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趙氏這一次隻是丟掉“狐氏”、“霍人”和“無終”三塊地方,遭到智氏、魏氏和韓氏的聯合打擊,沒有任何人敢於支援或聲援,其實對趙鞅以及趙氏的打擊遠比想象中更大。


    這種層麵,懂的人不用說,不懂的人說再多也會感覺莫名其妙。


    總而言之,智氏、魏氏和韓氏聯合圍攻趙氏,地盤或軍力、人口方麵對趙氏的打擊或許並不嚴重,一下子像是戳氣球那般,戳得趙氏各方各麵都漏氣到近乎幹癟了。


    智宵從趙鞅的眼眸裏看到了什麽?


    僅是從肉體當然是隻看到了一雙眼睛。


    在精神層麵之上,人有什麽想法,互相之間是哪個關係,看到某樣東西能夠品味出太多。


    明明就是一幅畫而已,有的人怎麽都看不出花樣,有些人卻能夠欣賞出不一樣的東西,再發表出自己的看法,說得有道理還能一下子把看不懂的人繞進去。


    此時此刻,智宵從趙鞅的眼眸裏看到了觸不到底的深邃,再結合趙鞅那一臉的平靜,有種這種狀態下的趙鞅,比表現出囂張跋扈的趙鞅,變得更難對付的感悟。


    智申率先行禮,智氏的一眾人當然也跟著行禮。


    智宵與趙鞅對視之後,轉而看向趙毋恤,像是慢了一拍那般,才做出行禮的姿勢。


    與之趙鞅的平靜相比,年輕的趙毋恤比較藏不住情緒。


    趙毋恤在智宵看來的時候,臉色很明顯就是變得非常僵硬。


    有這樣的反應,要麽是趙毋恤很懼怕智宵這個人,不然就是趙毋恤對智宵無比憤恨,完全就是一刹那間最真實的情緒展現。


    向梓宮行禮,再慰問家族,做完這些的趙鞅帶人退了出去,徑直走向韓不信、魏侈、魏駒、韓庚的位置。


    看到趙鞅走過來,因為卿位排序的關係,幾個人自然是率先向趙鞅行禮。


    “不曾想,正卿如此突然便去了。”趙鞅一臉唏噓地說道。


    其實,智躒患病的消息並非秘密,隻不過大多數人真的沒有想到會病逝得那麽突然。


    韓不信看著情緒不似作假的趙鞅,心裏怪怪地想道:“也許趙鞅就是在賭智躒活不過今年,遭到圍攻才選擇隱忍?”


    有類似想法的還包括魏侈。


    隻是,大家心裏有什麽想法,不會諸之於口罷了。


    趙鞅見沒有人搭話也不在意,自顧自又說道:“聽聞吳君親征獲勝,俘虜越君以及一幹重臣,擄迴‘會稽’為奴?”


    這件事情發生在去年。


    一開始,列國隻是知道吳國戰勝了越國,並不知道出征的越國君臣被俘的消息。


    到今年的年初,吳國大肆宣揚勾踐成了吳國奴隸的消息。


    一國之君戰敗,之後成了奴隸?這個消息對很多人來說就跟聽玄幻故事差不多,證實消息的準確性之下,諸侯驚詫之餘便是憤怒,其他人除了詫異還是詫異。


    各諸侯對夫差抓住勾踐並使之成為奴隸,完全就是一種“物傷其類”的憤慨。


    講道理,不管越國再怎麽弱小,勾踐好歹是一國之君,對吧?


    夫差也是一國之君,各諸侯納悶夫差怎麽就能那麽作踐君權,侮辱的不止是勾踐一人,傷害到的是君臣神聖這一種高度。


    齊國那邊,齊君杵臼在證實消息的準確性之後,第一時間公開怒斥了夫差。


    其餘諸侯?除了晉君午之外,沒有諸侯再敢表態。


    因為齊君杵臼公開怒斥的關係,夫差一下子就恨上了齊國,接下來不知道該出現多少恩怨情仇了。


    至於晉國?夫差在對越國成功複仇之後,結合之前吳國能把楚國摁在地上捶,在朝堂之上發表了要挑戰晉國霸權的宣言。


    既然夫差都直接表態要爭霸,那麽晉君午是什麽表態都變得不重要,反正是一定會出現較量的。


    韓不信低歎了一聲,說道:“魯人孔丘常言禮崩樂壞,想來便是因由如此了。”


    當前的時代之下,孔丘在說“禮崩樂壞”的時候,可不敢直接指責諸侯,需要拐著彎來罵人。


    趙鞅見總算有人搭腔,內心裏其實是狠狠地鬆了一口氣,最怕的是無論說什麽都沒有人搭理,顯得極為尷尬不提,也代表著趙氏被完全孤立了。


    “孔老二倒是心口如一之人,隻是些許言論過於荒謬。”趙鞅怎麽會不知道孔丘呢?


    要知道一點,孔丘可是公開罵過趙鞅,認為趙鞅主持鑄刑鼎是在作踐士大夫這個群體。


    什麽意思?意思就是趙鞅主持鑄造的刑鼎裏麵有一條,士大夫犯法與庶民同罪。


    等於說“刑不上大夫”在晉國成了過去式,不再享有罪責豁免權。


    這也是諸夏曆史上第一位敢於公開宣布“不管啥人都一個樣”的人,才會讓商鞅那麽推崇趙鞅,乃至於到秦國變法幾乎是盡抄趙鞅的答案。


    趙鞅就是借這個機會跟其餘卿大夫聊一聊,純粹是做給旁人在看,讓旁人明白趙氏並沒有被孤立,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未來則是屬於未來。


    韓不信會不知道嗎?他知道,並且很樂意配合趙鞅。


    當下的趙氏很虛弱,韓氏卻也沒有強到哪去。


    最關鍵的是什麽?是魏氏竟然靠攏向了智氏,一旦智氏和魏氏聯合起來搞事,誰頂得住啊!


    弱者抱團取暖一直都是一種本能,無論到什麽時代都通用。


    韓不信現在有點急的是魏侈怎麽不加進來聊一聊,甚至到後麵很幹脆地走掉了。


    “上軍佐這是……”趙鞅假裝不解。


    韓不信情緒有點繃不住,想到了什麽對趙鞅告辭,也許是去追魏侈想解釋什麽?


    留在原地的趙鞅嘴角一抽一抽,平靜了一下心情才對趙毋恤說道:“歸家便去見你姐姐,吩咐前來智氏戴孝。”


    趙毋恤先是露出一臉的錯愕,隨後恭敬地應了:“諾!”


    男女已經訂婚,對方的長輩過世,要不要服喪是一件可以模糊化的事情。


    沒有真正成婚,不服喪是道理,願意服喪是當自家人對待。


    多少危機就是借著一張虎皮應付過去?


    趙氏現在很需要跟智氏成為“自家人”的關係,哪怕智氏不那麽看,隻要外人那麽看就行了。


    然而,趙毋恤越加覺得憋屈,心中的怒火正在更為旺盛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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