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見此,也不推辭,幹脆的坐下來道:“姑娘今日請我喝茶,老朽自當為小姐消災。”說完,老頭端起茶來喝了一口,似乎覺得這茶水不錯,點了下頭。


    喝夠了茶,老者拿出幾個銅板來往上一拋,三個銅板落於桌麵,兩個為反麵,其中一個立於桌麵,不正,不反。


    老者指著銅板道:“姑娘,你此行不能直接迴東爵,需往東南方向去。”


    雲洛情一想,東南方向,也就是東爵的西山大營,軍隊?如今東爵京城即便是有兩個皇子在爭奪皇位,也不過暗潮洶湧,與她迴京城有什麽衝突?而且,西山大營是東爵軍訓的總基地,是由德親王掌管,她去那裏做什麽?


    “你倒是說說,我為什麽要往東南方向走?你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雲洛情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神算子”的攤位:“我就砸了你的攤子!”


    “姑娘請稍安勿躁。”老者笑臉相迎,開口道:“老朽近日觀過天象,你本有大劫在身,現在卻還能逍遙在此,是因為一顆帝星為你擋災,雖然如此,但為你擋災的帝星已經隕落,你身後追兵不斷,若直走東爵京城,你的災禍最終避不過去。”


    有一顆帝星為她擋災?難道指的是南宮冷易?帝星隕落,是說南宮冷易已經死了嗎?


    開啟禁地的鑰匙一直都在龐太後手中,南宮冷易是如何拿到的?還有謝淑妃的死,說她給皇帝下藥,所以才處了極刑,可是她了解謝淑妃,以謝淑妃的品性和對南宮冷易的迷戀,她是絕不可能因為弟弟被捕天牢就下毒毒殺皇帝。


    南宮冷易給她的鑰匙,究竟是從哪裏得來的?加速他寒症發作的毒,又是誰給他下的?


    先前一直忽略的許多問題,在老者的一句“一顆帝星為你擋災”中,她想起了很多。


    “那你算算,他是不是已經死了?”雲洛情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那顆為她擋災的帝星。


    “天機不可泄露!”老者突然放出一句。


    雲洛情麵色一怔,盯著老者的眼睛:“我最抬眼說話說半截的人了,我從不信什麽天機,說!”


    “姑娘,凡事不可強求,有緣自會再見,老朽隻說帝星隕落,並非是說他死了。”


    “這麽說他還活著……”老者的話令雲洛情的心情稍稍舒緩了一些。


    “你繼續說,我不可直接迴東爵京城還有什麽原因?”


    “姑娘是以何身份離開東爵的,自不必老朽說了吧?如今你沒有一點預兆又迴去了,你說你的仇人們會怎樣做?你的家人又會如何自處?”


    當初她以和親公主的身份遠嫁西楚,按照東爵嚴苛的律法,和親公主無國書送迴私自迴母國,是大罪。與雲王府敵對的那些人定然不會放過一個如此好的打擊雲王府的機會……如今的雲王府已不是曾經的雲王府,兩個最有權勢的皇子為了奪嫡,定然不會再管她。


    “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叫他出來?”就憑一個村野之人,絕不可能將她的身份知曉得如此清楚,什麽通天徹地的神算,她壓根就不信。


    “姑娘說的話什麽意思?這些都是老朽夜觀天象測出來的……啊!”老者話未說完,雲洛情已經動手,迅速出手一扭,老者一隻胳膊動彈不得,疼得大叫。


    “洛情。”聲音中夾雜著些許滄桑傳來,雲洛情抬頭看見來人,這才鬆開手,放走老者。


    老者起身朝身著青衣布衫的男子鞠了一躬退下,雲洛情慢慢從茶桌旁站了起來,看著對麵的人:“果然是你。”


    質樸長衫,天資不俗,手持“神算子”招牌卜算天下,不是東方朔又是誰!


    自上次皇宮一見之後,他們再沒見過,此刻相見,加之方才那老者對她說的話,她心裏明白,是東方朔保護她的一種方式。


    兩人落座,沉默一會兒,雲洛情開口道:“這些話你為何不直接告訴我?”


    “因為沁兒對你做過的事,我想,你恐怕不願見到我,或者更不會聽信我的勸諫。”東方朔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雲洛情還不至於是個是非對錯不分的人,況且,她已經受到了懲罰,你不必如此。”


    東方朔看著雲洛情的臉,布滿滄桑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你果然很像你的母妃。”


    “你與我母妃……?”提及此,雲洛情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如果東方朔與母妃隻是單純的結拜姐妹的哥哥,那麽東方朔當年絕不會因為母妃的死離開朝堂,現在為了幫她,與自己的親妹妹對立,如果隻因為他是一個公正正直的人,他就不會看著她的臉發愣,然後說出一句“你果然很像你的母妃”。


    她雲洛情並非一個不通人情世故之人,東方朔看她之時眼中流露出的那種追悔悵然,她看得懂。


    “那些都過去了,如果你想知道,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全都告訴你,但不是現在,現在,你還是立刻啟程,前往西山大營去吧,北冥派來的追兵,距離此地不出十裏了。”東方朔道。


    “可是西山大營是德親王掌管的,我並不熟識……”


    “你去了便知道了,現在京城裏太子和四皇子奪嫡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你以和親公主的身份迴雲王府,就算是雲老王爺也保不住你,整個東爵,隻有西山大營裏的人才能真心保你,快走吧!”東方朔話落,轉身去拿了神算子的招牌,朝著鎮子外麵而去。


    看他去的方向,雲洛情有些不放心,追上來:“你要去做什麽?”


    “西楚飛來山……故人,是應該去見一見了……”


    看著東方朔不顧而去的背影,雲洛情也轉身,朝著東南方向走去。


    北冥,軒轅殿。


    禦醫署所有的禦醫都守在軒轅殿門口,院首正在殿內診脈。


    禦醫斷言南宮冷易隻有最後三日可活,可是如今十日已經過去了,南宮冷易的氣息依然還在,隻是一直處於昏睡之中,南宮樾廣發海貼,尋名醫為其治病,三日前,一個年輕小姑娘撕榜,送上一顆赤血丹和一株彼岸花。


    小姑娘沒有為其把脈,隻說奉了主上之命送藥,一顆赤血丹能為其續命三個月,一株彼岸花可入藥製成一顆赤血丹。


    南宮樾隨後派精銳的血隱衛跟蹤小姑娘,一路上都沒有被發現,但追蹤到神域之都後,小姑娘突然之間一點痕跡都沒有的消失了。


    神域之都,孔雀山莊。


    “皇兄,你為何要放走雲洛情?為何?”


    “還有你為什麽……為什麽扮成刺客入母後寢宮偷取鑰匙,你為了那把鑰匙被晉寶的幻陰指重傷,又中了母後的花蠍子毒,你拚了命的拿到那把鑰匙就是為了給她是不是?”南宮樾揮退所有宮人,看著沉睡不醒的南宮冷易一遍又一遍的問著。


    禁地被人打開,裏麵的人不見了,丞相府的人也在一夕之間全部消失,這是早有預謀的,所以他一直以為狩獵當日闖入壽寧宮的人是雲洛情派去的,直到那日密宣雲洛情入宮,緊接著發生的一連串事故之後,他入軒轅殿發現隻有一絲氣息的南宮冷易,他身上的傷勢和體內催發寒症的花蠍子毒讓他恍然大悟。


    原來他所想象一切預謀的主人不是雲洛情,是皇兄。從狩獵那日開始,皇兄就一直在設計一場幫助雲洛情出逃的計謀。


    可是為什麽?


    皇兄明明對雲洛情恨之入骨,當初還說要拿雲洛情跟西楚做交換,對禁地中的雲霽更是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不!他忘了一點,忘了最重要的一點……他的皇兄,十五歲登基,十八歲親政,十年之間讓北冥從四國中最弱走向了最強,擁有那樣的智慧,如此睿智之人,他能發現西延淩是雲洛情,皇兄恐怕是更早就發現了吧!


    一絲絲不可思議逐漸布滿南宮樾深黑的眼眸……


    半月之後,北冥皇南宮樾發兵攻打西楚,北冥軍隊如同餓狼猛虎,以極快的速度攻占了西楚三座城池,西楚連連敗退,連損兩員大將,太子澹台聿親率援軍上前線。


    清晨,霧氣繚繞,雲洛情站在西山上,看向山下的西山大營,像是籠罩在霧氣之中的神秘之境。


    西山大營,東爵軍事總基地。人人都知道東爵有一個西山大營,可是雲洛情進入西山七日了,直到今日方才找到駐地。一般人如果沒有人帶路,恐怕找不到此地。


    雲洛情站在西山上,仔細的探看了整個西山大營駐地周圍的環境,駐地處於背風坡山穀之中,周圍是煙瘴之地,隻有一處出口有精兵把守,沒有令牌根本進不去。駐地後方是密林,煙瘴籠罩,進入之後立即迷路,右方看似野草荒蕪,但是蒲葦極深,是沼澤地,左邊是一條大河,三裏一崗亭,守衛俱是森嚴無比,竟是比皇宮守衛還要嚴密。


    戒備如此森嚴的地方,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去就有一定的難度,再說即便混進去了,這裏的最高指揮官是德親王,雖然雲王府與德親王府沒有過節,但是交往也不甚多,姑且不論其他,就她孤身擅闖軍機重地一條,她就沒把握德親王會不會把她送到金鑾大殿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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