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將聖女從聖都拽出來——嘴上說著倒是簡單,但要被問到實際要怎麽做還是很難以迴答。這一點我和卡爾都一樣,現狀是『剛剛增加了戰力,終於能夠開始考慮作戰了』這樣的感覺。


    盡是病人的盜賊團和,魔女跟獸化者傭兵,再加上意識不清的神父這樣品湊到一起的陣容到底能做些什麽——隻能絞盡腦汁考慮這一點了。


    但就算說要絞盡腦汁思考,我們也太過疲勞困頓了。


    在聖都受到炮擊後,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洛塔斯城寨,所以當然會累肚子也很餓。


    綜上所述我借用了洛塔斯城寨的廚房,做起了今晚的晚飯——


    零手拿木勺在鍋裏攪了攪,吃了一口熟到剛合適的胡蘿卜。


    「唔……味道不錯」


    我從這麽說著一本正經地點頭叫好的零手中搶過了木勺。


    「啊啊!你,你做什麽啊!還來!那是吾輩的木勺!」


    「自己偷吃還高高在上地發什麽牢騷啊主人。洗劫廚房的害蟲禁止入內!」


    我抓起零的衣領,將她拉離鍋邊,就那樣一步步地拖著她,把她丟出了廚房。


    「等,等一下傭兵!今天的料理總感覺和平時不一樣啊。全都是些吾輩見都沒見過的東西。全部看起來都比平時還要好吃啊?吾輩對那在意得……」


    「這是食材和設備和時間的問題。你就好好期待做出來的味道吧」


    我在零眼前粗暴地關上了廚房的門,零便在外麵『吾輩也想吃……隻要一點點就好,就一小碗……』以如此做作的哭腔說道。


    「讓,讓她吃一碗也沒問題的吧……?」


    來廚房給我幫忙的卡爾對門對麵的零投去了同情的眼神。但是,我幹脆地拒絕了。


    「不行。給她點好臉色她就會連鍋一起吃下去」


    「以她那麽纖細的體型,吃不了那麽多的吧」


    「別被外表騙了。一個不好可就沒城寨裏那些人的份了」


    我們眼前的兩口大鍋在咕嘟咕嘟地煮著湯。有一鍋是我們的,另一鍋是城寨裏的人們的。


    本來還打算把我們那一份做得簡單一點,但沒想到儲糧庫裏儲備著大量的食材,而且由於城寨裏沒有廚師,還被告知『最近都沒有吃過什麽正經的料理啊』,作為酒館男兒自然是按捺不住了。


    為什麽難以糊口的人的聚集地的儲糧庫裏會有這麽多食材——而且品質都還很不錯——這一點讓人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但聽卡爾隻說了一句『自有辦法』,我也不好執意追問,弄得雙方下不了台。


    但是,我忽然覺得有些疑惑。


    「說這話有點晚了——這裏的人吃獸化者做的飯沒問題麽?一般都會覺得惡心或者是不吉利吧」


    「這倒是真晚了……這個城寨的頭目都是獸化者呀?而且,在這裏的人根本就沒有餘裕去在意飯是誰做的。在聞到這種好聞的味道的時候就更是如此了」


    「的確。在饑餓的人麵前,好吃的東西就是最大的正義啊——好,起鍋了」


    我把鹿臉肉燉蔬菜的打過從火上端下來後,候著的女人們便抬著大鍋搬向了大廳。跟來幫忙的小孩子之一忽然站住腳看向卡爾問道。


    「可以給塔爾巴麽?」


    「當然可以啊。怎麽了,突然問這個」


    「因為他一直在房間裏哭啊。說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已經沒臉見頭兒了。塔爾巴不是在受罰中麽?」


    卡爾像是沒忍住似的,輕輕笑噴了出來。


    似乎是醉漢酒醒了,對自己做出的事感到了絕望。


    「他有在反省就沒問題了。當時沒有好好跟塔爾巴說清楚的我也有責任」


    「那,我就去這樣告訴大家!」


    小孩子開心地說著走出了廚房。緊接著,看到料理而爆發出的歡聲便從大廳直傳到了廚房。


    「於是,這邊就是我們的份了。熏豬肉配上兩種醬汁。烤鳥隻要撒點鹽就足夠美味了。樹葉烤魚差不多也要烤好了吧。有麵包,有奶酪,接下來燒個芋頭湯就完美了」


    「雖然是個很普通的問題……不過,你是從哪學到這些料理的?沒人會教獸化者料理的吧」


    「我是酒館主的兒子啊。十三歲之前都在家裏的店幫忙」


    「十三!?真是令人吃驚……在那之前都過著沒有任何問題的生活麽?」


    「在盜賊盯上我的腦袋之前——算是吧。但是相對地,雖然十三歲前都被當做普通人對待,但一出村子就被當成了怪物。因為村裏的那些家夥都不怕我,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把握和他人的距離感可是很費了一番功夫」


    和人搭話對方就會慘叫著逃走,但我當時並不明白其中的理由。有些人哭著說『饒了我吧』,而我本來就沒把他們怎麽樣,也沒打算要做什麽。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我便理解了向他們搭話這件事本身就是罪過。意識到了不需要距離感這種東西——需要的隻是明確的距離。意識到了,真正異常的,是我直到十三歲之氣那都生活著的,那個像怡人的溫水一樣的世界——


    「好了,這就是最後的料理了」


    我說著,將一個小鍋從火上端了下來。


    在那之中煮軟的阿裏烏斯菇和煮爛到不成原型的塞西羅豆混雜在一起,咕嘟咕嘟地冒著令人不悅的泡。(譯注:兩種材料的名字都對教會並不太友好)


    「那麽……那鍋像豬食一樣的是?做得這麽少是……」


    「這是充分注入了我的憤怒和不爽的特別菜色。是要給誰吃的想必你也能猜到。總之,卡爾——把提特叫過來」


    2


    「真是周到!連神父大人的食物都準備好了麽」


    把提特叫到廚房來後,他一眼就看出了我做的是什麽,並開心地笑了。


    「嗯,順便而已。隨便做的。都是些邊角料」


    「醫生,神父大人的情況如何?」


    還不壞,提特看著鍋答道。


    「現在睡得很熟。唿吸也穩定下來了,也沒發燒。真是個硬朗得嚇人的神父大人」


    「太好了。等他醒了,希望這次能和他和平交談啊。要是他願意協助我們就好了啊……對吧,傭兵?」


    「啊……嗯,也是……」


    「怎麽?迴答這麽不幹脆」


    「畢竟對方是神父啊……雖然這話從利用他來請求協助的我口中說出來有點奇怪,但就算利害一致,他也不見得會和我們這樣的獸化者……」


    「你不必擔心,我也沒對要死不活的神父大人期待到那種地步。能夠稍微套出一點情報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那,就但求他不要來礙事了。要是他要幹什麽不妙的事……」


    話說到一半,我慌忙閉上了了嘴。


    不能在照顧神父的提特麵前說些危險的話。


    卡爾用拳頭輕輕敲了敲我的肩膀。


    「你想太多了,傭兵。就算神父大人站在了敵對麵,以他那個狀態又能怎樣?他一個人連這座山都下不了」


    「說不定是那樣沒錯……但我還是覺得你太過樂觀了啊」


    「我比常人樂觀一倍。不然的話,也不會放明顯很可疑的你們進城寨了」


    被這麽一說,我也無言以對。我放棄了繼續反駁,端起了裝著我們自己的晚飯的鍋。


    和提特道別,和卡爾一起把料理送到客房後,發現零已經喝高了。恐怕是零被我丟出去,鬧起脾氣來喝悶酒的結果吧。


    「太慢了啊傭兵!吾輩都等得不耐煩了。吾輩不喜歡等待。也不喜歡一個人呆著。竟然讓這樣的吾輩獨自等待,你這樣還算是吾輩的傭兵麽?」


    零以微妙地不成調的聲音發著脾氣。


    卡爾砰砰地敲了敲放在房間一角的酒缸,苦笑著低聲說道『這真是喝了相當多啊……』


    我連教訓她的精神都沒有了。總之先把料理擺上了桌。剛擺好,零就對菜盤伸出了手,每吃一口都笑著誇張地說『好吃』。


    「喂,你平時不會喝酒的吧。不適可而止的話小心醉倒啊」


    「吾輩怎麽可能因區區小酒而醉倒。你當吾輩是誰?」


    「不知道啊。你到底是誰來著?」


    聽我這麽愛理不理地反問,零睜大了眼睛,露出了由衷傷心的表情。


    「太,太過分了啊傭兵!你把吾輩忘了麽?吾輩是零!你仔細想想,吾輩在森林裏與你相遇,然後你打翻了吾輩的湯,作為補償把自己的湯分給了吾輩……你忘了麽?真的不記得了麽?難……難不成是十三號那家夥,從遠處對你施加了消去記憶的詛咒?不要不要!吾輩絕對不會放手的,傭兵是吾輩的!」


    「喂喂……!別當真啊,肯定是開玩笑的好麽!」


    玩笑?零不解地反問道。


    零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看上去完全沒聽懂我在說什麽。然後她突然就一埋頭開始打起盹來。


    ——不行了。這家夥完全醉了。


    我判斷她已經是一杯也不能再喝了的狀態,默默地拿走了零的杯子。


    於是零瞬間睜開了眼睛,試圖從我手中搶迴杯子。


    「啊啊!那,那是吾輩的!把吾輩的杯子還來!」


    「好啦你一邊吃這個去」


    我用盛著湯的碗代替酒放到了零麵前。零很喜歡喝湯。零瞬間便對酒失去了興趣,開心地吃起了飯。


    我擔心著零會不會又突然失去意識一頭栽進熱乎乎的湯裏,戰戰兢兢地不敢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傭兵做的湯……吾輩的湯……為了這個吾輩能毀滅世界」


    「是麽。拜托你了千萬別毀滅」


    我一邊隨意應付著她,一邊從盤子裏取了一塊熏豬肉咬了上去。卡爾也做到桌邊,用鳥喙靈活地喝著杯子裏的內容。


    不是酒,是水。


    「喝不得酒麽?」


    「不是。但是之前有過喝醉了在晚上飛起來的經曆……看見遠處有光亮就會朝著那裏飛。於是,毫無疑問地釀成了慘劇。那之後就戒酒了」


    是麽,這家夥隨時隨地都可以輕鬆跳樓自殺啊……


    「能飛也真是很辛苦啊……」


    「但是也有好處。獨自飛翔在晴空中的快感,我如果不是鷹的獸化者的話是體會不到的。雖然這麽說可能會被人另眼相看,不過我覺得身為獸化者是件好事」


    正如卡爾所想,我露出一臉奇怪到極點的表情看向卡爾。以身為獸化者為豪是發狂的獸化者的最大特征。要是沒有發狂的話,怎麽想都不可能是值得驕傲的存在。


    「就是說老是在意壞的方麵也沒用。你剛才不也被小姐稱讚美麗了麽」


    「那不就是像稱讚家畜的毛皮一樣麽。你的翅膀不也被稱讚了麽?那家夥隻要是個獸化者不管誰都行」


    聽我這麽說,卡爾不禁笑了出來。


    「有什麽好笑的」


    「不,一下沒忍住就。因為你說的話簡直像難伺候的女人一樣啊?像『就算不是我,隻要是個女人你就都能上的吧?』這樣的」


    「這……這兩個不是一碼事吧?」


    「是麽?不同在哪裏」


    很惱火的是我竟然答不出來。


    「你看,沒差吧。小姐她是純粹地認為你很美麗吧。你對此有什麽不滿啊?你遠比普通人類要強悍,而我能飛。你們的強悍還有我的翅膀,都是不管人類多想要都得不到的。稍微自豪一點也沒問題的吧」


    「真是……性格有夠樂觀的啊,你」


    我歎了口氣,忽然看向了走廊的方向。


    因為我注意到了從走廊前麵傳來了手杖拄地的聲音。


    這裏是病人群集的洛塔斯城寨。拄拐的人怕是有很多——但我還是有些在意地側耳一聽,便聽到了說話聲。


    ——不好好趟著可不行,神父大人。您的身體還不能走路。


    之類的。


    ——我隻是想唿吸一下外麵的空氣而已。一個人也沒有問題。


    之類的。


    「又是那家夥……這次又打算幹什麽啊」


    思考一瞬,我站起了身來。


    「傭兵?怎麽了」


    「沒什麽……我稍微出去唿吸一下外麵的空氣」


    「身體受涼會有礙傷口愈合啊」


    找到樓梯爬到樓上,來到環繞在城寨外圍的放哨用的平台,便偶然遇見了和我一樣出來唿吸外麵空氣的神父。


    夜風深深吹進了毛皮裏,給喝了酒發熱的身體降了溫。對於沒有毛皮,而且還大量失血的神父來說這份寒冷是極其有害的吧。


    我一開口,陪著神父的提特便誇張地一驚迴過頭來,但神父卻沒有任何反應。


    啊啊,是你啊,提特這樣說著放心地耷拉下了肩膀。


    「就算習慣了猛獸,突然出現獸化者還是實在會嚇一跳啊。於是……找我有什麽事麽?又有誰受傷了麽?」


    「不,隻是我出來唿吸一下外麵的空氣偶然遇見了你們而已。唔……雖然也並不是沒有話要說就是了」


    我看了一眼沉默著的神父,坐到了看起來隨時可能崩壞的平台扶手上。


    「是麽。那麽……就麻煩你稍微替我陪他一下,我去吃個飯好了。正如你所說,這份寒冷不利於傷口愈合。麻煩你盡早把那個不聽話的神父大人拖迴房間啊」


    「嗯。大不了我就把他揍暈他把他拖迴去」


    聽我開玩笑,提特留下開懷的笑聲離開了。我等提特的腳步聲完全聽不見後,


    「……於是?」


    便突然問了出來。神父沒有迴答,但我毫不在意地接著問道。


    「思維整理好了麽?神父大人。對差點被自己保護的聖女殺死,被下賤的獸化者救起,被與聖女敵對的洛塔斯城寨的人照顧著的這個狀況」


    終於,本來麵無表情的神父深深皺起了眉頭。


    他細細長吐一口氣,雖然顯得很柔弱,但確實是歎息。


    「你就沒有一點為傷心的負傷者著想的想法麽?」


    「很不巧,獸化者似乎不是人來著」


    聽到我帶點諷刺的嘲笑,神父發出了不爽的咂舌聲。


    還以為會接著被無視,但神父意外地開了口。


    「嗯,被擺了一道——就是這麽迴事吧。從當時的狀況來考慮,我是不該出麵迎擊的。自己製造出空檔的結果就是被鑽了空子,僅此而已」


    當時指的就是我在聖都被士兵追殺,來迴逃竄的時候吧。


    的確,要是那個時候不特意來殺我的話,神父也不至於和我一起受到炮擊了。


    「被擺了一道……麽。居然打算突然殺死的裁定官,真是有夠大膽的反教會派啊。為了殺你而做到這種地步的到底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我不知道。我本來就是為了讓你們逃走才出擊的,怎麽可能會知道是誰下令炮擊的」


    「……啊?」


    這貨剛才說啥?


    為了讓我們逃走才出擊的?


    「那個襲擊,是看到我在宅邸背後與你交戰的衛兵們的獨斷行動。並且,聖女大人沒有能夠製止開始行動的衛兵的力量。畢竟是位不善於發號施令的女性。就是因為她說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清白的兩人丟掉性命並哭了出來,我才會為了讓你們安全逃離而去演了一出戲。因為我和傭兵交戰的話,其他衛兵就不會靠近……話說,原來你沒有注意到麽!?」


    「注意個鬼啊!怎麽想你丫都是拚盡全力來殺我的好麽!」


    「理所當然的不是麽!以獸化者為對手還手下留情的話,被殺的不就是我了麽!」


    有他的道理。


    但這說到底不還是卯足了勁兒過來殺我麽。


    「而且我認為我比起攻擊來也是注重防禦的。憑這一點也能夠判斷出有沒有殺氣的吧?」


    「完全沒判斷出來啊,我可是感受到了滿滿的殺氣啊」


    「明明是野獸,何等遲鈍……」


    雖然怎麽都無法接受,但說什麽都是各有道理。畢竟神父一時之間成為了我的盾也是事實,我就沒有多加追問了。


    神父稍微轉向沉默下來的我一點,迴到了正題。


    「——在那個狀況下……在出現了企圖暗殺聖女大人的人,城中一片慌亂的狀況下,我出擊討伐,然後死亡……你知道從中獲利最多的是誰麽?」


    「反正我沒有企圖暗殺聖女就是了……」


    「重要的不是事實,而是世間所見的狀況。的裁定官為了保護聖女候補而死。其結果,會發生什麽——」


    「什麽……是……難道說——!」


    沒錯,神父恨恨的歎了口氣說道。


    「由於裁定官殉教,事實上認定了聖女——我為了保護她而死,那就和我正式認定她是聖女是一個意思。然後隻要被認定為聖女,就再也沒有誰會對她投去懷疑的目光。也就是說在那個情況下我出擊——並且結果死了的話,對於聖女大人實在是非常稱心如意」


    「那你覺得是聖女下令對我們進行炮擊的!?」


    的確根據神父所說,神父是被麗婭煽動來找我的。在那之後將我和神父一並抹殺,企圖導出聖女認定的事實——這麽一想姑且還是說得通。


    但是——


    「沒有那樣想。請不要先入為主地亂叫,會震到傷口的」


    被幹脆地否定,感覺有些脫力。


    「我倒是覺得從剛才的話題走向來看,無論如何都會得出那個結論來著……」


    「——傭兵,我啊。是個很不得了的騙子啊」


    神父非常突然地說出了不像自己風格的話。


    我冷不防地有些狼狽。


    「說……說什麽啊突然之間。神父才不可能騙人吧……不如說,自己說自己是騙子很糟糕的吧」


    「你知道的裁定官是怎麽選出來的麽?」


    「……不。畢竟教會是貫徹秘密主義的啊」


    「那麽換個問法吧。有關的裁定官的選定方式,在你所知中最惡劣的傳聞是?我不會砍上去的,但說無妨」


    「據說是以保命作為交換條件讓其工作」


    神父的嘴角浮現出了笑容。


    ——這樣一來,我就又多了一個討厭教會的理由。


    麵對露出一臉不耐煩表情的我,神父卻毫不留情地接著說了下去。


    「然後,對被那樣從死的深淵撈上來的死刑犯施以名為『罪業』的,徹底的訓練。之前也說過,我的罪業是『隱匿』——也就是說,是擅長說謊的裁定官。說到底,我本來就是非戰鬥型的裁定官啊。主要工作是隱秘調查,所以不做神父打扮的時候也很多」


    非戰鬥型……?


    這家夥?那,戰鬥特化的裁定官到底有多強啊。


    這麽一想,我的心情就有些憂鬱。


    「那種事告訴我沒問題麽」


    「沒問題的。因為是謊言啊。你信了麽?真是單純呢」


    被他嘲笑,腦袋有點痛了起來。


    要說是謊言也能夠接受,但是又覺得像是真的。


    「也就是說,是這麽一迴事。騙子能夠分辨出容易受騙的人。然後聖女大人——菲麗婭小姐她,怎麽想都是受到欺騙,被人榨取的那一類人」


    「嗯……的確是啊」


    雖然同意也顯得有點奇怪,但麗婭毫無疑問是臉上寫著『請趕快來騙我』的那類人。


    「會被騙的人,是不知道該怎麽說謊的人。那樣的她,是不可能做到欺騙這麽多的人並榨取他們的。所以她是擁有奇跡之力的善良聖女大人,不可能會是魔女」


    ——反推的結論。


    就算被懷疑染得漆黑,就算實際麗婭身邊有人死去,並且就連在自己的生命都受到其威脅的情況下,隻要麗婭善良,他似乎就不打算將麗婭稱作魔女。


    對於神父來說『是否是魔女』並非取決於有沒有使用魔法或是魔術,而僅僅是是否善良的問題。


    「但是,正如你在這城寨中所見實際上的確存在聖女的受害者,而且今後還會繼續增多。這些應該是無法忽視的吧?還是說,你認為這些人患病的理由不是聖女?」


    「並沒有打算忽視,而且也很難認為原因不在聖女大人身上吧。奇跡本來就是伴隨著某些犧牲的,我對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什麽驚訝,但這次,奇跡和犧牲的規模稍微有些太大了」


    正因如此,神父接著說道。


    「有人從中穿針引線是毫無疑問的。有人在利用聖女大人的奇跡,為害民眾」


    請你想想,神父這麽說著誇張地一揮手。


    「受害情況擴大到這種地步,是因為聖女大人這個『計劃』完成了。將病人聚集到聖都,企圖讓聖女大人治療大量傷者和病人的是誰——我是為了查清這一點才拖延裁定,在聖女大人周邊探訪。但是,卻被先發製人落得這幅慘象」


    神父低語著『這是我的失態』,隔著眼帶仰望月亮。


    「要是現在的我迴到聖都,想必會落得被那個『某人』暗殺的下場吧。話雖這麽說,但就這樣迴教會的話,教會上層就會裁定聖女大人為魔女。對『裁定官』加以危害就是那樣的意思。不管我怎麽說,教會都不會容忍傷及神賜的權威的存在。那樣的話善良的聖女大人就會被處刑,幕後之人卻會逍遙法外」


    ——這也就是說。


    我不禁輕輕笑了出來。


    「利害一致了啊,神父大人。我們也對那個在幕後牽線的家夥有興趣。為此我們有必要潛入聖都,於是可以認為神父大人會不吝協助吧?」


    「雖然非常不情願和獸化者聯手,但聖務優先一切。畢竟作為我個人,也希望那位人畜無害的女性能夠免於被當做魔女處刑……」


    所以,神父無奈地歎息道。


    「能請您收起劍來麽。雖然你可能覺得我看不見,但就算帶著眼帶我也能通過氣息判斷大致狀況的。真是的……明明嘴上還在叫別人殺人神父,卻連好好說話都做不到麽?你們這些獸化者」


    被他諷刺般地這麽一說,我放下了為了隨時能拔出劍而按在劍柄上的手。


    「我是傭兵,再野蠻都無所謂。要是讓你迴到聖都或者教會的話,我們的情報就會走漏無疑。可不能隨便讓你走了。不過『要是能夠成為戰力的話,不論是誰都歡迎』也是傭兵的處事方法」


    「那可真是擔不起這親切的歡迎啊」


    「在歡迎之餘,雖然有些馬後炮但能否請教一下大名呢,神父大人」


    「真的是馬後炮啊……沒有的,那種東西」


    「沒有?」


    「神父一轉杖將其夾在脖子後麵,兩手搭在杖上抬頭望天。


    「我是被賦予了 『隱匿』的罪孽的的裁定官。我在教會的稱唿,就隻有這個」


    「不是騙人?」


    「唯獨這一點是真的」


    「啊,是麽」


    的確這個神父的隱藏能力異常地高,但用神父的罪孽來稱唿他的教會的品味也是不能理解。


    「你也沒有報上名來,所以也沒有資格來說三道四」


    「我沒有說三道四什麽的好麽」


    「我是在你說三道四之前進行牽製」


    啊啊,是這樣麽。我在內心丟下這麽一句話,轉過了身去。


    神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從背後叫住了我。


    「那個將豆和菇煮得不成原型的食物——謝謝你特意為我準備了。味道很有個性,說實話吃豬的飼料可能還要好些……不過提特先生佩服地說那裏麵放的全都是對傷者身體好的材料」


    「是麽。那我倒是不知道。我隻是隨手扯了點長在附近的菇和豆子煮了而已」


    「處於純粹的疑問問一句,你是覺得那樣很帥氣才那樣說的麽?隻有未滿十五歲的小屁孩才被允許做這種陶醉於自己的偽惡的舉動哦」


    「我現在很後悔當時沒放點毒菇進去——其實,也就是把現成的東西放一起煮了而已。並不值得神父大人特意道歉」


    「是否值得道謝——那是由我決定的事」


    真是貫徹到底的自我中心主義啊……嗯,要說有神父的風格也的確是那樣吧。


    「反正無所謂了。在感冒之前早點迴裏麵去啊」


    姑且禮儀性地留下了這麽一句話,我離開了那裏。


    迴到房間裏,高傲的泥暗之魔女大人已經完全醉倒趴在了桌子上。周圍散亂著餐盤,酒杯滾落在地上,裏麵的東西撒了出來。


    「喂喂……真是好一副慘象啊」


    聽我愕然的低語,一邊撫著零的背一邊給她喂著水的卡爾誇張地聳了聳肩。


    「我剛才和她說了可以先睡,但她卻說沒有你不睡……說實話,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啊?」


    「就和你實話實說吧,差不多是床和所有者的關係吧……大概是因為今晚上很冷,所以想要我的毛皮吧。喂魔女,起來」


    我用爪尖捅了捅她的臉頰,零便『姆』地呻吟了一聲微微睜開了眼。


    然後一看到我——


    「嗯」


    便睡意朦朧地對我伸出了雙手。似乎是『抱我』這個命令。我無奈地抱起她,她便在我我懷裏蜷成一團,感覺良好似的發出了酣睡之聲。


    「啊~嗯?是誰說『隻要是獸化者誰都行』來著?至少,她似乎並不滿意我的羽毛呢」


    「就跟認床的小鬼差不多的吧,這家夥」


    「到頭來還是不承認麽——倒是無所謂。我在神父的房間隔壁準備了床。明天早上日出時再來這個房間集合討論今後的事」


    簡短地道謝後,我把零抱到了房間。


    但當我想把零放到床上時,她卻抱著我的脖子堅決不放。


    「喂魔女,快放開」


    「不要……!這是吾輩的」


    「你到底搞錯成什麽了!我是我的!」


    用力想要把她拉開,她卻越發用力地纏住我的脖子,我隻好放棄,抱著零坐在了床上。


    於是零像是滿足了似的,用臉頰蹭上了我的脖子。


    ——這不完全就是被當成家畜對待了麽……


    雖然作為健全的男子來說有種傷心之感,但就算把那種感受告訴零,她也隻會表示疑惑吧。


    「嗯,總比被奇怪地警戒來的要好……」


    雖然對在這種狀況下連正麵上的勇氣都提不起的軟弱者,根本不需要警戒……


    我保持著那個狀態煩惱了一陣到底該怎麽辦。迴過神來時,我卻已經和零一起睡在了床上。


    3


    第二天早上,我在日出時分被卡爾敲醒,和包含神父和零在內的所有人一起聚在了一個房間裏。


    「為什麽要在這麽早的時間……」


    聽我不經意間這樣抱怨——


    「鳥起得很早的」


    卡爾卻一點內疚之感都沒有。


    「而且,早上沒狀態的似乎隻有你啊?」


    「在教會,隨著日出的鍾聲開始活動是日常」


    神父感受到卡爾的視線,揶揄似的幹脆答道。就算暫時聯手,討人嫌的性格還是沒有變化,麽……雖然早就知道就是了。


    然後零則是宿醉後嗯嗯地嘟囔著——才怪,不如說是清醒得讓人覺得昨晚那副醉成一灘泥的樣子是幻覺。


    「雖然吾輩也喜歡睡覺,但要是有那個意思的話是能夠不睡覺活動三天三夜的」


    正如她所說,她似乎沒有早起困難症。不僅如此,還在我沒注意的時候開始啃起了大概是卡爾給的水果。


    我放棄抱怨,帶著投向的意思舉起了雙手。於是照顧神父的提特輕輕拍了拍我的肩,溫柔地笑著說『沒事,我也很困』。


    站在我這一邊的是在場人員中唯一的『普通人類』,總覺得這有些諷刺。


    那麽,卡爾以響亮的聲音開啟了話頭。


    「再次歡迎你們來到洛塔斯城寨。傭兵,零——還有神父大人」


    「話說在前,我並沒有打算過度熟絡」


    「沒問題。畢竟我也不擅長應付神父」


    麵對尖銳地牽製的神父,卡爾鷹揚地笑著答道。看來神父的惡劣態度是針對所有獸化者的。


    「互相厭惡,反倒能夠讓事情發展得更順利。在我們之間,隻有純粹的利害一致——那麽隻要這層關係不破裂,我們就能夠互相信任」


    卡爾在此整理了一遍我們的利害關係。


    卡爾的目的——即向聖女尋求協助,將這個國家的醫療恢複正常。


    我們的目的——即找出在聖女背後牽線的家夥,阻止魔法的擴散。


    神父的目的——即將聖女從黑幕手中解放,做出正式的裁定。


    然後我們要達成目的的大前提都是『見到麗婭』。由於發生了暗殺騷動,麗婭走出聖都的可能性大概很低,所以有必要由我們前往聖都。


    那麽要怎麽做——這一切都圍繞著這個問題。


    問題是,卡爾麵露難色地歎氣說道。


    「由於殉教而引發的『聖女認定』事實——對吧?在世人看來,神父大人已經死了,所以那個女人被正式認定為聖女也就隻是時間的問題了。被教會正式承認的聖女,會有著極強的權威。對聖女刀兵相向,就等同於對教會刀兵相向——和裁定下達之前的『暫定聖女』不是一個級別的」


    但是,零插嘴說道。


    「吾等難道不是已經做好了對教會兵刃相向的覺悟了麽?吾輩不認為暫定聖女成為正式聖女就會有什麽變化……」


    「會有變化的,小姐」


    麵帶苦色地迴答的是神父。


    「我們現在是基於『在最壞的情況下,出於無奈,隻能奪去聖女大人性命』的前提下,聚集在這個地方的。那是因為大量民眾的生命優先於聖女大人一個人的生命,這一點你明白吧?」


    零點了點頭。


    「『最壞的情況』,也就是聖女決定今後也不加考慮地繼續使用『奇跡』,奪去大量民眾的生命的情況吧?那樣的話犧牲一人拯救大量生命合乎情理」


    「是的——但如果她正式成為了聖女大人,生命的價值就會被顛覆。聖女大人一人的性命,會變得比其他大量民眾的生命要更加重要」


    「……那是什麽意思?」


    神父猶豫了一下。那之後換由我來迴答。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殺死了聖女,沒能保護聖女的護衛,還有讓賊人侵入了城市的那些人也會和犯人同罪——也就是說會被處以死刑」


    零眨了眨眼。她在鬥篷下目瞪口呆,無語半晌,但她的嘴立刻便開心地彎了起來。


    「你是打算捉弄吾輩吧?想要騙過吾輩,還早了一百年呢傭兵。怎麽可能會有那種荒唐的道理」


    「我也覺得荒唐,但這就是教會的道理。對吧?神父大人」


    「……那是神的旨意。被神賜予超乎常人的愛的貴人的命,是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的」


    「神的旨意?」


    瘋了麽,零這樣唾棄道。


    「到頭來,教會驅逐魔女,掌握世界的霸權五百年——得到的所謂和平的答案,就是這個?意思就是若是為了教會的權威,死多少人都無所謂麽」


    「到此為止吧。想在不是論政的時候,而且你對神父說這些也改變不了什麽的吧」


    我有些強硬地製止了想要接著說些什麽的零。


    見零和神父沉默,卡爾再次開口說道。


    「總之,因為這些理由沒辦法磨磨蹭蹭的了。要通知教會神父大人的死訊,從聖都的橋斷了這一點來考慮最快也要七天吧。把昨天也算上就還有六天。無論如何都得在那之前分出個勝負」


    「話雖這麽說……但具體要怎麽做?難道是要用繩子爬下懸崖,從湖裏侵入聖都麽?」


    「不,神父大人。就算是我也沒有傻到那種地步。無法準備船隻,而且就算準備了也還要把船送去聖都,還要把船放入湖裏爬下懸崖乘船,在做那種事的時候就會被警備兵發現的」


    「就算沒有船,遊過去不就好了?」


    聽到零插入疑問,神父對此迴答說『最好不要那樣』。


    他們似乎先把論政放到了一邊,想起了要為了達成目的而協作的現狀。


    「聖都的湖裏棲息著名為弗爾格爾的巨大魚類。雖然適於食用,但卻異常兇猛,據說之前有人嬉鬧著跳進湖裏被咬斷了腿……」


    聖都阿克迪奧斯本來就是為了據守而建造的城市,那針對從湖裏侵入的家夥的對策也是完美的吧。


    實在是……我呢喃道。


    「橋自然不能走,從湖裏侵入也不行,卡爾從空中也過不去——麽。真是無從下手啊」


    但是,卡爾迴答的聲調卻很開朗。


    「先把話聽到最後嘛。很久以前的阿克迪奧斯是『為了讓國外撤退而建造的城市』。但逃進去卻出不來的話就沒有意義了。也就是說——」


    「有逃亡外部的密道麽!?」


    卡爾帶著確信點了點頭。


    「隻是『似乎有』就是了。我也沒有實際見過那個密道。但是,我和知道密道所在的人稍微有點關係」


    「——說來真是奇怪呢。要是有那樣的密道,為什麽至今為止都沒有使用?從那過去就能輕鬆拐走聖女的吧」


    「就算想用也沒能用啊」


    沒能用?聽我這樣反問,卡爾笑著說『理由很簡單』。


    「隻是,因為太過於危險了」


    神父皺起了眉頭。


    「你的意思是,要讓關係尚淺的我們去走那個太過危險的密道?」


    「那有什麽問題麽?神父大人」


    幹脆地說出了冷酷的話。


    真不愧是前傭兵。把他人當棋子使時真是眼都不眨一下。


    「雖然不至於說是問題……但吾輩有些不悅」


    懂地一聲,零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雖然她的聲音也好表情也好都沒有表現出感情,但正因如此看起來才是在生氣。


    我歎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也沒有通過那個密道之外的方法了吧?別管了快說吧。是條怎樣的密道?」


    卡爾輕輕開合了一下翅膀說。


    「你是傭兵真是幫大忙了……說實話隻是對我來說太過危險而已。因為密道的入口似乎是在海裏……」


    零哈哈一笑理解了似的點了點頭。


    「看來你是不會遊泳吧?」


    可不隻是不會遊泳這種程度,卡爾發出了沉痛的聲音。


    「羽毛一吸水,就沉了……就算是在水淺的河裏都可能會溺水。掉到海裏妥妥沒救」


    越來越覺得卡爾可憐了。


    雖說魚和熊掌不可得兼,但這能飛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點。


    「……於是?看這話題的走向,去那個密道就是我的任務了吧?」


    「是啊。現在的神父大人不能亂來這種事,就算醫生不說我也是明白的」


    那是當然,提特用力點頭這麽說。


    「說實話,能像這樣活動都已經很不可思議了。頭目有常識真是太好了」


    「話雖如此,神父大人也並不是沒有工作。還有醫生,你也有工作要做」


    我?卡爾無視目瞪口呆地這樣說著的提特,轉向了我。


    「不管怎麽說,首先還是傭兵,你不行動的話什麽都開始不了。你立刻出發去伊迪亞貝爾納。協助者會帶你去密道」


    「伊迪亞貝爾納!?就算坐重視速度的馬車飆過去,也要三天才可能趕到好麽!」


    從港口都市伊迪亞貝爾納來聖都阿克迪奧斯的時候,乘坐重視舒適度的大型馬車花了四天。而且這次還得首先從尋找馬車開始。


    看起來洛塔斯城寨裏似乎沒有馬車,連有沒有馬都值得懷疑。


    「那是走正規的道路的情況——你懂的」


    怎麽可能趕得上,聽我這樣怒吼,卡爾在桌上攤開了一張古舊的地圖。


    「這是百年前這裏使用的地圖。上麵有記載從洛塔斯城寨通往伊迪亞貝爾納的補給路線。如你所見,移動距離比起沿山迂迴的道路要短很多。查了過去的日誌,上麵還有戰爭時士兵用三天從伊迪亞貝爾納徒步趕來的記錄」


    『嗯』一聲,零在腦中計算了些什麽,滿足地點了點頭。


    「以傭兵的腳程差不多兩天左右吧」


    「喂喂喂喂!別說得那麽簡單!」


    「你不滿意的話,我也可以重新說得難一點……」


    「啊—真是的——好啦我明白啦的確正如你所說!確實是不眠不休全力奔跑的話兩天能到的距離!」


    聽到我自暴自棄地吼道,卡爾開朗地說了句『真可靠』。


    「真是,把人當成怪物,還擅自推進話題……於是,那個協助者到底是什麽人?說到底,那家夥為什麽會知道那種密道啊」


    「詳情沒有說。不過隻要在指定時間去指定的地點,之後對方就會來接觸。剛才把信鴿放出去了,對方應該也了解了。我姑且告訴了對方戴點象征船的東西在身上,以便接頭」


    「雖然話說出來有點難聽,但你的話可疑到沒邊啊……」


    「我也這麽覺得,但也隻有請你相信。要我砍下一根手指作為真實的證明麽?」


    「沒用。為了讓人相信謊言砍個手指也不在話下的家夥我見多了」


    「那就好。要是這個手段沒用的話,我也就用不著砍手指了」


    還是這麽積極啊。


    確定我不會接著追詢,卡爾將地圖卷起來遞給了我。


    「雖然曆經百年的補給路線已經基本被森林吞沒了,但我之前走的時候補上了幾個標記。地圖上也寫著現在道路的情況,隻要有這個應該就能沿著補給路線順利到達伊迪亞貝爾納吧」


    「到了伊迪亞貝爾納,然後呢?」


    「然後就聽協助者的指示吧。那份地圖也是證明你是我同伴的東西,所以千萬不要丟掉或是弄丟啊?」


    「那你們要做什麽?該不會告訴我是在城寨裏待機什麽的吧」


    要是能那樣就輕鬆了啊,卡爾笑著說道。


    「是佯攻作戰。我帶著塔爾巴他們去裝作襲擊聖都,然後立刻撤退。那些家夥大概因為你鬧出的暗殺騷動而敏感得很,所以應該會分出相當的兵力來追擊我們」


    「要是那樣聖都的警備能放鬆倒好……」


    也就隻有那樣希望了,卡爾輕輕拍了拍我的肩這樣說道。


    『交給你了啊』,被這樣一句話送行,我和零一起離開了洛塔斯城寨。


    幕間 付出的犧牲


    港口都市的天空一片晴朗,溫暖的陽光降注在城市中。


    人們充滿著活力,拚盡全力地活著。


    ——活著。


    沒錯,活著就是全部。無論誰都珍惜自己的生命,珍惜家人的生命。


    未知的疾病會隨著船舶來到港口都市。就算有一百位名醫,也可能有上千民眾會死。


    對那樣的他們來說,什麽病都能治好的聖女是何等難得的存在——


    終於,注意到了。


    重要的人被奪去生命後,終於注意到了自己在打算挑戰什麽。


    而結果又將是怎樣。


    ——太自大了。


    自負地認為自己強大,聰明,有膽識,擁有貫徹正義的力量。


    認為隻要沿著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向前衝,就能打倒任何人。


    但是在『民意』這股巨大的力量麵前,自己隻不過是隨波逐流的木片而已。自己實在是太小看將那個『民意』拉攏的存在了。


    ——到此為止了。


    不能允許再出現犧牲品了。


    「原諒我……我是個愚蠢的人」


    對被花圈埋沒的墓標供上新的環圈,跪著低下頭。


    身為豪傑而名震四方的這個男人,伊迪亞貝爾納的領主托雷斯這樣耷拉著肩膀的樣子又有誰見過。


    不管多麽悔恨,那個少女也不再會聽自己道歉了。


    就算如此——


    「對不起——巴塞爾」


    絕然地站起身來的托雷斯手上握著一封信。


    那封信的寄信人是誰,而裏麵的內容又是什麽,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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