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之後,智躒的葬禮在“智”地進行。


    晉國之君的代表,卿位家族的各家之主以及重要族人,來自列國的代表或貴族,前來參加智躒葬禮的人數多達兩百餘。


    計算的是有貴族身份的人,準貴族或以下並沒有算進去。


    作為孝子的智申帶病主持葬禮,他是在智躒過世之後生病,將近三個月仍舊沒有痊愈的跡象。


    葬禮的一應準備,包括家族事務上的安排,皆是由智宵擔當起來。


    “晉正卿葬禮,諸侯曆來選派使節吊唁,今次亦不例外。”伯噽便是吳國的使節。


    吳國剛剛複仇成功,伯噽在期間立下了一些建言之功,官職像是坐了竄天猴似得猛升,並且還獲得了夫差的寵愛。


    因為有來自夫差的寵愛,導致伯噽近期抖得很,看誰都是以鼻孔對人。


    季孫斯能夠看到伯噽兩個鼻孔的鼻毛,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垂垂老矣的季孫斯是魯國的執政,也是三桓之首,就是他將孔丘從魯國趕走,並且一直拒絕召迴孔丘。


    按照季孫斯的原話,他其實是在救孔丘,並非是害孔丘。


    話有些道理,魯國恨孔丘的人太多,尤其是那些在學術上有異論的“儒”不止一次跟孔丘動手了。


    想要弄死孔丘的人在魯國比比皆是,若孔丘不識相待在國外,哪怕不被弄死也別想有安穩日子過。


    “魯卿為何退步啊?”伯噽發問。


    季孫斯本來懶得迴答,看到伯噽一直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不得已開口說道:“中原皆是執政前來。”


    晉國的元戎過世,中原列國曆來是派出執政代表國君參加葬禮,僅有的例外是本國內亂無法讓執政親至。


    季孫斯的意思就一個:別特麽再逼逼叨了,要不然站在你身側都覺得丟臉。


    這種肅穆的場合,誰會嘴巴一再張合,話講個沒完沒了呢?


    偏偏伯噽就那麽做了,還沒有意識到失禮,或者壓根不在乎,以至於頻頻遭到側目。


    當然是看似強盛的吳國給伯噽的膽子。


    夫差已經公開宣稱要挑戰晉國的霸權,作為代表的伯噽自然是要表現得與眾不同一些,好讓列國之人知曉吳國的態度。


    站在季孫斯旁邊的梁丘據乃是齊國的執政。


    近期齊國與吳國在打口水戰,雙方的關係急轉直下,梁丘據本來不想在這種場合懟伯噽,一忍再忍實在是忍不住了。


    “斷發紋身之輩,果然粗鄙。”梁丘據還是盡量壓著聲音,該聽到的人卻是都聽到了。


    大多數吳人其實是百越的背景,他們還是在晉悼公時代才從晉國學習中原的文化和農耕方式,隻是並沒有變成一個“禮儀之邦”的國度。


    所謂的“禮儀之邦”就是中原列國的建製,吳國學了一個“形”,內核該是怎樣還是怎樣,沒少被列國所排斥和嘲笑。


    吳國的內核是什麽?就是無視禮儀,自己想怎麽玩就怎麽玩,要不然也不會看到楚國稱王就跟著稱王,後麵更是玩起了衰弱去掉王號,覺得自己強大又立刻稱王,變來變去的荒唐把戲。


    伯噽一聽就火了,卷起袖子,大有跟梁丘據幹一場的架勢。


    旁邊的人一看,要麽是趕緊退開,不然就是圍上去分別拉人,以至於場麵變得有點亂。


    其實,伯噽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吳人,他的祖上是晉人,作為郤氏的小宗,後來郤氏爆發內亂,伯州犁從晉國逃到楚國,更後麵伯宛被楚國令尹子常攻殺,伯噽才逃到吳國。


    認真算起來的話,伯噽能算是晉國的公族,隻不過郤氏在晉國除名,晉國公族不會認伯噽這麽個親戚,伯噽也不會拿自己當晉國公族看。


    智宵得到匯報才知道哪裏亂了起來,並且清楚到底是怎麽亂起來。


    “叔父前往規勸,若是口語規勸無果,可驅逐之。”智宵當然會感到火大。


    事實上,在長輩的葬禮之上鬧事,哪個又不會火大呢?


    智果一臉怒容地應命,帶人前去處理了。


    “發生何事?”智申不知道情況,肯定要過問。


    智宵簡短地說明情況。


    “安敢如此!?”智申立刻發怒。


    別說是智氏,哪怕是平常人家,別人在舉行葬禮,有人進行鬧事,誰能夠忍受?


    恰恰是智氏,發起怒來的後果會很嚴重。


    事情的起因在伯噽身上,他遭到了智果的驅逐。


    發生這種事情,丟人的不會是智氏,隻會是伯噽以及吳國。


    伯噽倒是不敢放狠話,怕的是當場被殺,隻能灰頭土臉的離開。


    狼狽離去的伯噽有怒意,更多的是惶恐,清楚自己擔當不起讓吳國丟臉的罪責,打定主意將一切過錯推到梁丘據以及智氏身上。


    智氏驅逐了伯噽,再對梁丘據進行警告。


    將心比心之下,沒有人會覺得智氏做得不對,參與葬禮的人多了一件談資,想來伯噽要在列國出名了。


    梁丘據沒有多說什麽,決定事後向智氏解釋,說不定還能獲得智氏的友誼?


    晉國的其餘卿大夫,他們事後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哪怕趙鞅或趙毋恤都是動怒。


    有人敢在智躒的葬禮上鬧事,不止是不給智氏麵子,何嚐不是在蔑視其餘卿位家族,乃至是在侮辱晉國呢?


    “聽聞吳君於朝堂之上述論,定要北上奪取霸權。”韓不信說道。


    這件事情不是秘密,該知道的人有渠道聽說。


    趙鞅立刻繃起了一張臉,肅聲說道:“定使他有來無迴!”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就是由趙鞅接任元戎寶座。


    無論智躒怎麽樣,起碼沒有在任時讓晉國從霸主的地位跌落,要是晉國在趙鞅擔任元戎期間丟掉霸權,不要想獲得什麽身後名,乃至於整個趙氏都可能遭到唾棄,後果可謂非常嚴重。


    然而,以趙氏當前的實力,再有晉國卿位怎麽定已經不止一次壞了規矩,趙鞅能不能順利接任元戎之位,屬於一件有待定奪的事情。


    三天後,正式出殯,隨著智躒的棺木以及一應的陪葬品被送入墓室,墓室門再一次落閘,等待著下一次再被開啟。


    前來參加喪禮的列國之人,他們大部分離去,少部分人則是轉道前往“新田”。


    沒有離開的人,不是想留在晉國遊曆,有著自己的任務。


    那些沒有走的人之中,包含了所有前來的一國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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