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前世子因大不敬之罪被褫奪封號、流放南孚荒島,夏義鬆被改立為世子。柳夫人親自上門祝賀,還曾提議讓庶女給他做妾,被夫妻二人嚴詞拒絕。


    當然,夏義鬆夫妻也並未計較前事,照常與柳總兵當世交來往。但內裏如何麽,大夥心知肚明。


    在那之後沒多久,柳老夫人就舊傷複發,去世了。


    蘇沁說完便笑吟吟望向蘇惟生,“如何?還擔心麽?”


    蘇惟生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到了這個地步,定國公夫人若還能與柳家親密無間,骨頭未免也太軟了。這樣的人教不出世子那樣的兒子。”


    夏禮青是在太夫人跟前長大的沒錯,可同在屋簷下,又豈能半點不受生母的影響?不過定國公夫人與娘家生疏,倒是再好不過,就是可惜了那位巾幗不讓須眉的柳老夫人……


    周氏卻不勝唏噓,“定國公跟夫人經曆如此多艱難險阻才能在一起,到頭來卻還是納了妾,這男人啊……”說著瞥了蘇正德一眼。


    後者原本也在可惜柳老夫人,聽得這一句瞬間傻了,反應過來急忙撇清,“他娘,我可不是那種人!你別這麽看我,瘮得慌……”


    姐弟三人忍俊不禁。


    蘇正德輕咳一聲,“那你們在後院,沒受啥氣吧?”


    蘇沁道,“夫人很和氣。八姑娘麵上親近,實則難掩傲氣,頗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八姑娘是定國公府唯一的嫡女。


    蘇沁何等心細之人,周氏束手束腳時,八姑娘眼底的那一絲鄙夷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蘇瀾道,“公府小姐嘛,有幾分傲氣挺正常,咱也不求她什麽,一麵之緣,日後來不來往還不一定呢。不過說來也怪,八姑娘怎的老愛纏著人作詩,投壺要作詩、賞花要作詩,連聽個戲,四姑娘跟七姑娘也起哄讓她作詩。腦子有病吧?”


    蘇沁沒忍住,噗嗤笑道,“笛妹妹說,三姑娘最愛詩文,聽說是……與一位名滿京都的才子有關。”笛妹妹是蘇茂謙的未婚妻,夏二姑娘,夏妙笛。


    蘇惟生心中一動,名滿京都的才子,擅詩賦,除了趙懷瑾還能有誰?連蘇正良也說過,論詩才,京中世家子弟無人能出其右。


    原來一身傲骨的八姑娘竟對趙才子芳心暗許,就不知兩家長輩肯不肯成全了。


    蘇瀾頗也愛八卦,“娘,大姐,你們注意沒有?茂謙那未來丈母娘,哦,就那位黃伯母,在咱們麵前多得意來著?結果轉頭遇上笛妹妹,一個眼神兒她就噤聲了。她那一雙兒女,在笛妹妹麵前也是服服帖帖的,比咱們長生聽話多了。我看笛妹妹挺好的,對誰都笑盈盈的,說話也慢條斯理的,怎會讓黃伯母如此忌憚?”


    比我聽話?蘇惟生看了一眼蘇瀾係在腰間的小鞭子,敢怒不敢言。那是離京時定國公府送來的,夏義柏指名送給蘇瀾,順道還送了本寫鞭法的小冊子,他家二姐愛不釋手。


    據夏管事說,夏義柏的原話是這樣的——“這丫頭一看就爽利,倒有幾分我的風範。可惜我定國公府武將出身,全家卻沒一個肯習武的女兒。你這年紀,習武也晚了,拿著慢慢琢磨吧!”


    蘇瀾她……她她就這麽收下了,比得了兩根漂亮簪子還高興呢!


    蘇沁慢悠悠道,“真正厲害的人往往不動聲色。若跟你一樣整日咋咋唿唿,笛妹妹憑什麽拿到夏家內院的管家權?”


    “也是哦,有句俗話怎麽說來著——會咬人的狗不叫,”蘇瀾深以為然地點頭,想了想又道,“我看大姐倒有些像……”


    蘇沁磨了磨牙,輕聲道,“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蘇瀾下意識閉上了嘴。


    大家都看得好笑,別看蘇瀾平日天不怕地不怕,嘴巴也厲害,實則蘇沁臉一沉,她就得老實下來。可過不了多久吧,又忍不住去招惹兩下子。


    用蘇惟生的話說,就像隻小烏龜,圍著人家探頭探腦,逮著機會就毛手毛腳地試探,見勢不對,就立刻把腦袋縮迴去。


    對此一家人深以為然。


    不過為著這番話,蘇惟生也沒少被蘇瀾收拾就對了。


    周氏想到大女兒剛才那句話,驚奇地睜大眼,“黃妹妹家是笛姐兒在管家?你怎麽知道的?她們也沒提過呀!”


    蘇沁道,“是沒說過。不過那日下午在國公府聽戲時,黃伯母家有個管事婆子急匆匆找了過來,管笛妹妹身邊的大丫鬟要對牌。”


    有突發事件要對牌很正常,可管事婆子找的不是黃氏這個主母,而是家裏的小姐,這就能說明許多問題了。


    蘇惟生道,“看姐姐們的態度,茂謙那未婚妻還不錯?”


    蘇沁微微一笑,“何止不錯。笛妹妹秀外慧中,你不必再為茂謙擔心了。”


    蘇惟生鬆了口氣,大姐的眼光他信得過。


    周氏一頭霧水,蘇正德無奈地低頭跟妻子耐心解釋。


    想到趾高氣揚的莫氏,蘇瀾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周氏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她覺得太夫人好像對自己不大滿意。


    不過丈夫跟兒子都說,認祖歸宗怕還有的等呢,她素來心寬,既然一時半會兒太夫人這半個婆婆還管不到自己頭上,就不必杞人憂天了。


    周氏雖不知太夫人跟蘇正德父子說了什麽,但迴來之後她就看出二人眉宇間都有幾分憂色,也不想再讓他們擔心。


    高太後的事蘇正德跟蘇惟生商量了一下,並未告訴周氏,姐妹兩個是知道的。


    主要是周氏膽子太小了,見著態度還算平和的太夫人都能手腳發軟,萬一因此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前麵所有的籌謀就都白費了。


    “對了,”蘇沁突然想起一件事,“咱們府城原來的柳通判,是定國公夫人的族兄。不過已經出了五服。”


    之所以說是原來的柳通判,是因為人家已經升職了,現下該叫一聲柳同知。


    蘇惟生喃喃道,“如此,那就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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