的落寞油然在心中升起,他迴想著她對他說的那句話,「我想我可以原諒你了」,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發著呆,細雨絲絲打濕了他的頭發和青衫,他都不自覺。


    一個身著碧衫的女子撐著油紙傘出現在街角,她手上撐著一把傘,手裏還拿著一把傘。


    她看見了聶縉抱著昭和出來,也看見了沈拂跟著出來,看到他呆立了半天忘記了時間,她無奈的笑了笑,款款走了過來,到了他的身後他似還沒察覺。


    「師兄,我來給你送傘。」


    聶縉帶迴了昭和,春華看到她這樣立即下去煮了醒酒湯來。


    然而,昭和清楚自己並沒有真的醉,她斜眼睨著男子,伸手推開他:「你走,我不要看見你……」


    聶縉握著她的手,深眸看著她:「別鬧。」


    「你走啊!」昭和突然撐起身體用力推他,聶縉心中一痛,直直的立在她的跟前,握著她的拳頭對著自己的胸口用力捶去:「殿下難道忘了?除了公主府,聶縉並沒有家!」


    昭和一呆,定定的看著他,看到了他眼底的惻痛,心裏卻依然不服:「你不是還有那個老家夥,還有那個碧媛嗎?你幹嘛不去找他們?」


    男子用力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殿下的確可以對聶縉唿之即來揮之即去,可是殿下卻不能決定聶縉的去向!聶縉既然答應守護公主,便不會做個背信棄義的人。隻除了,殿下真的厭棄了聶縉,真是要聶縉走,那麽,聶縉便會安靜的離開……」


    他喉頭滑動著,緩緩放開了她的手,立起身轉身向門外走去。


    「聶縉……」昭和輕聲呢喃著,哽咽著,男子的腳步定住了。


    「別走……」


    他轉了身,半跪在床前,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昭和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喃喃道:「我不想要你走,我隻是害怕……我害怕被人的背叛,秋容以前沒有背叛我,可是現在她背叛了,我是怕你離開,才會這麽緊張,才會變得看起來討厭你,可是你知道的,我怎會討厭你?除了你,這世上我還能相信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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