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沒哭。”


    龔凡指著那兩個小女孩,稀奇的挑了挑眉頭。


    那被崩的一臉血刺唿啦的小孩,居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死亡,對她們來說並不陌生,尤其是明越自殺的死亡。


    早已經成了所有人包括詭異們,稀鬆平常的事情了。


    甚至兩個小孩還在抓著男人的衣角把玩。


    紅色的血肉,銀黑色的骨頭,在慢慢修複成原樣。


    如果不是一地血肉,沒人能知道他剛剛已經死過一次了。


    “你們是新員工,該工作了。”


    明越恢複原樣後,好像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忘記了他們是誰。


    他把地上相對完整的骨頭撿起來穿進了黑色的大褂口袋裏,那一身黑衣即使沾了血跡,也並不明顯。


    “龔凡,尼基塔,霍子茵,對嗎。”


    可離開房間的那一刻,明越微微側頭,重複說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


    “我叫明越。”


    他們之間的對話,剛剛發生的一切,宛如泡影,明越根本不記得了。


    但是他偏偏能夠清楚的說出三個人的名字,或許是執念,或許是留在潛意識裏。


    最最重要的事情。


    尼基塔目睹他詭異又可怕的空洞的眼睛,雙手忍不住的顫抖。


    “嗯.....我......我是尼基塔....唿.....”


    霍子茵搓了搓手臂,她也覺得有些可怕,又很可悲到心頭難受的不行。


    “你為什麽記得我們的名字?”


    龔凡沒有嗎嘍想的那麽多,也沒有霍子茵的那種感受,瘋子他見得多了,這隻是另一個瘋子罷了。


    他更好奇為什麽這個人,能夠清楚地記得他們的名字。


    “因為.......”


    明越用空洞的目光看著三個人,平靜的說出了他150年前許下的那個願望。


    “我想請你們,殺了我........不過,在那之前,請你們......把那些監督員......先殺了......最後.....再把我們,都殺了。”


    他的話說的很慢,每一句似乎都在控製著情緒,生怕自己會心跳加速或是被死人頭察覺到。


    “不用殺他們,小凡,也就是他,能把孩子們都帶走,包括這裏的所有人,包括你。”


    尼基塔抹了把臉,用力的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堅定地告訴了明越他們的計劃。


    “我們的世界在藍星,你們都可以得到安穩的生活,可以好好活著。”


    他的話音落下,明越愣在原地足足十幾分鍾,接下來就是沉默良久。


    噠噠噠。


    他緩慢的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拖著巨石一般,在負重前行。


    走廊裏除了腳步聲,安靜的可怕。


    在抵達終點看到小豬遊樂園的時候,尼基塔終於聽到了他的迴答。


    “........謝謝你.....但是....這條命.....我...已經....沒有選擇權了.....”


    這句話說的比之前還要慢,每一字一句都顯得無比艱難。


    “為什?......”


    話沒說完,尼基塔皺著眉頭剛要上前,就看到十幾個孩子撒開了手中的玩具,衝過來抱住了明越的腿。


    “明越哥哥,我什麽時候可以見爸爸?溫柔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明越哥哥,你今天死過了嗎?我在牆上死了3次,你呢?”


    “明越哥哥,你可以再講一遍藍天白雲的形狀嗎?我還想聽你說鳥兒羽毛的顏色。”


    “明越哥哥,幸福的解脫到底是什麽?我想要那個東西。”


    “明越哥哥,媽媽今天見到爸爸了,她說爸爸已經解脫了,那我是不是見不到他了?”


    “明越哥哥,昨天監督員把我帶走了,我尿尿疼,但是我得到了那個好吃的,迴來後我給了媽媽了,可媽媽吃完眼睛流水了,那個水不好吃。”


    孩子們聞了聞明越的衣服,明越常年穿著黑色的衣服,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


    他們看不出來明越有沒有受傷,隻能每次靠近去聞血腥氣。


    這是他們判斷明越今天有沒有去死的唯一方法。


    明越的身形隨著孩子們的簇擁和晃動,也跟著微微搖晃,他伸出手扶住了差點跌倒的小孩,拍了拍孩子們毛茸茸的腦袋。


    他麵無表情眼神依舊空洞的可怕,但一舉一動是那麽的溫柔。


    “現在......就把......他們......帶走.......”


    明越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麽變化,語速卻越來越慢了。


    他沒有問怎麽帶走,沒有問為什麽能做到,他什麽都不好奇。


    他隻需要親眼親自確定一件事。


    尼基塔,龔凡,霍子茵。


    沒有騙他。


    “求求.....你們.....求.....你們....帶走.......”


    明越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波動開始不受控製,身體開始發抖。


    ‘他’,馬上又要清醒了。


    砰。


    話未說完,明越再次掏槍自殺,在那顆死人頭眼皮顫動,即將清醒之前,自殺了。


    “嘖,這頭我給他擰下來吧!”


    龔凡受不了他那個憋屈勁兒,怎麽說個話都要自殺,這他娘的多鬧心。


    他直接用匕首劃破了兩隻手上,搓吧搓吧塗滿了自己血液,然後薅住了那顆醜陋的死人頭用力地往外拔。


    “狗子來幫忙!”


    殺人簡單,救人費勁。


    他擔心自己沒拿捏好力道,把旁邊明越正在修複的腦瓜子給捏爆了。


    嗎嘍還有話要問他呢!


    “哦。”


    地獄犬默默上前變迴原形,一口咬住了詭異脖子連接處,小心避開明越的皮肉。


    哢嚓哢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連接了200年左右的頭顱,慢慢被撕扯開一個豁口。


    “你們幹什麽!”


    死人頭察覺到詭源破裂,猛地睜開了眼睛,在感受到灼燒到快要把他燒爛的溫度後,他那雙黑色的瞳孔變得震驚又驚恐。


    “我死了他也要死!”


    死人頭意識到他們想要救明越,立刻說出了這句話。


    果然。


    龔凡的動作停下來。


    “.....這咋整啊。”


    他轉頭看向嗎嘍,一臉無辜的神色。


    “等下,我問問.......殺了他你會怎麽樣?”


    尼基塔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先問了一句剛剛睜開眼睛的明越。


    “他.......會死.....我沒事.....我是......半詭異......”


    明越空洞的目光,看向被扯開一半的死人頭,迴答完尼基塔的話後,他拉住了龔凡的手。


    很燙,很疼,他也能夠感受到詭異感受的疼痛。


    但是比起自身的痛苦,這根本不算什麽。


    “別殺他.....至少現在.....蜜糖會來.....詭神......都會來.......”


    明越說的很慢,他有些著急,但又在強行壓製著激動地情緒。


    從始至終,那雙空洞的眼睛始終沒有變化,他已經把克製情緒這件事,印在了骨子裏。


    他身上這顆死人頭,有五個詭神留下的詭氣,隻要死人頭消失了,詭神都會來的。


    這裏的孩子太多,人太多了。


    稍有不慎,就會死傷一片。


    如果是之前,明越會帶著所有人一起死。


    可是他們有機會活下去了。


    有機會真正的解脫了。


    所以。


    再等一等吧。


    再等一等就可以解脫了。


    等到孩子們都離開,所有人都離開曾經的家園,離開人間地獄。


    蔚藍星。


    最後,再死吧。


    他還可以痛苦的支撐一段時間。


    206年了。


    他等了很久很久了。


    不差這一天。


    他的痛苦,可以換來孩子們的生機。


    他的痛苦,是必須要完成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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