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悲歡離合各有不同,對某人來說很小的事情,換成另一個人則是變成事關生死存亡的大事。


    站在智氏這個大宗的立場,恢複程氏這個小宗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程氏的族人為了得到認可卻是花了一百多年的時間。


    前麵已經提到恢複氏族的重要性,不能夠去責怪程集會控製不住情緒了。


    智宵將該講的事宜事無巨細一一告知程集。


    等待心情平複下來之後,滿腦子想要為家族肝腦塗地的程集哪敢不認真聽,有困惑的地方也當場提出來。


    “宗子既然知曉趙氏意圖不軌,為何不先發製人。”程集這個困惑不小。


    智宵也不藏著掖著,說道:“我與季之結合,事關吞並秦國與趙氏。”


    其它還用講嗎?根本不需要了。


    智宵不是光娶了季嬴一人,還有好幾位媵,其中之一的昭嬴便是來自秦國公室。


    日後,智宵的身份地位肯定會再變一變,一定會與季嬴生下有趙氏血脈的嫡長子,還會與昭嬴生下有秦國公室血脈的庶子。


    到了那個時候,因為嫡長子有趙氏的血脈,想要在趙氏覆滅之後接管,遭遇的難度肯定會無數倍降低;再有秦國公室的庶子,智宵選擇一個地方為該庶子的封地,能夠最大程度安慰秦人。


    所以了,曆朝曆代為什麽明知道聯姻對兩個家族進行決策的影響力沒有想象中那麽大,那麽多聰明人仍舊會選擇用聯姻來加強雙方的關係?原因在於“凡事留一線”這個核心,再來就是便於進行互相之間的吞並。


    程集不是穿越者,他哪能聽不懂智宵那一句話的含義,猶豫了一下下,說道:“辛苦宗子!”


    貴族的婚姻不講究情情愛愛,主要是以某時間段的利益需求為出發點。


    男女之間的那點事,男方為了保證女方受孕要付出很大的體力勞動。因為是為了以受孕為目標,有經曆過的人都知道會缺少極大的樂趣。


    軍果主義氛圍下的晉國,晉人對享樂的追求不大,便是身份地位再高,極少能夠看到家族核心成員整日花天酒地,相反更多的是為建設家族而在操勞。


    事實是什麽?不管在什麽年代,越是強大的家族,能夠整日花天酒地不務正業的家族成員,他們一般是邊緣人,也就是注定無法掌權的那一批人。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定位,樂子什麽的人也存在區分,有人認為可以整日花天酒地很幸福,也許每天可以不務正業的人很羨慕有事情可以操勞的同輩。


    對於智宵來說,將家族發展壯大就是最大的樂子,其餘的娛樂項目隻有在需要放鬆的時候偶爾消遣一下。


    當天,智宵向智申匯報,走三書六禮程序的任務已經被程集接了過去,詢問要安排什麽人輔佐。


    智申幾乎沒有考慮,說道:“使寒武為佐。”


    程氏複立,再次成為智氏的小宗?這個消息一定會廣而告之。


    有智氏的宗親擔任三書六禮程序的操辦者,禮儀上已經算是過得去了。


    程集年齡不大,相關的知識累積量有限,很難不出現差錯,安排一個人輔佐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有那麽一個事實,智申在家族內部的親信比智宵要少得多,核心族人幾乎全是智宵的擁護者,超過半數的家臣內心的效忠對象也是智宵,也就是智申不在意,換作權力心重的家主早就受不了了。


    寒武是智氏當前的首席家臣,確確實實也隻效忠智申一人。


    在這種前提下,智申派出寒武輔佐程集,足以表明對智氏內部的現狀沒有抗爭心理。


    能夠當一個家族的首席家臣不止要是個聰明人,辦事能力要強,懂的事情也要多,否則根本就挑不起擔子。


    智宵對智申的安排能說什麽?除了答應下來,其餘什麽話都不能多說。


    畢竟,智氏內部的現狀是那樣,掀開對誰都沒有好處,作為既得利益者的智宵接受現狀也就是了。


    翌日。


    智宵派豫讓先後去拜訪趙氏、魏氏、韓氏,邀請趙毋恤、魏駒、韓庚在三天後外出狩獵。


    他們這些人在年輕的時候經常混在一起,各自擔任卿位反倒隻有在發生正事的時候才有聯係了。


    這種規律很正常,沒有責任的時候無憂無慮,有很多的時間能夠混在一起玩樂,等待有了各自需要擔負的責任,哪還有那麽多空閑聚首玩耍。


    三天後,智宵一大清早便領著五百餘人出門了。


    這五百餘人,半數以上屬於隨從的級別,剩下的才是武裝護衛。


    人是那麽多,不算代步的戰車,同行僅是裝載物品的馬車卻是多達四十餘輛。


    這一次出城狩獵,四個卿位家族的核心後輩都會參加,事先也說好帶上夫人或子嗣。


    智宵、魏駒、韓庚、趙毋恤這四個人之中,魏駒和韓庚已經有了正式的子嗣,隻有智宵和趙毋恤因為沒有成親還沒有正式的子嗣。


    怎麽子嗣前麵還要加上“正式”這種詞?因為在沒有正式成親前,可以擁有一到多位嬖人。


    嬖人就是受到寵愛的人,不管她們或他們獲得多大的寵愛,其實都無法扭轉身份上的差距。


    如果女性嬖人為男主人生下子嗣,孩子連庶出都不算,好聽點的稱唿算是私生子,說難聽點叫野種。


    智宵連私生子都沒有,並非是沒有與女性做點什麽愛做的事情,原因是采取了避孕。


    在人生規劃上,智宵早就有了全盤的打算,才不會在子嗣上麵留下漏洞或麻煩。


    什麽規劃?智宵一定會成為一國之主,夫人沒有生下子嗣,反倒是其餘女人先誕下子嗣,日後必然產生國主之位繼承方麵的問題。


    沒有考慮那麽長遠的趙毋恤,沒有成親之前已經多了多名私生子。其他家族的人或許也是這樣,但是沒有趙氏那麽嚴重。這個其實也是趙氏的一種家風,曆代核心族人都是該種情況。


    智宵來到城門外的時候,沒有看到魏氏、韓氏或趙氏的隊伍,倒是有另外一些中等家族的人已經在了。


    晉國目前當然還有中等家族,隻是數量已經變得極少,一般還掛靠在某個卿位家族當掛件。


    “拜見下軍將!”


    張孟談、解林、士書、高強、張康、析成鮒等人殷勤地過來問候。


    這些人之中有老有少,身份方麵細細解刨會顯得很複雜。


    例如,士書是士皋夷的兒子,他們的出身是範氏,在範氏在晉國除名前被智躒保了下來,當前明麵上是魏氏的附庸家族之一,暗地裏效忠的卻是智氏。


    高強其實是齊人,成份屬於齊國公族,原先是中行氏的家臣之一,在中行氏在晉國除名後轉投智氏。


    張康也是張氏的一員,很早之前效力於中行氏,後麵自立一宗,看似與張氏沒有關係,兩個家族暗地裏卻是仍舊頻繁聯絡,目前效力於魏氏。


    曆來不喜歡擺著一張死人臉的智宵一一和煦地迴禮,打趣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顯得很是和藹可親。


    第二個到來的卿位家族是魏駒的隊伍。


    魏駒一來就看到很多家族的家主或繼承人簇擁在智宵周邊,場麵看上去很熱鬧,下車之後主動湊上去。


    其他人看到魏駒出現,等待智宵先行問候,他們才行禮致意。


    這是一套基本的禮節,講究一個尊卑有序。


    要是地位比在場某人低,搶先幹了不該幹的事情,顯得沒有教養的同時,其實也是得罪人了。


    因為智宵和魏駒同時在場,其餘人不免就要變得更加涇渭分明,該是智氏陣營的一方站到智宵身後,屬於魏氏的那些人站到魏駒身後,劃歸於韓氏或趙氏的人也各自站隊。


    如果不屬於四個卿位家族的勢力一方?今天不會受到邀請,沒有獲得邀請又給來了,站位都不知道該怎麽站。


    一些外人在路過城門的時候看到那場麵,對時態有一定的了解,不免會感慨晉國作為一個國家恐怕時日不久了。


    那是明擺著的事情,晉國不止權柄被四個卿位家族侵蝕幹淨,連帶國內也有了明顯的勢力範圍圈子,甚至連對待擴張都有了規劃。


    結合所有事態來分析,不難得出一定有兩個以上的卿位家族私下勾連,隻要時機合適就會將晉國瓜分掉。


    在趙毋恤的隊伍過來時,恰好也是楚國使節團抵達的時間。


    公孫寧看到涇渭分明的晉國眾貴族,特地讓隊伍放慢了速度,瞅了好一會對旁人說道:“秦國不複存在當日,便是晉國消亡之時。”


    這個公孫寧是誰?以前是誰不重要,他當下被當成令尹接班人在培養。


    楚國目前的令尹是沈諸梁(葉公),按照慣例沈諸梁有了葉公之外的號,被稱為子高。


    如果某天公孫寧成為楚國令尹,他一定會獲得一個以“子”為開頭的號。


    這個是楚國的老慣例,說白了就是一種時間存在非常久遠的既定風俗。


    一方能夠看到另一方的時候,通常對方也看見了能夠注視自己的人。


    智宵等人當然看到了楚國的使節團,隻是暫時沒有人提起關於楚國派來使節團的話題。


    在趙氏的隊伍來到城門外之後,智宵主動走了上去。


    智宵湊向前可不是專門迎接趙毋恤,純粹就是看到了季嬴所在的車輛。


    當然了,智宵不免要與趙毋恤打招唿,沒有閑聊又徑直走向季嬴乘坐的車輛。


    現在的車輛不存在車廂,也就是除了下方的車體之外,四邊隻有低矮車壁以及護欄,並非用材料圍得嚴實。


    因為車輛的款式,裏麵坐了什麽人,外麵看去就能夠一目了然,並且下車一定是從後方下去。


    季嬴在等仆人搬來墩子,看到智宵湊近,感受到腰肢被抱住,下一秒人騰空起來,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落地。


    “怎可做如此孟浪行徑?”季嬴嚇倒是沒有被嚇到,眾目睽睽之下難免會覺得不好意思。


    智宵“哈哈”一陣大笑,一點都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更是無視掉趙毋恤陰鷙的眼神,對季嬴說道:“時久未見,甚是想念,難以自己,勿怪勿怪。”


    季嬴知道趙氏跟智氏的情況嗎?


    可能有人會特地吩咐季嬴什麽,也許連隻字都沒有透露,隻有季嬴自己知道。


    智宵與季嬴確實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麵,算起來大概兩年多了?


    “昭、章,還不下車?”季嬴不敢直麵智宵,為了化解羞澀轉身招唿昭嬴和章嬴下來。


    智宵看向昭嬴和章嬴,想了想又一手抱一個給抱下車。


    “……”章嬴腦子都空了,整個人看上去木木的。


    倒是昭嬴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臉上表情也是顯得很燦爛。


    站在旁邊的趙毋恤實在無法忍,開口說道:“下軍將此舉……甚是不妥。”


    智宵根本不管趙毋恤什麽臉色或態度,招唿季嬴、章嬴、昭嬴到自己的隊伍那邊。


    從小到大,智宵確確實實沒有在與趙毋恤的相處中刻意留有情麵,基本是什麽心情就用該有的態度對待。


    並不是智宵不會偽裝,講真話就是不管真心或者假意,反正無法改變趙毋恤的對待作風,索性連偽裝都懶得偽裝了。


    這也不是智宵自己憑空想象,穿越之後又第一次重生的那會,智宵就舔過趙毋恤,舔的力度還不小,最後還不是一樣被殺了嘛。


    大家都不是因為感情或交情會選擇手下留情的人,要關注的事情已經足夠多,精力投入到更重要的地方不好嗎?何必分出不必要的精力用在假惺惺都沒有作用的地方呢。


    智氏、魏氏和趙氏的隊伍到了快半個時辰的時候,韓庚的隊伍才姍姍來遲。


    “對不住,對不住,實是要務耽擱,來之遲也。”韓庚沒有過多的解釋,道歉的程序不落下就行。


    一直到韓庚的隊伍抵達,特意待在城門附近的楚國使節團才進城。


    楚國派來使節團要幹什麽?出使的任務跟吳國與秦國有關。


    智宵、魏駒、韓庚和趙毋恤有看到楚國使節團入城,仍舊沒有談論相關話題。


    其實這樣才是最詭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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