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國家都是因為內亂而衰弱或消亡。


    曾經的衛國很強大,他們擔當過中原第一強國的稱號,便是在內亂中讓赤狄看到機會,導致都城陷落遷徙到大河以南。


    將都城從“沫(朝歌)”搬到“濮陽(帝丘)”是衛國從盛轉衰的開端,就此以後衛國再也沒有恢複曾經達到過的巔峰,有的隻是不斷持續衰弱,直至國祚滅亡的那一天。


    衛國的衰亡是很多王朝的正常跡象,由強大走向衰弱,又在衰弱中最終亡了國祚。


    個別一些國家比較特殊,她們從建國的那一刻起就不斷在攀登,站到世界國家之林的巔峰之後不曾跌落,哪怕在進行內戰期間也能夠吊打周邊列國,直至國家不複存在的那一天。


    其中,最為公認的便是“國恆以弱滅,獨漢以強亡”的漢王朝。


    晉國也是一個直至滅亡前一刻都無比強大的國家之一,分裂之後的三個國家對比同一時間段的諸國仍舊顯得極其強大,其中的一個甚至能隨意吊打當時的周邊列國。


    智宵兩次見證吳國、陳國、曹國、蔡國的消亡,沒有看到晉國滅亡是因為提早被殺了。


    衛國變成現如今這般,能夠說純粹是衛國君臣自找的。


    看似名聲極差的南子,私生活的不堪,其實不應該用來定義一生。


    實際上,南子將衛國從滅亡邊緣拉迴來幾次,一直以來也致力於發展衛國,不少良才便是她一手挖掘,奈何衛靈公死得不是時候呢。


    智宵在距離“濮陽”十裏之外紮營六天,第七天果然聽到了南子的死訊。


    衛國對外的說法是,身為一國夫人的南子屬於壽終正寢,享年四十一歲。


    以平均壽命才二十五歲的春秋時代而言,享年四十一歲其實不算低。


    隻不過,所謂的“平均壽命”是所有階層平攤之後,春秋時代的貴族多得是活到八九十歲的人,超過百歲的壽星在春秋末期就有六七人。


    任何年代都是那樣,生活條件好,各種醫療有保障,壽命一定會更長;反之,睜開眼睛就要操勞,加上生活條件差,醫療沒有任何保障,壽命怎麽會長呢?


    衛國廟堂說南子是壽終正寢絕對是一種掩蓋,具體會是什麽死法,智宵沒有任何探查的欲望。


    衛國夫人薨了?


    智宵乃是晉國的卿大夫,繼續待在“濮陽”周邊,不會親自前往吊唁,派人去則是難免。


    隻是,接下來會是衛國新君繼位,導致智宵壓根不想繼續待在“濮陽”周邊,派人去吊唁的同時,同一天營地被拆除,移動到了“濮陽”西側的“平陽”地。


    “孔丘攜弟子吊唁衛?”智宵問道。


    彌子瑕答道:“孔丘未曾離去,聽聞得知衛國夫人薨逝,當場嚎啕大哭。喪禮當日,痛斥衛公子不為人子,未予衛國夫人哀榮。”


    在後世的人眼中,孔丘與南子有很多不得不說的故事,起源就是南子得知孔丘帶弟子遊曆衛國,期間給予了很好的禮遇。


    而在當時,孔丘被從魯國驅趕出來,並且三桓勒令孔丘不得返迴路過,導致孔丘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因為三桓的關係,再加上孔丘的學說不被認可,失去魯國大夫爵的孔丘,去哪都得不到招待,話雖然難聽,但是跟喪家之犬真的沒有區別。


    極度落魄下的孔丘到衛國得到衛國夫人南子的熱情款待,才會有弟子特別進行記錄。


    那些弟子之所以記載,出發點約是遮醜,表示仍舊有頂級權貴願意用高規格來接待自己的老師?


    然而,隻要是涉及到男女,相關的記載總會失去真顏色,最後被塗上了黃色。


    智宵問道:“衛公子未予陪葬物?”


    彌子瑕苦笑說道:“草草埋葬便是成禮,確實不為人子。”


    儒家的主張之一便是“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甚至在對待死人上麵要比活人更加講究。


    這種主張並非孔丘首創,僅是延續周公旦的思想,隻不過周公旦的這個思想隻是《周禮》其中的一篇。


    將“禮”作為學派核心思想的孔丘,要說延續周公旦的思想也行,說是原封不動照搬也可以,反正孔門的徒子徒孫隻認孔丘,才不認可周公旦是祖師爺。


    在“孝道”方麵,真不是因為有儒家才出現,人倫的道理也不用儒家去創作。


    當然了,日後的儒家很是提倡孝道。


    關於“孝”這件事情,不止儒家提倡,其實提倡者很多。為了提倡孝道,不少人寫了很多小故事,如“臥冰求鯉”這一篇。不要問王祥為什麽不鑿開冰塊,壓根不是蠢不蠢的問題,內核在於體現孝心。


    當前時間段,孝道還真是歸於儒家在管,隻不過儒家不是孔子的儒家,乃是周公旦的儒家。


    在《周禮》中對每一個階層的逝者,他們的葬禮規格有著很明確的規定,該是何等級別的逝者就該用什麽來作為陪葬品,不能多也不能少,更不能放入逾越等級的陪葬品。


    南子是宋國之君的女兒,還是衛國夫人,以時代規則理應獲得一個隆重的葬禮。


    現在,南子死得不明不白,又被草草埋葬,真真是顯示出衛蒯聵的愚蠢了。


    孔丘上一次到“濮陽”就一直沒有離開,進行城池攻防戰期間還帶著一眾弟子幫助衛國守城,聽說還親手殺了三名攻城的晉軍士兵。


    今年,孔丘六十三歲,以老邁之身還能到處奔波,上了戰場也能殺敵?


    隻能說孔丘不如自己的父親,打完全場才殺了三個人,他的父親叔梁紇在五十九歲出征的時候還能夠衝鋒陷陣並且力扛城門落閘。


    孔丘也隻是不如自己的父親,比起多數人還是顯得極其勇猛,不虧是能夠帶著弟子在野獸橫行和盜賊強人無數曠野中不斷遊曆的人物。


    關於衛蒯聵被孔丘罵之後是什麽反應,或者說衛國權貴有什麽反應,彌子瑕沒有提到半句。


    “端木賜已在魯,想來孔丘歸魯之日不遠。”智宵像是閑聊一般,提了這麽一句。


    衛國得到這個下場,著實是嚇到了很多人。


    前幾年楚國吞並陳國,由於陳國離中原挺遠,中原諸侯其實並沒有升起太大的警惕心。


    秦國獨處西邊一隅,他們想跟其餘諸侯國聯係也要看晉國答不答應,有什麽慘狀缺少向外陳述的渠道。


    衛國以地理位置來看多少算是中原核心,好好的一個國家,看似沒招誰惹誰,結果被晉國搞得隻剩下一座孤城。


    要劃重點的話,必須標出晉國。


    那可是晉國把衛國欺負到隻剩下一座孤城,並且晉國目前還是諸夏第一強大的諸侯國,一旦晉國展現出很強的侵略性,怎麽可能不會嚇得周邊列國瑟瑟發抖。


    早就惹上事的魯國,他們現在正麵臨晉國使節陽虎的各種耀武揚威,像往常那般光速認慫並沒有讓陽虎更改態度,相反陽虎作為魯人公開嘲笑魯國權貴的秉性,既“認錯但是不改”這一條,搞得三桓在得知衛國隻剩下一座孤城,更是被驚嚇到手足無措。


    魯國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衛國,或者比衛國更慘?三桓直麵陽虎這個煞星,他們一定很渴望孔丘能夠迴國跟陽虎過招了。


    關於孔丘跟陽虎鬥智鬥勇的故事有挺多,其實陽虎獲勝的次數更多,每每能夠搞得孔丘狼狽不堪。


    三桓不是認為孔丘可以鬥得過陽虎,原因在於孔丘有許多弟子在智氏出仕,陽虎目前又是智氏的家臣,想當然以為陽虎會看在那些同僚的份上給孔丘一些麵子,再讓孔丘有為魯國化解當下危機的可能。


    在三桓沒有其它什麽好辦法的前提下,召迴孔丘對抗陽虎確實是可行的辦法之一。


    彌子瑕並不在乎魯國在發生或即將發生什麽事情,要開口繼續匯報關於衛國事宜的時候,未經通報帳簾被撩開,顯得很風風火火的豫讓進來了。


    “宗子,宋境傳來消息,宋國出兵三萬進逼‘濮陽’。”豫讓進行匯報。


    智宵認為衛蒯聵那樣對待自己的生身母親南子,宋國不出兵反倒才是一件怪事。


    在衛國廟堂放棄各處舊地之後,當地貴族遭到拋棄,會不會願意起兵對抗宋國的軍隊?


    豫讓看到智宵好像在發呆,提醒道:“衛國如今受我(智氏)庇護。”


    隻剩下一座孤城的衛國,全國總人口還有多少?頂天也就是五六萬人,地皮也就那麽大,以國家體量幾乎榨不出什麽油水了。


    那麽,宋國想趁人之危獲得利益的可能性極低,隻能是宋君欒在得知南子的遭遇,想以武力來討個說法。


    智宵不是在發呆,純粹就是個難住了。


    衛國受到智氏的庇護沒有錯,問題在於智氏也不是任何條件下都有義務保護衛國。


    首先是衛蒯聵以人倫來說事情辦得太糙,導致宋國兵逼衛國要給南子討說法,屬於是宋君欒出師有名。


    這種情況下,智氏繼續庇護衛國,是不是會在孝道上留有瑕疵,真的保護也將變成衛蒯聵的打手。


    任何事情上都要分主次,在任何一種盟約中,強大一方隻是出於某種需要,才會在盟友有難的時候出兵,並非是因為有盟約而無條件付出。


    畢竟,現實就是那麽的現實,與自己沒有利益相關的話,肯定會缺乏動力。


    如果強大一方與弱小一方進行聯盟,弱小一方不斷搞事來讓強大一方去擦屁股,強大一方豈不是變成了在認爹?


    豫讓還想說什麽,有人站了出來。


    彌子瑕走向豫讓,附耳低聲說道:“你並未前來稟告宋國出兵消息,宗子亦不知有此事。”


    豫讓直接懵了,看著彌子瑕腦海中嘀咕:“我明明就是來了,宗子也已經知道……”


    彌子瑕想拉著豫讓出去,一動手才發現自己拉不動。


    最終還是智宵抬起手指了指帳簾,示意豫讓趕緊地消失,才讓彌子瑕成功拉著豫讓出去。


    帳內隻剩下獨自一人,智宵舉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苦笑自語:“我家這是主動招攬麻煩上身啊!”


    衛國主動割舍疆域,獲利最大的是魏氏、韓氏和趙氏,智氏隻是順帶獲利而已。


    歸國要上位的衛蒯聵是個能搞事的人,未來不知道還會惹出多少事情,又是招惹多少衛國無法獨自承受的勢力。


    “要不找個機會弄死衛蒯聵得了?”智宵心想。


    智氏選擇庇護衛國,原因之一是智氏需要東麵有一顆釘子。


    不是智宵想用衛國來牽製誰,隻剩下一座孤城的衛國誰也牽製不了,當成一個活動基地,或是細作調協樞紐,會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沒有多久,彌子瑕重新迴來,落座之後稟告與衛國舊貴族商談的進一步成果。


    因為衛蒯聵做出了那些舉動,不止智宵認定衛蒯聵是個能惹事的人,以往與衛蒯聵有過相處的那些衛國舊貴族,他們肯定比智宵更了解衛蒯聵的為人秉性。


    另外一點,許多遭到拋棄的衛國舊貴族,他們的屬性多少占點佞臣的邊。那並不是他們願意,主要是衛靈公在世的時候對南子言聽計從,衛國許多決議就是出自南子的手筆,作為執行者很難不被貼上南子附庸的標簽。


    衛蒯聵上位之後,肯定會清算認為佞臣的那一批人。


    遭到拋棄的衛國舊貴族,他們哪怕不在衛蒯聵清算之列,難道要拋棄所有繼續在衛國掛個空頭貴族頭銜?


    彌子瑕一開始跟那些衛國舊貴族的商討還沒有那麽順利,直至衛蒯聵那樣對待自己的生身母親,事情一下子變得順利了許多,多數會商對象答應遷徙到智氏治下。


    “如此,遷徙事宜便交予子瑕。”智宵說道。


    子瑕其實是表字,牟才是他的名。


    這位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的男人,聞言露出了大喜的表情。


    人生在世就是應該有事情做,尤其做官要是沒有事情做會很慘。


    彌子瑕太需要一個能夠繼續發光發熱的崗位,麵向熟悉到不行的衛國各貴族,無疑是一種專業對口,一定能夠處理妥善,進而在智氏立下功勞站穩腳跟。


    在彌子瑕長得比女人還好看這一點上,智宵可以親眼認證,史書也留下“衛之嬖大夫”的記載。


    在春秋戰國時代,那個“嬖”可以解讀為:寵愛。


    這樣一來,獲得寵愛的人,不管男女都是被稱為“嬖人”,一旦是個男的,名聲絕對不會好聽到哪去。


    彌子瑕確實也是長得那個叫閉月羞花,笑起來梨花帯雨,小臉一捏都出水的那種。


    智宵都怕跟彌子瑕獨處會傳出不好的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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