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郡從人群中走出來,假意對雲洛情虛行一禮:“太子妃,請恕老夫無禮,太子殿下把上官憐藏在府中多年,您是何時知道的?”


    “近日。”


    “那您和太子殿下是否因為此事爭吵過,或是鬧過別扭?”濮陽郡再問。


    “有。”雲洛情簡略答道,誰都聽得出,濮陽郡故意這麽問,已經在向所有人說明一件事:她有殺上官憐的動機。


    濮陽郡明顯對雲洛情的這個答案很滿意,他輕笑了一聲,看向澹台武桀:“皇上,既然太子妃已經承認她與太子殿下,曾經因為上官憐的事情鬧過不愉快,那麽同時也說明一點,太子妃是有動機殺人的。”


    濮陽郡說出這句話得時候,蕭堯慢慢睜開了眼睛,發覺自己已經被鐵鏈捆綁了起來,濮陽郡這個白胡子老道在說什麽?接著他便看到了地上上官憐的屍體。


    “胡說!”澹台夜華上前一步:“國師的意思,是皇嫂出於對上官憐的嫉妒,故意給上官憐吃了毒藥,然後再嫁禍此人的?”


    “難道沒有這種可能性嗎?這裏的人,包括皇上在內,沒有人知道上官憐在這兒,更與她無冤無仇,誰會有動機殺她?”


    “不是她!”澹台聿迅速出聲。


    “絕不可能是皇嫂,若她想上官憐死,又何必花費那麽大的精力救她?皇嫂為她拔毒七次,內力耗損大半,根本就說不過去!”澹台夜華反駁道。


    “二位殿下仔細想一想,太子妃一開始並不願意救上官憐,最後卻又改變了主意,會不會是太子妃想借著為上官憐解毒的理由,對上官憐下毒手……”


    “本宮說過,不是她!”濮陽郡話還沒說完,就被澹台聿猛然打斷。


    雲洛情看著澹台聿手指緊緊握成拳頭,知道他在怒,她沒有說話,是因為當她成為殺上官憐的嫌疑犯之時,無論她說什麽,在別人眼裏都隻是脫罪的狡辯之詞。


    “為什麽不會是她?太子殿下覺得太子妃還不夠理由對上官憐起殺心嗎?”濮陽郡咄咄逼人。


    聽到這裏,蕭堯總算是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人是我殺的!”蕭堯的聲音突然響起。


    話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蕭堯看了過去,隻見他從地上站起來,渾身帶著一股森寒之氣,慢慢朝澹台聿走了過來。


    “你們不必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了,這件事與情情無關,是我自己看不過澹台聿背著情情偷藏這個女人,是我自作主張要為她出氣,與情情無關。”


    “蕭堯,閉嘴!”雲洛情忽然怒喝蕭堯一聲,蕭堯是什麽樣的人她很了解,他怎麽會做這種事情?即便當真會做,又怎麽會蠢到讓自己暈倒在案發現場?蕭堯的武功雖算不得絕頂,但作為蕭氏家主,武功也絕不會差到哪裏去。


    蕭堯薄唇微勾,唇角揚起一抹笑,帶著些許嘲諷與不屑:“我已經說過,人是我殺的,何必牽連他人?”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盯著蕭堯,有相信的,有質疑的。


    “蕭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馬上閉嘴,滾!”雲洛情感覺她此刻滿心怒火,她已經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正在朝她一步步靠攏,而蕭堯,就是這個陰謀的導火索。


    “太子妃,兇手都已經承認了罪行,你為什麽不相信呢?難道這其中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內情嗎?眾所周知,兇手是你的人。”濮陽郡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又都將質疑的目光移到了雲洛情身上。


    以雲洛情的本事,找一個替罪羊是很容易的事情。


    “人是我下毒殺死的!”既然已經避無可避,就隻能迎上去,好過讓無辜之人陪她遭殃。


    此話一出,人們更是驚訝,但更多的是奇異的目光。


    先前都不認罪,現在卻搶著來認罪,誰也分不清楚到底哪個說的是真話,不少人卻在暗自慶幸,太子妃竟然當著太子的麵,維護一個外人。


    蕭堯卻忽然笑了笑:“情情,你我雖然相識多年,我們雖然是…親戚,但是你也用不著維護我,蕭某自認是個磊落之人,絕不會讓一個女人來替我頂罪。”什麽髒水往他身上潑就是,守護雲洛情,為她所用,原本就是蕭家的職責,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有任何機會讓雲洛情受屈。


    所有人一聽,恍然大悟,這才明白蕭堯為何要殺上官憐,原來是為了維護太子妃,而維護太子妃的理由,又因為他們是親戚,難怪了!


    蕭堯替她頂罪,卻還不忘向眾人說明與她的關係,到了此刻,他竟然還在保全她。以前她從未發現蕭堯有這樣巧妙的心思,隻覺得他說話做事不經大腦,全憑喜好,原來不是,原來她太不了解蕭堯。


    澹台聿對上官家族如此重視,蕭堯自承殺人罪狀,一旦坐實,澹台聿絕不會放過他。


    澹台夜華上前道:“你說你是為皇嫂才殺上官憐,可你知不知道皇嫂為上官憐拔毒七次,還元氣大傷,你這不是在幫皇嫂!”


    “別的本小爺管不著,隻要是妨礙了情情幸福的人,都該死!”淡淡的一句話從蕭堯口中溢出。


    所有人又是一驚。


    蕭堯掃了一眼周圍,湊近雲洛情耳邊:“你身邊的兩個貼身侍女呢?”


    雲洛情這才察覺,青衣和青寧沒有跟來,將她身邊的人全都支開,才好對她出手,雲洛情這下更加肯定,這的確是一個陰謀,隻為她一人而設的陰謀!


    蕭堯靠近雲洛情的動作,從澹台聿的角度看過去,尤其親密。


    澹台聿看著蕭堯,手指捏成拳頭,骨節發白。


    蕭堯走上前一步,對著澹台聿,唇角微微一彎,極盡邪魅:“聿太子,多謝你始終相信情情,本小爺雖然承認了罪狀,你們卻未必抓得住我。”


    話落,蕭堯想要跑,卻被濮陽郡搶先出手,一道極為雄厚的內力朝著蕭堯的胸口射了出去。


    “不!”雲洛情大喊一聲,驚恐的看著飛身而起的蕭堯從空中掉下。


    蕭堯重重墜地,口吐一口鮮血,偏頭看了一眼雲洛情,忽然笑了笑:“情情,看來…我要…食言了……不能…不能陪你…同生共死了……”


    “蕭堯!”雲洛情怒吼而出,一身火紅嫁衣衝過去抱起蕭堯的身體,地上鮮紅的血,竟比雲洛情身上的嫁衣還妖嬈。


    一滴清淚從雲洛情臉頰滑落,與蕭堯認識了那麽多年,她竟然一直不知道蕭堯會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那年,她十一歲,跟著老頭子上雪峰山去玄光老道處接雲隱迴王府,她好奇跑出了玄光的栗花舵,莫名到了一處木屋,屋子看上去簡陋,屋前有一個棋局,已經被一層薄薄的雪花覆蓋住了,她記得在母妃留給她的手劄中,隱約見過這個棋局,並且記得破解之法。


    正當她要伸手過去挪動棋子的時候,木屋裏傳來一個老頭的怒喝。


    “誰敢擅動老夫的麒麟棋局!”迴聲陣陣,雲洛情驚了一下,環顧四周也沒看見一個人,然後她朝著木屋走過去。


    木屋的門“嘩啦”一聲自動打開,雲洛情就站在門外,看著屋內盤腿席地而坐的老頭,一老一小對視了半晌,竟然誰也不讓誰,老頭子怔了怔,問她:“你是哪家的小娃娃?竟敢亂動老夫的棋子,就不怕老夫將你殺了,扔給雪狼食了?”


    可那時候方才十一歲的小姑娘,身體裏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的靈魂,她不屑於老頭的恐嚇,指著門前的棋盤道:“我才不相信,雪狼是我的好朋友,是不會吃我的,但是我會讓雪狼咬你。”


    年幼的小姑娘歪著頭與老頭子對視,一點不落下方。


    許是不信,許是時間過的太慢,老道想嚇一嚇雲洛情,抬手在嘴邊吹了幾聲,周圍忽然聚攏了不少雪山狼,老頭冷笑著,等著雲洛情朝他唿叫求饒。


    可他久久沒有聽到屬於小女孩的求救唿喊,甚至是連一絲聲音都沒有,他好奇著走出木屋,頓時,他被木屋前的一幕震驚住了。


    那個他原本想恐嚇的小姑娘,竟然伸手去摸雪狼的毛,而雪狼之主竟然一動不動,趴在地上任小女孩撫摸,其餘的狼群全都趴在地上,就像見到它們的主人一般。


    這個老頭,就是蕭氏家族上一任的家主,蕭仁邢。


    蕭仁邢震驚的盯著小姑娘:“你到底是誰?”


    這樣的場景,蕭仁邢此生隻見過一次,那便是許多年前,夜秦國的太後—南宮凰,可那是因為南宮凰自小長在雪山,與雪山狼朝夕相處,而眼前的小姑娘,從穿著上看,該是一個貴族千金,並非長在雪山之中的,卻能擁有讓狼群臣服的力量。


    那時候的雲洛情還很任性,她不理老頭問的話,卻又指著棋盤說:“我見過那個棋局。白子在二三路一填,提掉十六個白子,五六路收氣自斷,黑子便會被全數絞殺,我說得可對?”


    蕭仁邢順著雲洛情說的去方法看棋盤,忽而震驚不已,他不可思議的盯著麵前的小姑娘,這個棋局擺了近十年,黑道白道多少棋癡高手都未曾破解,如今竟然被一個小丫頭三兩句話破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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