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處理完畢,智宵自然沒有必要繼續在衛地待下去。


    決定遷徙往智氏治下的那一批人,他們會由彌子瑕來進行安排,分批陸續前往秦地得到安置。


    比較讓智宵意外的是衛國曾經最大的主戰派石曼姑也接受招安,沒有選擇留在衛國。


    其實也能夠理解,越是好戰的人,他們大部分越看得清現實。


    因為覺得必須打,不打生存空間會一步步被蠶食,自然是強硬的好戰派。


    效忠的勢力窘境無法得到扭轉,失去了發揮的空間,他們會選擇投靠新勢力,再借由新投靠的勢力來達到複仇的目標。


    沒有意外的話,衛國已經沒有翻身的可能性了,對嗎?


    衛國遭到魏氏、韓氏和趙氏的瓜分,許許多多的衛人便是視魏氏、韓氏、趙氏為仇人。


    這一批人之中的聰明人看出了一點,智氏遲早會與魏氏、韓氏、趙氏對上,選擇投奔到智氏效力。


    等待智氏與魏氏、韓氏或趙氏開戰之後,那一天便是他們借機複仇的機會來臨了。


    “衛國廟堂,我家得有十之六七。”智宵已經迴到‘新田’城內。


    這次的一來一迴,耗時將近兩月的時間,收獲方麵隻能說頗豐。


    智申問道:“可有隱患?”


    智宵點了點頭,應道:“自有隱患,不過先期於我家有利。”


    一批仇恨魏氏、韓氏和趙氏的人加入智氏,他們沒有完成複仇之前,不會想要搞其它事情。


    有這麽一批人,同時決定智氏內部將多了一批由衛人組成的派別。


    有相同的目標或是理想,眾多人走到了一起,無論達成或沒有達成目標或是理想,他們注定是會選擇抱團,派別也就出現了。


    其實,智氏內部一直以來也有派別,以輔果為首的保守派便是其一。他們的保守不是拒絕任何革新,主要是想要保障嫡長繼承製不會出現差錯。


    智氏除了保守派之外,其餘存在各種理念的派別也有,例如拒絕革新的陳舊派,讚成擴張的好戰派,主張以民生為主的內政派。


    總得來說,看智氏當前正在執行的策略,無疑是革新派與擴張派占了上風,持其餘主張的人陷入勢微狀態。


    類似的情況在其餘家族或諸侯國一樣存在,說白了就是人一旦多了,思想很難形成絕對的統一,集體執行什麽策略無非就是東風壓倒西風的一種體現。


    智氏十五年之內,總人口從原本的四十餘萬增加到一百五十萬左右,前期增加的人口來自中行氏與範氏,後來利用置換封地從魏氏獲取了一批,與趙氏的鬥爭也獲得一些人口,近年來則是依靠分地吸引來自列國的移民。


    秦人在智氏治下占到的比例有多少?他們的數量僅有不到十萬,大部分秦人還是主動跑過來投奔智氏,不是智氏攻下秦國的哪一片土地獲得的人口。


    會出現這種情況,原因是智氏暫時沒有攻占秦國的主要地區,而秦國太多地方沒有發展,人口主要棲息地隻有以都城“雍”為主的京畿圈,另一個是遙遠西邊的舊都“冀”為主的老區。


    在各類新獲得的人口中,中行氏治下屬於是智氏最好吸收消化的部分。


    畢竟,智氏與中行氏同出旬氏,原本屬於中行氏的人,他們從中行氏治下變成生活在智氏治下,無非就是同宗內部一手倒一手而已。


    按照成分,智氏與中行氏的人口合起來便有將近八十萬,有了他們作為主體,屬於範氏的三十餘萬人口就不占多數,有消化以及融合的條件了。


    那些其實存在一個前提,也就是範氏和中行氏在晉國除名。


    比如智氏消化得自趙氏的人口,因為趙氏並沒有在晉國除名的關係,相關難度上麵就比較大,時有發生劃歸於智氏卻又重新跑迴趙氏治下的情況。


    來自其他家族或諸侯國的人,他們想逃則是不那麽容易,奈何就是難以對智氏產生歸屬感。


    一係列的情況直至智宵力主在秦地分地才得到改善,說明了人都是傾向於趨利,能夠獲得好處就不那麽想念舊主了。


    智申過問了一下從衛地遷徙人口的事宜,得知智宵將事情交給彌子瑕去辦,說道:“如此處置再是妥當不過。”


    是吧?彌子瑕在衛國待了二十多年,了解衛國的情況,與衛人也比較熟,真真是最佳人選了。


    智申問道:“應予彌牟何等待遇?”


    智宵答道:“接納為家臣。若此事辦妥,賜予封地便是。”


    大多數家臣隻是“仆”的身份,他們其實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和人口,能夠擁有私人的財貨。


    隻有在獲得主人賞賜土地之後,家臣才會從“仆”轉為“家大夫”這一角色。這個“家大夫”並不是爵位,隻是一種家族內部的地位。


    智申點了點頭,認可智宵對彌子瑕的未來規劃,隨後說道:“新軍佐既已在都城,成婚一應事宜可安排流程。”


    這件事情早就該進行了,純粹就是智宵不想去“晉陽”那邊,趙氏父子不太願意久居“新田”這邊,搞得智氏這裏無法走三書六禮的程序。


    別以為智氏和趙氏的核心人物在同一座城內,三書六禮的程序走起來就會很快,要按照所有禮節嚴格來走的話,總耗時最短也要一年!


    智宵想了想說道:“可使集為‘賓’否?”


    這個“賓”可以理解為伴郎,隻不過在春秋戰國時代的‘賓’可以代表“新郎”去走三書六禮的程序,有瑕疵的地方在於顯得對新娘家不是那麽尊重。


    說到底,從世俗的角度來看,走程序哪有新郎不上門的呢?


    智申考慮了一番,應道:“可。”


    誰都不知道趙鞅或趙毋恤會不會在“新田”久待,三書六禮的程序開始走就不能斷,然而智宵又不願意涉險,隻能是尋找代替者了。


    智氏當前並沒有一個叫程氏的小宗,家族內部以程為前綴的人,他們都是以前程氏沒有除名的後裔。


    所以,嚴格來說的話,不管程朔還是哪位以程為前綴的人,他們都不算智氏的族人,隻能夠算是比較獲得信任的成員。


    因此為前提,智申說道:“賜‘程’地予程朔,使之重入家譜?”


    講功勞與苦勞,程朔比輔果要多得多,早在智躒時代就該恢複程氏這個小宗了。


    奈何智躒過早病逝,後來智申接手家族統治又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以至於恢複程氏的事情一直被耽擱了下來。


    現在,智宵想讓程集擔任“賓”去走程序?智氏並沒有一個程氏,未被重新納入家譜的程集顯然身份不夠,智申才會決定恢複程氏這個小宗。


    對付恢複程氏為小宗這件事情?智宵自然沒有意見。


    從家族的角度來說,智氏統治的麵積極大,確確實實需要增加核心族人的數量,免得太多家臣掌握實權,演變成一種本末倒置的情況發生。


    在春秋時代,一個大家族分出小宗,一來是遵循《周禮》的開枝散葉程序,再來何嚐不是地皮太大太廣管不過來呢?


    所以,不管是周王室一開始的大肆分封,或是後麵家族分出小宗,無非就是設置多個行政區選個諸侯讓他們各管各地,免得交通不便利,發生事情去稟告,等能夠做主的人知曉,要去解決那件事情,正在發生的事情已經激變,擔憂應對不及時罷了。


    春秋時代乃至於是長久的以後,統治者都是比較相信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安置某地決策者肯定是選擇他們,分封血親諸侯的策略從西周開始,一直到滿清才遭到終結。


    滿清與其他曆朝曆代都不相同,其他朝代管得再嚴都有選擇封地讓其就番,滿清選擇的是將阿哥留在京城。


    任何一套體係都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當代出現了新的社會環境,再讓新的體係得以實施,邁的步子太大極容易扯到蛋。


    智宵很清楚一點,哪怕日後屬於自己的國家建立,仍舊無法全麵采取郡縣製。


    等待智宵有了自己的國家,頂多就是執行半分封和半郡縣製,一樣需要有宗親坐鎮某地。


    “秦國為什麽二世而亡?不就是步子邁得太大,始皇帝能夠依靠威望壓得住,不止秦二世扯了蛋,秦三世幹脆就被腰斬,秦王朝也覆滅了啊!”智宵在等待程集過來。


    在散發思緒的智宵知道僅是那樣會顯得很片麵。


    秦帝國滅亡的因素有許多,不止是秦庭高層出了問題,也不是幾個人能夠禍害到帝國覆滅。


    首先出現問題的就是始皇帝在位期間,商鞅一手創立並讓秦國得以橫掃八荒六合的軍功爵製度,它就已經麵臨瓦解了。


    什麽意思?意思就是越往後,秦國的封爵越加隨意,早不是非軍功不得獲爵那麽嚴格,其中的代表便是嫪毐寸許軍功都沒有被封為長信侯。


    另外,殺敵立功獲爵得到土地賞賜的製度,它在始皇帝發動一統之戰中後期,秦地已經沒有可以封賞的土地,秦人又不樂意獲得六國舊地的土地,導致連始皇帝都拖欠有功將士的酬賞了。


    軍功爵製度的崩壞導致了什麽?始皇帝能夠依靠威望繼續指揮秦軍,換成其餘人繼位之後,很難去指揮得動軍隊。


    秦帝國麵臨覆滅期間,需要依靠驪山囚徒才能保家衛國?


    當時秦帝國的長城軍團隻有不到十萬南下參戰,南征軍團幹脆毀路自保,秦地的秦人更是坐視入侵者長驅直入不做抵抗。


    如果像某些營銷號所說的那樣,長城軍團與南征軍團是因為得到始皇帝遺詔,留屯原地防備異族才不迴去保家衛國,秦地的秦人不聽從號召抵抗入侵者又是怎麽迴事?


    很殘酷的現實就是,秦國從上至下全麵崩潰,趙高、李斯等一些人肯定有責任,秦二世殺光自己的兄弟姐妹導致麵臨滅國危機沒有宗親挑擔子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後麵,漢高祖劉邦就從閱讀秦史得出一個教訓,認定全麵采取郡縣製不可行,矯枉過正又讓漢景帝吃足了苦頭,直至漢武帝才算是讓諸夏大地能夠維持一個分封與郡縣製的平衡,往後曆朝曆代執行的就是漢武帝的策略。


    智宵的思緒被程集的問候打斷。


    “過些時日,集便是世子了。”智宵笑著說道。


    目前,程集還沒有聽到相關的消息,先是迷惑,又從迷惑轉變為欣喜,行大禮進行參拜,難言激動地說道:“願為我家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小宗的繼承人,稱唿就是世子。


    有小宗的大宗,大宗的繼承人稱唿則是宗子。


    封建王朝時代,稱唿絕對不能亂,喊錯不止會得罪人,公開場合叫錯稱唿就是挑釁,會讓兩個家族爆發生死大戰的。


    “起來罷。”智宵再跟程集說關於走三書六禮的事情。


    處在情緒激動階段的程集滿心思都是自己要成為世子,以至於連智宵在說什麽都沒有聽仔細。


    發現這一點的智宵幹脆閉嘴,知道要等程集的機動崗勁頭過去,才適合繼續談正事。


    程集當然有激動的理由。


    他們這一支在約前572年在晉國被除名,緣由是當時的程氏之主程滑被欒書當成弑君的替罪羊。


    弑君啊?罪名很大,影響也是極其惡劣。


    而在當時,作為旬氏小宗的程氏乃是欒氏之主欒書的走狗,導致中行氏和智氏缺乏保住程氏的欲望,坐視程氏在晉國被除名了。


    程氏的族人,他們在程滑被處死之後,分別投靠智氏與中行氏,屬於中行氏的那一支已經徹底泯滅,倒是投靠智氏的這一批程氏族人一直延續了下來。


    諸夏的人,不管是在什麽時代,大部分人對祖宗都是尊敬的態度。


    越是久遠的年代,人們對於祖宗的感情就越濃厚。


    拿世祿世卿的春秋戰國時代來說,祖先是誰會導致出了娘胎就決定自身的社會等級,有沒有一位有姓有氏有名的祖宗顯得極其關鍵。


    恢複程氏對於當代的程氏族人來說,不止是能夠讓祖宗重新得以享受血食,更為重要的是得到智氏的重新認證,地位方麵不再是不尷不尬了。


    程集心情平複下來,聽智宵說自己被安排了“賓”的身份,剛剛平複下來的心情又陷入激動,現場嚎啕大哭起來。


    這樣一弄,搞得智宵理解歸理解,內心裏還是挺無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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