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畢竟殺了人啊。


    你拿著那柄刀子。手電筒滾落到地麵上,又滑動著旋轉了兩圈。光打在你身上,影子照在灰色的牆壁上,光線下是一圈集中的白。你拿著那把刀,血從刀柄上順下來,往你的胳膊上滑。你看了眼窗外,窗外很暗,連路燈都沒有。你拿起刀,手倒是不顫抖,隻是對著正前方蜷曲在一團的身體,又捅下去一刀。刀刺破皮膚的時候,感受到肉實際是這般柔軟的。刀在身體裏攪動著,黑暗中,竟有一絲快意。你把刀用力拔出來,又戳了進去。


    你腦海中想起波奇碗裏的鮮切三文魚。切成方方正正的一塊,吃起來有點腥味,彈性,和鬆軟。一開始的時候,你不愛吃生的東西,後來開始吃沙拉,沙拉裏放三文魚,蘸果仁芝麻醬,越吃越有味。


    你把刀子再次拔出來。死一般的沉寂裏,你帶著那把刀,摸著黑,在寫字樓裏尋找著出口。你沒坐電梯,怕裏麵有監控,你也沒來得及看自己把三文魚捅成了什麽樣子。三文魚一點不撲騰,早沒了掙紮的氣力。你穿越在寫字樓的毛坯房之間,你看著沒安完整的落地窗,伸出頭探遠方的月亮,你突然開始思考要不要跳下去。空氣裏滿是灰塵的味道。你覺得人生也是這樣漆黑一片,漫無止境的。你在樓道裏狂奔,你走到樓梯口,你沒有摸著扶手,以防留下痕跡,你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步伐愈發急促。你覺得身後有人在追趕自己,你覺得那攤癱軟在一團的肉突然蠕動起來,朝你所在的方向趕來。想到這裏,你下樓的速度更快了。可這樓梯好像無窮無盡,越走越長,就像這長夜裏的黑暗一樣。


    我一直覺得在咖啡館裏收到問卷,是和孫越的第一次見麵。孫越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他說,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醫院。“你從天台上摔下去了,好在遇到緩衝,但卻很難再站起來了。你坐輪椅出門,都是我在後麵推你。我會來找你,是因為你給我們實驗室打過電話,應該是為了申請大學吧,你覺得這種有新意又不收費的研究對自己來說是個提升背景的好機會。我看了你提供的履曆,我就說,那我們約一個時間麵試吧。我給你迴了電話,接電話的是醫生,說你在醫院了。我親自來找你,為了兌現約好的時間。更重要的是,已經一段時間聯係不上導師了——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實驗了。我覺得你是最適合成為17號的人——第十七位實驗對象。見到我之後你很詫異,你說自己躺在床上,渾身纏的都是繃帶。參加這個研究對你來說早就沒有意義了。我就說,那是因為你太不了解這個研究了。”


    孫越說等我康複一點了,可以去實驗室看看。他對我提過的日記很感興趣——應該說每次睡醒,把夢當成日記記下來的習慣。他說實驗可以幫我把那場曾經無限憧憬的夢變成現實。至少在我自己的意識裏,會始終認為那些都是真的。我也會忘了這場意外對我帶來的影響。


    我問他,“可這些不都是假的嗎。”


    他說,“活著不就圖一個開心嗎。分什麽真的假的,隻要讓自己開心了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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