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明確知道所在下落的《劍刻》一共有七個」


    馬車中坐著包括西斯在內的男女五人。這是輛五人麵對麵坐下來後仍舊有不少寬裕空間、而且行駛時的晃動也較輕的高級馬車。


    馬車外麵,世間萬物在漸漸升起的朝日照耀下都拖起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說話的是坐在西斯正對麵、一頭墨綠色長發隨著馬車晃動而搖曳飄蕩的露切爾。


    凜然的淡紫色雙眸,加上美麗端莊的容貌。身上穿著埃斯特雷亞學園的製服的同時,外麵還套著保護肩膀和胸部部位的紅色甲胄。


    ——七個……隻有這麽些嗎。


    聽到這個數量後,西斯的感想就是怎麽會這麽少。


    《劍刻》總共存在著十二個。一開始全都是出現在圓桌騎士——也就是騎士之國埃斯特雷亞最強的十二位騎士——他們的手上,統一由埃斯特雷亞國王管轄著。


    然而,那十二個中有相當一部分在大約半年前的一次事件中丟失了。


    也就是說,有和丟失的《劍刻》數量相同人數的圓桌騎士失去了生命。


    露切爾仿佛是看穿了西斯的想法般點了點頭。


    「僅僅隻有七個呢。而且,那其中的半數現在就在我們這些人手上」


    說罷露切爾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後,依次看向西斯、西斯身邊的銀發少女——艾斯蒂兒、最後是坐在自己身邊的擁有碧藍色頭發的少女。


    這位少女就是艾莉娜。


    西斯的是繼承而來的黃金長槍《山羊》。艾斯蒂兒的是出現在背後的銀白翅膀《銀乙女》。露切爾擁有的是紫色大劍《獅子》。最後,艾莉娜獲得的是殘留下來的蒼藍腳甲《雙魚》。


    《雙魚》原本是由艾莉娜的兄長艾利歐特所持有著。在艾利歐特死後,《雙魚》就被由他親手複活過來的妹妹艾莉娜繼承了過去。在這輛馬車上不是《劍刻》持有者的就隻有馬車車夫和坐在西斯旁邊的他的妹妹——瑪娜而已了。


    艾莉娜咬緊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我們這裏有四個。叔父大人——國王陛下手裏有一個。剩餘兩個,雖然無法透露名字但是由其他兩位騎士拿著的」


    既然不能透露名字的話,那本來應該連那兩人是否是騎士這件事情也隱藏起來的。至於露切爾為什麽沒有這麽做的原因,則是因為那兩人中的其中一人是西斯他們認識的人,而另一位則是一名著名的騎士——也就是圓桌騎士的一員——這幾乎可以算是公開的秘密了。


    ——包含露切爾在內,圓桌騎士當中還活著的隻剩下兩位了啊……


    也就是說露切爾已經失去了整整十位戰友。


    但是,事到如今那種事情已經沒有必要再次確認了。更何況是在這種時候。


    而對於這特意進行的說明,西斯他們誰都沒有提出疑問。


    要說這是為什麽——


    「也就是說,那個是現在失蹤的五個當中的一個呢」


    在場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朝陽升起的窗外,緊張地吞了下口水。


    「刻魔、嗎……」


    眺望著遠方那從森林中聳立出來的宛如小山般的巨大身影,西斯如此地喃喃自語。


    那是一塊隻能稱之為是怪物的巨大疙瘩狀物體。


    從像是軀幹的部分伸出宛如昆蟲般扭曲的雙腳,正中央則嵌著一隻誇張的巨大眼球。如果沒有全身上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脈動的話,這個物體隻會被人當成是一件低級趣味的雕塑作品而已吧。


    巨大疙瘩的表麵覆蓋著灰塵般的粒子,身體每扭動一下就會撒下許多灰塵。而那些灰塵在接觸到地麵後就形成了一個個單獨的小型異形個體。那就是刻魔的分身——從刻魔。


    那個疙瘩塊,是和罪禍有著相似的外形、卻又明顯不同於罪禍的存在。最大的區別就在於那個增殖能力了吧。還有,它被打倒後會最終消失得連渣滓都不留這點也讓人很毛骨悚然。


    這是西斯第二次看著這個怪物了。


    第一次就是在自己居住的王都發生的刻魔來襲事件之時。雖然那個時候自己牽扯到了事件當中,但非要說的話西斯他隻是在後方進行支援工作,並沒有直接和刻魔有過直接戰鬥。


    而且,曾在第一次事件中將刻魔葬送的少女這次並不是萬全狀態。


    西斯看向坐在和瑪娜相反方向的自己身邊的另一位少女——艾斯蒂兒。


    ——雖然艾斯蒂兒她說自己已經沒事了……


    艾斯蒂兒在某次事件中被奪走了大半魔力。現在都快過去兩個月了,雖然她嘴上說魔力已經恢複了,但在西斯看起來那隻是強顏歡笑而已。


    這次我們能打倒這個怪物嗎?


    ——不,不如說現在應該是我們來保護艾斯蒂兒的時候了。


    艾斯蒂兒曾有著可以稱為世界最強的強大實力。然而她卻在某次事件中丟失了那些魔力從而變得十分沮喪——


    「啊哈哈——西斯快看快看!那個比起之前大了那麽多呢,到底是要吃些什麽才會變得那麽大呀?」


    「你就不能正兒八經地有些緊張感嗎?」


    西斯對完全沒有消沉跡象的艾斯蒂兒這麽說道後,艾斯蒂兒嘖嘖地搖起了手指。


    「西斯你還真是不懂呢。聽好了,身形巨大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哦?因為光是這樣就會非常醒目啊」


    噗喲地挺了挺那豐滿的胸部後,艾斯蒂兒如此強調。


    ——看來也不是什麽需要擔心的事情呢……


    就在西斯露出杞人憂天般苦笑的時候。


    「嗚哇?」


    「呀!」


    馬車因為急停而哐當地劇烈晃動了一下。


    「車夫,發生什麽事情了?」


    坐在對麵的露切爾朝著坐在最前麵的車夫問到。


    「其、其實是——」


    雖然沒有聽清車夫的話,但露切爾看到外麵後還是睜大了眼睛。接著——


    「——有人被襲擊了?」


    西斯迴過神來看向馬車前方,隻見街道上有一位少女正在和從森林裏竄出的異形怪物展開著戰鬥。


    「得去幫幫她」


    西斯以踹破車門的氣勢衝了出去後,身後傳來了叫喊聲。


    「哥哥,你忘拿槍了!」


    是妹妹瑪娜。然後艾莉娜也從旁跳出,高舉起他的長槍。


    「西斯,接著!」


    艾莉娜筆直扔出的槍被西斯一把抓在手裏。然後,他就那樣如離弦之箭般地衝了上去。


    眼前這位少女估計是有著戰鬥心得的吧。隻見她用一把長槍拚命地迎擊著那些從刻魔,但無奈對方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咕——」


    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西斯正好趕到。


    他維持著衝過來的氣勢向最靠近少女的一隻刻魔釋放出突刺、讓它連慘叫都沒發出就斃命後,然後以其為踏板刹住了一路突擊過來的慣性。


    看著被擊飛的從刻魔們宛如灰燼般崩塌消失的西斯就這麽維持著將少女護在身後的姿勢站著。


    「你沒事吧?」


    「嗯、嗯……」


    就在少女點頭之時,從旁邊草叢中又竄上來幾隻從刻魔。


    「喝啊!」


    西斯剛刺穿衝在最前麵的那隻的頭顱,跟在後麵的從刻魔就以連同伴都要擠爛的氣勢壓了上來。


    咚——突然間那隻從刻魔向著正旁邊飛了出去。


    是艾莉娜。看來她把西斯的長槍扔出來後也緊跟著跑了過來。


    搖曳著藍色長發的艾莉娜用膝蓋犀利地改變著踢擊的方向,給予了第三隻從刻魔以致命一擊。


    這些竄出來的從刻魔的數量也就五隻左右,所以將它們全都消滅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


    「請問你沒事吧?」


    好不容易等到從刻魔全都被打倒的瑪娜趕緊跑到少女身邊。


    這是一位楚楚可憐的少女。


    輕飄飄地蓬鬆散開的金發,還有藍玉般的大眼睛。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絲綢質地的高級品,想必是哪位貴族或者上流階級商人的女兒吧。


    少女宛如貓咪般眯起她那細長的雙眸後,趾高氣昂地挺了挺胸。


    「有勞了。看來在這個國家裏多少也還是有實力不錯的人呢」


    對於那傲慢的態度,西斯為難地笑了笑。


    大家都因為刻魔討伐的任務而有些情緒激昂。西斯即使不迴頭也能從背後感到一絲不高興的氛圍。


    是察覺到那種氣氛了吧,隻見艾莉娜走上前來衝少女投以微笑。


    「你好。你是其他國家的人嗎?我們現在正要趕去消滅刻魔——就是在這裏也能看見的森林那邊的那隻怪——」


    「——我……?還真是個沒禮貌的男人呢。請你先報上名來」


    「男、男人……!」


    就連性格溫文爾雅的艾莉娜,此時臉上也不禁浮現出生氣的表情。


    雖然她自稱時用的是男性用語,而且衣服也是修改女生製服做出來的長褲,但她的容貌毫無疑問應該要稱為美少女才對。盡管曾經穿著男裝出現在學園裏,不過好像她對自己被喊成男人這件事情會感到十分冒火。


    接著,少女表情吃驚地按順序依次盯向西斯一行人的臉。


    「仔細一看的話不都是些小孩子嘛,而且好像也有平民混在裏麵。你們的指揮官在哪裏?」


    不管怎麽看她都比大家要年輕才對——應該和瑪娜同年吧——可少女卻毫不在意地說出這番話。


    西斯意識到站在自己身後的妹妹瑪娜的臉正因對方說出的“小孩子”和“平民”這兩個詞而繃了起來。


    即使如此,露切爾還是以優等生的那種從容態度接下了話頭。


    「是我,你有什麽事嗎?」


    少女裝模作樣地瞪大了雙眼。


    「你就是指揮官?……這可真讓人想不到」


    西斯頓時就想逃離這裏了。


    每當艾斯蒂兒引發騷亂的時候,他就會看到露切爾露出生氣的表情。但是,那種生氣裏麵也包含著某種親切憐愛的成分。


    然而現在,露切爾的表情裏卻絲毫不存在那種感情。


    明明臉上掛著笑容,卻讓人完全看不出那是在笑。反倒是明顯流露出了某種殺意的成分。恐怕這是以騎士姬之名被稱唿的她第一次體嚐到如此的屈辱吧。


    完全沒注意到已經惱怒起來的露切爾,少女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算了。一看到穿著甲胄就認為你是個騎士,這是我的考慮不周。正騎士在哪裏?我有話想和你們的領隊說」


    這還是西斯在這個特務小隊中第一次體驗到如此險惡的氛圍。


    說不定對方並沒有什麽惡意,但這個少女說的每一句話都在確確實實地觸怒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


    ——她再多說一句的話,就肯定會有人要發飆了……!


    然後就在少女再次開口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


    突然間,一隻小小的青蛙輕快地跳到了少女的頭上。


    「哎……?什麽東西……——哇呀啊?」


    少女嚇得跳了起來,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哈哈——被救了一命的可是你吧?不好好向人道謝可不行呢」


    做出這事的犯人是艾斯蒂兒。


    要是平時的話大家肯定會齊聲譏諷“這話輪不到你來說”,但此時大家的心情簡直可以說是大快人心。


    看到少女臉一紅還以為她是感到了難為情,沒想到那臉色馬上轉為發青,接著又因憤怒而變得通紅。


    「你、你這個無禮之徒!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普勒蓋拉神聖國的——」


    沒想到她剛開口,卻又迴過神來似地急急忙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普勒蓋拉神聖國的?」


    「普、普勒蓋拉神聖國的視察官——西爾維婭-阿莎哦」


    這還真是個讓人不知道是高是低的微妙身份。


    在從這裏向東前進少許的地方是個大平原,那裏有著一條可以說是橫斷大陸的寬闊大道。


    西方盡頭的埃斯特雷亞向東方出口著各種武器盔甲和占刻魔法,同時從東方那邊也有各種絲絹寶石之類的工藝材料輸送過來。而承載著這些華貴貨物的流通的這條大道,也被形象地稱為絲綢之路。


    而這條絲綢之路的另一端,在東方世界那邊最大的一個國家就是普勒蓋拉神聖國。


    總之,多虧艾斯蒂兒的惡作劇,露切爾她們的心情看上去也舒暢了不少。


    像是要平複心情般捋了下頭發後,露切爾迴答道。


    「我是有聽說從普勒蓋拉神聖國派來視察團的事情。抱歉自我介紹晚了,我叫做露切爾-阿芙娜爾」


    「露切爾……!就是那個、騎士姬露切爾?」


    不愧是既是埃斯特雷亞王女、同時還占據圓桌騎士一席之地的露切爾,看來就連對方也知道她的大名。


    少女——西爾維婭這才察覺到自己是在和誰說話吧。隻見她站起來整理好穿著的禮服。


    「雖說不知情,但我還是做出失禮的舉動了呢」


    「不必介意。我也因為是在執行任務當中所以有些情緒激動了。還請你能見諒」


    低了下頭後露切爾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客套話就不必了哦。正常地和我說話就可以了」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露切爾公主」


    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後,西爾維婭看向了西斯他們這邊。


    「他們都是你的部下……對吧?」


    「定位的話的確是這樣。但確切來說,是我的同伴才對哦」


    侮辱他們就等同於在侮辱我。


    露切爾的言下之意就是這個意思。理解到這一點的西爾維婭也快速低了一下頭。


    「剛才真是抱歉。從那個服裝來看……你們還是學生吧?我沒想到學生會到戰場前線上來」


    從能坦率道歉這點來看,她也不是什麽性格惡劣的女孩呢。


    不過,對她剛才的說明露切爾像是抱有疑問似地歪起了腦袋。


    「不用介意。不過,反倒是你在這種地方在做些什麽呢?而且還是獨自一人。視察團的同伴呢?」


    聽到這個的西爾維婭頓時握緊雙拳,搖了搖頭。


    「……視察團、全滅了」


    「你、你說什麽?」


    對此就連露切爾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我們在森林中遭到了突然襲擊,等迴過神來的時候大家已經……活下來的恐怕隻有我一人」


    西爾維婭的視線前方,那個巨大刻魔的身形現在仍舊佇立在森林的另一端。


    ——突然遭到刻魔襲擊的話這也沒辦法了。


    就連和罪禍——和那非人之敵有著戰鬥經驗的埃斯特雷亞騎士團,也在幾個月前的刻魔襲擊事件中犧牲了數百人。


    對於從沒見過罪禍的他國騎士來說,遭到襲擊時他們有沒有反應過來都是個未知數。


    不禁產生同情的西斯向少女伸出了手。


    「雖然不知道該怎麽稱唿你,但現在已經可以放心了哦。至少你不會再受到刻魔或者從刻魔的襲擊了」


    這裏有著騎士姬露切爾,有著雖說失去了力量但還是魔王候補的兩人,自己和妹妹雖然實力比不上這些人但也會助一臂之力,擁有這些成員的這支隊伍是不會敗在作為刻魔分身的區區從刻魔的手上的。


    聽到西斯這番鼓勵的話,西爾維婭目不轉睛地抬頭盯著他的臉。


    「怎、怎麽了?」


    「你剛才使出的技巧——是普魯加特利奧的槍術嗎?」


    「——!你知道我師父的事情嗎?」


    自從師父突然銷聲匿跡以來差不多快過去一年了。


    西斯如此追問後,西爾維婭又從頭到腳地來來迴迴看了他好幾次。


    「就加列特殿下來說的話這模樣也太窮酸寒磣了呢。難道,那個叫西斯的人就是你嗎?」


    「窮酸寒磣這話可真難聽,不過我是叫西斯哦」


    聽到這個迴答,西爾維婭的臉色突然明亮了起來。


    「我從老師那裏聽過你的名字哦。一直都想有機會能和你交流下」


    「這麽說來,你也是從師傅那裏習得槍術的?」


    「是啊。雖然隻有很短的一段時間,不過卻讓我學到了難得的經驗呢」


    看到她那無憂無慮的笑臉,西斯這才放下心來。


    ——什麽呀,不是個挺好的女孩嘛。


    不過,這裏卻有一個不懂得看氣氛的人在場。


    「——所以說,這個小不點不是埃斯特雷亞的人嘍?」


    「小、小不點……!」


    西爾維婭的表情痙攣了起來。


    接著,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就和艾斯蒂兒杠上了。


    「喂,我說你啊。剛才也是,你怎麽這麽沒禮貌。快給我賠禮道——」


    就在西爾維婭伸出的手指接觸到艾斯蒂兒前胸的瞬間。


    白色的火星啪地一下飛濺開來。


    「「——?」」


    艾斯蒂兒和西爾維婭仿佛互相排斥般地彈飛了出去。


    要不是西斯接住了西爾維婭、露切爾扶住了艾斯蒂兒的話,她們倆現在已經跌倒在地上了吧。


    「怎、怎麽迴事?剛才那是……」


    雖然看上去並沒有受傷,但捂著自己剛才想要去抓艾斯蒂兒的那隻手的西爾維婭不禁發出了困惑的聲音。而艾斯蒂兒那邊也是瞪大了雙眼一副吃驚的樣子。


    「你沒事吧……咦?」


    扶著西爾維婭肩膀的西斯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什麽呀?」


    「不、沒、沒什麽……」


    就在西斯想再確認一下的時候,剛才他看到的那異常現象已經不見了蹤影。


    ——肯定是我看錯了吧。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西斯看到西爾維婭的眼瞳裏染上了黃金般的色彩——


    刻魔再次出現——西斯是在昨晚知道這個消息的。


    在昨天白天的埃斯特雷亞學園裏,自稱小醜的艾斯蒂兒還是一如既往地引發著騷亂,並且將西斯和艾莉娜也牽扯了進來,而瑪娜也隻能苦笑著跟在後麵陪著他們。接著就是被露切爾斥責、說教,結束後又舉辦了反省會——隻不過是名為反省會的惡搞會議罷了。


    就在夜深時分一行人正打算在學生宿舍裏解散的時候。


    收到夜隼——一種被訓練用來傳遞緊急信函的夜禽——送來的傳令書後,臉色大變的露切爾緊急召集了特務小隊。


    然後在學生會室裏,除了露切爾召集的特務小隊成員以外,作為她左膀右臂的卡塔麗娜副會長也在場。雖然已臨近深夜,但大家應該都意識到了事情非同尋常所以完全沒有人帶著困倦的神情。


    為了排除可能發生的妨礙,知曉特務小隊的內部實際情況的卡塔麗娜也參加了會議。


    「——刻魔出現了也就是說……又有哪個《劍刻》被打碎了嗎?」


    露切爾向大家說明情況後,西斯不禁愕然起來。


    「是的。是在半刻前最先被觀測到的。接到大平原的森林裏冒出大量罪禍的消息後周邊地區的騎士就共同前去展開迎擊,結果好像那些不是罪禍而是從刻魔。接著作為本體的刻魔也馬上被發現了」


    曾在埃斯特雷亞出現的那隻刻魔給王都造成了莫大的傷害。


    隻是,這名為刻魔的魔物乍一看去和罪禍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有在殺死它、看到那連殘骸都不剩地消失的景象後才能將其和罪禍加以區分。


    “隻是”,這麽說著的露切爾表情陰沉了下來。


    「那隻刻魔是從哪裏現身的,又是誰變成了那個樣子,關於這些還都完全無從知曉」


    ——也就是說,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嗎……


    而且,說不定騎士團也還沒有得到準確的消息。


    「當然,騎士團那邊也會組織成立專門的討伐隊伍,但是軍隊的編成可不是一兩天就能夠完成的」


    所謂騎士,雖然他們是效忠於國王的人,但同時也是有著各自地位的貴族。


    當然,騎士們擁有自己的領地和財產,他們會以自己的判斷來召集手下的士兵成立那名為軍隊的集團,然後再聚集到國王麵前。


    這樣的話,再怎麽行動迅速至少也得花費一周的時間吧。


    ——而且,現在還在進行著劍刻戰爭……


    現在國內可是到處都處在內亂之中啊。


    原本,《劍刻》就是由騎士所持有的,這導致了許多即使沒有《劍刻》的騎士也因為遭到暗算、偷襲、背叛而失去了生命。甚至有些街道和地區已經失去了領主,然後有人想要掌管這些和《劍刻》沒有直接關係的地方從而開始引發起了動亂。


    在那種局勢下,到底還有誰會組織起對抗刻魔的軍隊呢?雖然想必在刻魔出現的地區有人發起了抵抗,但出於自願而在戰鬥的人肯定是少數。


    「而且,先不說從刻魔,就算率領大軍前來,能否打倒刻魔的本體也還是未知數……」


    人們能夠讓它受傷,就連將它破壞到無法行動都不是不可能吧。但是,卻無法將其消滅。


    要說有誰能夠做到這件事情——


    「——也就是說,我隻要像上次那樣把〈門〉關上就可以了?」


    露切爾朝著把手肘支在桌子上說出這話的艾斯蒂兒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能拜托你嗎?當然,你的安全就由我們來保護」


    「你們沒必要想得那麽誇張哦。倒不如說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謝謝你能這麽說」


    雖然艾斯蒂兒用一副沒有什麽不滿的樣子點了點頭,但臉上也已經沒有了平時的那種笑容。


    ——那是……艾斯蒂兒她作為罪禍時的表情嗎?


    盡管西斯對此產生了違和之感,卻在他說出口前有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那個,刻魔和從刻魔啥的是什麽東西呢?」


    提出這個疑問的是艾莉娜。


    「說起來,你在那次事件發生的時候還不在埃斯特雷亞吧?」


    「嗯。不過倒是有聽說過怪物出現的傳聞」


    露切爾示意地看向西斯。


    察覺到她的意圖的西斯脫下了自己右手上的手套。手背上的《劍刻》就這麽露了出來。


    露切爾在這裏會指名讓西斯來演示純粹隻是因為他的《劍刻》是最適合拿來示範的。


    艾斯蒂兒是在後背上,艾莉娜是在穿著緊身褲的腳上,而露切爾雖然是在和西斯相反的左手但因為她的十指上全都戴著〈占刻〉指環所以脫下來需要多花費些工夫。


    「那和《劍刻》有什麽關係?」


    對於歪起腦袋表示不解的艾莉娜,露切爾答道。


    「《劍刻》會被接觸到的人的“死亡”所漸漸汙染。然後當被汙染殆盡之時就會解放其中的“某個怪物”,同時還會將持有者給吞噬進去。那個怪物就是刻魔哦」


    「怪物把人吞噬……哎?這是開玩笑的吧?」


    露切爾從來不會開玩笑。雖然艾莉娜也明白這點,但她還是露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說接觸“死亡”,可《劍刻》是武器吧?不就是為了殺戮而存在的道具嗎?」


    「雖然在殺死誰後估計也會受到一些汙染,但在接觸到最直接的“死亡”——也就是當持有者被殺死的時候,《劍刻》就會被大幅汙染啊」


    艾莉娜頓時張口結舌。


    這也難怪吧。因為根據這個推理的話,在場人員中受到死亡汙染最嚴重的就是她的《劍刻》了。


    露切爾對臉色慘白的艾莉娜露出了微笑。


    「你倒也不用害怕哦。你的《劍刻》已經由艾斯蒂兒重新封印過了,不會那麽容易就被打碎的」


    艾莉娜繼承《雙魚》的時候,那個《劍刻》差不多都已經處於崩潰邊緣了。吸收了魔王級皇禍的鮮血、而且在和西斯的死鬥中由《劍刻》形成的武器也被擊碎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察覺到這點後,盡管自身已經失去了大半魔力,但艾斯蒂兒仍舊將艾莉娜、甚至還有西斯的《劍刻》都重新封印了一遍。


    「謝謝你,艾斯蒂兒」


    鬆了一口氣後的艾莉娜接著再次皺起眉來。


    「連我們皇禍也會被那個怪物吞噬進去嗎?」


    艾莉娜是被稱為皇禍的擁有強大力量的罪禍,實力等級和人類有著天差地別。


    「嗯——因為是寄宿在身體上的,所以我們大概也是無法逃脫的吧」


    艾斯蒂兒往學生會室的圓桌上一趴,用指尖骨碌碌地畫出了一個小圈。


    「我能用魔力的圓環——也就是〈門〉來連接不同的場所,這個你已經知道了吧?」


    空間跳躍——那就是艾斯蒂兒所使用的、隻有她能施展的魔法。


    看來這個魔法在皇禍中也隻有艾斯蒂兒的血族才會繼承擁有,據說艾莉娜甚至連其存在都不曾知曉。


    「看起來《劍刻》就是我的祖先所做出來的〈門〉,而這個顯現出來的刻印圖案就相當於我說的圓環呢。所以,《劍刻》其實是和其他場所連接起來的」


    「那、那種事情我可是第一次聽說啊」


    看到不禁臉色慘白的艾莉娜,露切爾充滿歉意地說道。


    「對不起。因為這不是可以隨意就說出口的事情……」


    「不……我也認為的確是這樣的。……那現在能詳細說給我聽聽嗎?」


    「哎哎——?好麻煩的耶……」


    ……看來這就是她為什麽毫無幹勁地趴在桌子上的理由了。


    對此,就連西斯也發出了責備的聲音。


    「你還嫌麻煩呢,說起來艾斯蒂兒你不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情才來到這個國家的嗎?」


    「可是完全沒有頭緒呀。從那之後也沒有《劍刻》再被打碎過。而且說起來調查了《劍刻》以後我也什麽都沒弄明白啊——」


    說著說著,艾斯蒂兒就好像越來越沒有幹勁般軟綿綿地癱了下來。看來,雖然她每天都在學園裏盡情地表演各種小醜節目引發著騷亂,但還是曾有想要切實履行自身職責的念頭。隻不過,看那樣子應該是結果不太樂觀吧。


    看著她那模樣的西斯突然間感到了某種違和感。


    ——她那樣子該不會是在沮喪著吧……?


    作為罪禍的代表來到這個國家的艾斯蒂兒其實身上肩負著一個任務。


    那就是查明罪禍的暴走和同時期發生在人類世界的異變——也就是和《劍刻》之間是否存在著什麽因果關係。


    而無法弄清這件事情,對她來說說不定也是件不甘心的事情吧。


    對於那樣的艾斯蒂兒,露切爾柔和地笑了笑。


    「艾斯蒂兒。既然刻魔已經出現了,那我們就要前去討伐。我認為哪怕是一點點情報,都會讓我們在執行任務中少一份危險多一份的從容。要是時間上有寬裕的話,說不定還能在哪個鎮上自由活動遊玩下呢」


    聽到這裏的艾斯蒂兒開始直哼哼地呻吟起來。


    ——露切爾她最近越來越熟悉該怎麽對付艾斯蒂兒了呢……


    基本上,想要讓作為小醜的艾斯蒂兒按自己的要求來做是很困難的。甚至就連她現在能停留在這間學園裏都已經堪稱奇跡了。


    所以,命令的話隻會遭到她的反抗而已。


    但是,露切爾是這麽想的。


    ——推不動她的話,就試著引引看——


    先拿出美味的誘餌,然後告訴她要是拒絕這邊要求的話就不給你了,而且真是這樣的話會感到困擾的就隻有艾斯蒂兒本人而已。露切爾的言下之意就是這個意思了。


    「露切爾你真狡猾」


    鼓起腮幫子的艾斯蒂兒勉強開始說明了起來。


    「因為幾乎都是我的猜測,所以不要過於信以為真哦?」


    著了這個開場白後,艾斯蒂兒將視線投向西斯的右手。


    「剛才我也說了,《劍刻》說不定是由我的祖先所創造出來的。好像是用來封印某個極其危險的“存在”」


    這就是為什麽艾斯蒂兒能夠將打碎的《劍刻》再次封印起來的理由吧。


    ——克拉恩也說過是艾斯蒂兒的祖先葬送了魔神。


    但是,即使如此也沒能將魔神完全消滅,他也的確是這麽說的。


    「看來還是認為埃斯特雷亞的曆史也是由人在之後編造出來的比較妥當呢……」


    流傳在埃斯特雷亞的魔神傳說是基於曆史的事實……據說是這樣。但是,所謂的曆史並不一定隻會記錄真實的情況。


    問題就在於,沒有辦法區分哪些部分是事實而哪些又是捏造出來的。就連擁有王族和圓桌騎士這雙重立場的露切爾也無法查清這些事情。


    而在艾斯蒂兒他們皇禍那裏,那種事情甚至都沒有傳承下來。所以這也不能怪她們。


    「那個“存在”是指……?」


    艾莉娜提心吊膽地這麽問到後,艾斯蒂兒若無其事地迴答道。


    「我想應該就是在這個埃斯特雷亞裏所說的那個魔神吧?」


    「為、為什麽那種東西會在劍刻裏……說迴來,就連我和艾斯蒂兒你也沒法打倒那個叫魔神的家夥嗎?」


    的確,要是說到哪個種族在這個世界上最為強大,姑且不論那被稱為最強生物的龍族,最強的應該就是罪禍了。而至於為什麽說龍是最強生物,則是因為據說它們是從神話時代起就存活至今的一種“神靈”。


    在罪禍當中,作為首席下任魔王候補的就是這位艾斯蒂兒,而雖然統治的區域不同但艾莉娜也可以算作是魔王候補的其中一人。


    實在是無法想象有誰能夠在同時以這兩人為對手的戰鬥中存活下來。


    對於艾莉娜的這個無比認真的疑問,艾斯蒂兒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我想就是因為殺不掉這個對手,我的祖先們才特意施加了這種麻煩又複雜的封印的吧」


    這時露切爾突然插話問道。


    「艾斯蒂兒,三個月前你看到那隻刻魔時是怎麽想的呢?那是一個你全力以赴也無法打倒的對手嗎?」


    「嗯——力量方麵的話是沒問題的哦?就算不是皇禍,隻要有露切爾你那種程度的實力的話,僅憑一個人也是有辦法將其打倒的」


    「那也就是說除了力量以外還有其他的問題存在對嗎?」


    「嗯」


    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後,艾斯蒂兒又歪起了腦袋。


    「那個東西,要被殺掉幾次才會真的死掉呢?」


    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默頓時占據了整個房間。


    是啊。在三個月前的那次事件中,光是露切爾一人就給予了那隻刻魔三次致命打擊。即使如此它還是持續地再生,最後甚至打破了另一個《劍刻》將其持有者也變成了怪物。


    「而且,如果那隻是本體的十二分之一的話,當它們全都集齊的時候說不定就連我的力量也要比不過它了」


    傳說中的魔神隻有一個。據說它是被賢者帶來的十二把劍給殺死的。而那十二把劍就化作了現在的《劍刻》。然而,《劍刻》實際上隻是將魔王封印了起來,而且僅僅碎掉了其中一個,從中出現的那隻刻魔就引發了差點毀滅整個王都的慘劇。


    如果說那種刻魔有十二隻,而且它們是能夠集合起來稱為一個個體的話,說不定那的確就是如傳說中所說的那個將世界徹底蹂躪的魔神吧。


    看到臉色煞白的艾莉娜,艾斯蒂兒浮現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但是,我想也沒必要那麽擔心的哦?因為那個的封印大概並不是隻有〈門〉而已」


    「這話怎麽說?」


    「先假設被封印的就是那個叫魔神的家夥吧。將其囚禁在其他地點的毫無疑問就是我所使用的那種〈門〉哦。但是,這個被關起來的魔神身上還施加著好幾層封印。在王都出現的那個怪物我想隻不過是〈門〉被破壞後從縫隙裏鑽出來的類似渾濁液體上麵的一層較為稀薄的部分而已。所以隻要關上〈門〉後就能夠將其封印住了」


    「那個竟然隻是本體的稀薄部分……」


    就連露切爾也難掩震驚的神情。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三個月前的那次事件中,動員了數百名騎士和士兵、除露切爾以外也有好幾位《劍刻》持有者集合起來發起猛攻、就連艾斯蒂兒也是在使用了〈門〉的力量後才好不容易最終將其打倒。


    而那別說是什麽不完全狀態了、居然隻不過是本體的一部分碎片而已,如果被這麽告知的話任誰都會啞口無言。


    ——再加上,露切爾是絕對不會選擇逃跑的啊……


    露切爾也曾一度差點被那份重壓所壓垮,這件事情西斯是知道的。


    西斯有些擔心地朝露切爾看過去後,對方也好像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露切爾迴過頭來後——


    「——唔噗」


    露切爾無緣無故地笑了出來。


    「露切爾公主,現在正在說很正經的話吧……?噗」


    發出責備聲音的艾莉娜話說到一半也瞪大了眼睛,接著別過臉去。


    「為什麽你們看到我後要笑啊?」


    這兩人明顯是在看到西斯後才笑起來的。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就連瑪娜也都在房間的一角捂著臉龐抖動著肩膀。


    而至於艾斯蒂兒,早就已經躺倒在了地上爆笑不止。


    就在搞不清狀況的西斯滿臉困惑的時候,有誰輕輕地咳嗽了一下。


    「卡塔麗娜學姐?」


    「……西斯-貝爾格拉諾。我不會叫你不要膽怯,但你就不能稍微拿出點男子漢的氣概嗎?」


    「什麽……?」


    仔細觀察,隻見背過了臉去的卡塔麗娜也臉頰發紅、拚命地忍耐著肩膀的抖動。


    歪了歪腦袋後,卡塔麗娜拔出腰間的佩劍,將刀身作為鏡子湊到西斯眼前。


    眼前映照出來的,是一位眼裏浮著淚花、緊緊抓著長槍渾身哆嗦不停、一副沒有出息的少年的樣子。剛才那個擔心露切爾而看過去的眼神看上去也隻像是“我好害怕快來救救我”那般完全沒有骨氣。


    雖然不想承認,但怎麽看那張都是自己的臉。


    因恐懼而顫抖這種事情總覺得很滑稽,而且仔細想想的話,在這個全都是女孩子的空間裏身為男性的西斯居然是最軟弱怕事的那個人。


    該怎麽說呢,這副和此時此景一點都不相稱的懦弱表情,卻搞笑到甚至能一掃剛才還飄蕩在房間裏的那沉重的氣氛。


    「西斯你太厲害了啊!沒想到你居然會在我說正經話的時候全身心地做出逗人發笑的舉動呢。不愧是我看中的才能呢!簡直就是小醜的榜樣呀」


    艾斯蒂兒大為感動般地直點頭,不過西斯卻不知為何自我厭惡了起來。


    ——明明都沒開口說話卻還會被人取笑,這種才能到底算是什麽名堂啊……


    看到因第一次思考自己的人生而垂頭喪氣的西斯,就連剛才還一個人在旁企圖保持冷靜的卡塔麗娜也終於忍不住噴了出來。


    ——不如說,都是因為艾斯蒂兒才搞得大家現在不管是什麽事情都會發笑了!


    明明曾將王都半毀的怪物已經再次出現,大家卻還能如此悠哉地笑起來,西斯認為這毫無疑問都是受到了艾斯蒂兒的影響。


    為了讓大家平靜下來而足足等了好幾分鍾後,露切爾仿佛重新總結般地說道。


    「艾斯蒂兒,你剛才說的《劍刻》被施加著好幾重封印是千真萬確的嗎?」


    「嗯。好像是強大到和我的〈門〉同等程度的封印哦」


    ——那不就是很不得了的事情嗎……


    露切爾也陷入了思考當中。


    「真奇怪呢。在魔神傳說中出現的,就隻有圓桌騎士和賢者而已啊。就算假設擔當賢者角色的是艾斯蒂兒的祖先,那其他的地方該怎麽解釋呢……」


    如果認為那是艾斯蒂兒的祖先的話,那當時皇禍就算站在了人類這一邊也絲毫沒什麽可奇怪的。但是,在傳承下來的史料中就連那種事情的細枝末節都沒有遺留下來。


    「就是因為搞不懂那些,所以我才陷入了僵局沒有進展呀」


    說罷,艾斯蒂兒再次伏倒在桌子上。


    「可能是我多管閑事,不過還有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方」


    說話的是卡塔麗娜。


    「雖然我並沒擁有著《劍刻》,但聽了剛才的話後就可以認為《劍刻》是將怪物封印起來的類似於門的東西。那這樣的話,阿芙娜爾大人和西斯的那種武器到底是打哪裏來的呢?」


    的確,傳說中因為有出現過十二把劍所以大家都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種說法,但這個武器究竟是何種存在呢?


    ——要是開始懷疑傳說的內容的話,這事情就沒完沒了了啊……


    就算這樣,西斯也感到有必要去思考這個《劍刻》到底是一種什麽東西。


    「我想,那個武器是為了保護《劍刻》而存在的另一種力量,有沒有可能是這樣的呢?」


    瑪娜舉手示意後說出了這番話。


    「此話怎講?」


    「那個,這隻是身為外行人的我的想法。剛才有提到除了艾斯蒂兒學姐的〈門〉之外,還有其他牢固的措施保護著《劍刻》的吧?那如果這樣的話,《劍刻》持有者就會首先被授予可以保護自身的力量不是嗎?」


    露切爾佩服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圓桌騎士並不是打倒了魔神,而是保護魔神封印的守門人,是這個意思吧?」


    「是、是的」


    雖然這隻是反向推理,但這倒是很合乎情理。


    「但就算這樣,《劍刻》還是過於強大了。那種甚至單獨就能擊退魔王候補的力量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倒不如說那才是不愧為傳說之名的力量啊」


    卡塔麗娜用帶有某種期待……不,不如說是某種熱切的目光看著西斯。


    對,二個月前西斯打倒的對手,就是那個奪走了艾斯蒂兒的魔力的皇禍。


    盡管其中露切爾的貢獻很大,但正因為有了《劍刻》的力量西斯才能獲得勝利。那力量對於讓守門人帶著來說過於強大了吧。


    露切爾啪地拍了下手。


    「不管怎麽樣,現在最重要的是刻魔出現了的這件事情。我們這支特務小隊現在就開始執行殲滅任務」


    這麽說罷,露切爾看向了卡塔麗娜。


    「副會長,學園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阿芙娜爾大人,祝您武運昌隆」


    露切爾接著看向瑪娜……


    「瑪娜,這次你就——」


    「——我不要」


    在騎士姬的麵前,瑪娜斬釘截鐵地這麽說道。


    「是要我留在學園裏對吧?就算這是露切爾學姐的命令,我也無法聽從」


    「瑪娜……」


    「將我提拔為特務小隊成員的就是露切爾學姐。自己雖然說不定實力很弱,但我也還是小隊的一員啊」


    說到這裏,她緊緊咬住了嘴唇。


    「……絕對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成為累贅了」


    兩個月前,瑪娜被卷入由某位皇禍引發的事件當中陷入了失去意識的狀態。而她最後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整個事件結束後的事情了。


    ——但是,這次說不定會比那個時候還要危險啊。


    就在西斯想作為哥哥勸說瑪娜的時候。


    「阿芙娜爾大人。我認為應該帶她一起去」


    「副會長……?」


    「阿芙娜爾您應該帶上能成為自己左右手的〈占刻使〉。特務小隊中的〈占刻使〉就隻有瑪娜-貝爾格拉諾一個人。現有狀況下能隻為阿芙娜爾大人而行動、而且在此之上擁有最起碼程度的實力、以及能夠給予信賴的人我想也就隻有她了」


    雖然露切爾自己也是〈占刻使〉,但由於她所操控的魔法過於強大,反而受到了很多製約。卡塔麗娜說的話是很有道理的。


    是被說中痛處了吧,隻見露切爾也很罕見地呻吟起來。


    接著,她向西斯投來求助的目光。


    「瑪娜——」


    「——西斯-貝爾格拉諾?」


    「咿、在!」


    被卡塔麗娜那冰冷到恐怖的眼神看著的西斯不禁挺直了後背。


    「雖然我不那樣認為,但你該不會是那種就連阿芙娜爾大人和自己的妹妹也保護不了的無能之輩吧?」


    「——我怎麽可能讓瑪娜暴露在危險之中啊!」


    「是啊,這我很清楚」


    這位冷淡如冰雪的副會長這麽說道後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唿誒?」


    對於這個過於溫柔、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可愛的笑容,西斯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他還在困惑的時候,卡塔麗娜已經扶了扶鏡框轉向了露切爾。


    「——就是這樣,所以我認為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阿芙娜爾大人」


    聽到這裏,西斯才迴過神來明白原來是自己中計了。


    露切爾也仿佛頭痛發作般地抱住了腦袋。


    「哈……我明白了。的確這次是作為整個小隊的任務呢。瑪娜有一起參加的義務」


    「十分感謝您!」


    朝露切爾低了一下頭後,瑪娜又看向了卡塔麗娜。


    「也十分感謝卡塔麗娜學姐」


    「我隻不過說了事實而已」


    雖然口氣淡然,但卡塔麗娜的神情仿佛是看著可愛的親妹妹般露出了微笑。


    ……不過西斯總覺得有種妹妹被搶走的感覺,胸中堵得直發慌。


    接著,露切爾死了心般地宣言道。


    「那麽,在明天日出時刻大家就做好出發準備在這裏集合。是全體人員哦,不會拉下任何一個人的」


    然後,西斯一行人就坐在了不停搖晃的馬車裏,並且和某位少女邂逅了——


    「艾斯蒂兒,剛才沒事吧?」


    西斯他們解決掉從刻魔後,因為還要急著趕路所以再次坐迴了馬車裏。


    一上車,西斯就先向艾斯蒂兒問了起來。因為剛才在被西爾維婭觸碰到的瞬間,她就像是被魔法擊中般被彈飛了出去。


    「嗯——倒沒受什麽傷,不過那是怎麽迴事呢?」


    西爾維婭也一同坐在馬車裏。具體位置是在露切爾的旁邊,處於艾斯蒂兒的斜對麵。畢竟剛才發生了那種事情,所以特意為她選擇了離艾斯蒂兒最遠的位子。


    擺著手的同時,艾斯蒂兒顫顫巍巍地將那隻手慢慢靠近西爾維婭。


    雖然西爾維婭也冷不防嚇了一跳,但她也搞不明白剛才那是怎麽迴事吧,所以並沒有甩開艾斯蒂兒伸過來的手。


    「——並不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艾斯蒂兒和西爾維婭的手觸碰在了一起,但並沒有發生剛才的那種排斥現象。


    「……平靜下來了嗎?」


    「嗯」


    姑且兩人就這麽和解了之後,馬車之外的景色也開始出現了變化。


    「看來是進入萊波索了呢」


    萊波索是一個離刻魔出現的森林相當近的村莊。


    雖然村莊周圍綿延遍布著仔細打理的田地,卻看不到半個人影。隻不過,被扔在田頭的那些農具看上去卻意外地都是些高檔貨。


    處於絲綢之路入口位置的這個村莊,也是那些運輸國內外交易商品的商人們進行休息的最佳場所。雖然他們在進入向王都那樣的大都市後才會將商品解封開包,但在此留宿一夜也還是會為這裏帶來可觀的收益。


    盡管隻是村莊規模,但這裏的物資可謂豐富。


    一行人順路來到這裏是因為有西爾維婭在的緣故。


    她被從刻魔襲擊而變得灰頭土臉渾身髒兮兮的。既然知道了她是來自他國的使者,那露切爾就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因此決定來這裏借澡堂一用。


    像是為了要打破這寂靜的氣氛般,露切爾開口說道。


    「西爾維婭,我們會就此趕往刻魔討伐的專用兵營。我會讓馬車在我們抵達後迴來這裏的,那時你就隨便使用吧。還請你能撤離到王都那裏」


    「難得你的一番心意,不過沒有那個必要。我也會和你們同行。隻是洗去身上的汙泥的話不會浪費你們太長時間的」


    一行人向沒有傲慢成分地挺著胸膛的西爾維婭身上投去的,不是忌避,而是擔心、或者是同情的眼神。


    不知道西爾維婭是如何看待這些視線的,隻見她一揮頭發用堅決的口氣繼續說道。


    「雖然我的確隻有十五歲,不過我可是為了視察任務才來到這個國家的。作為視察團的幸存者,我有義務要將視察任務認真進行到底」


    「從立場上來說,我無法推薦那種行為。要是在救下你後再讓你暴露到危險當中的話,會給貴我兩國的交流造成影響的」


    作為既是王女又是圓桌騎士的立場來說,露切爾是不能強硬地將從他國正式派遣來的視察官排除在外的,所以她才會是那種為難的口氣吧。


    「還請希望不要小看我哦。雖然剛才是出了點洋相,但保護自身安全的這種事情我還是能做到的」


    ——啊啊,這孩子沒有搞明白敵人的真實身份……


    這麽想的應該不是隻有西斯吧。


    「西爾維婭小姐,如果你認為我們是去和那種從刻魔戰鬥的話,我想你還是按露切爾說的去做比較好。因為我們應該無法照顧到你的安全」


    西斯已經盡可能地斟酌了用詞,不過好像卻產生了反效果。隻見西爾維婭的臉一下子漲紅了起來。


    「你話太多了哦。雖然我承認你的實力,但除了普魯加特利奧以外我從其他師傅那裏也學到了不少招數呢。不要認為我會遜於你們國家的騎士——」


    「——帶上她也沒什麽關係的吧?」


    仿佛要打斷西爾維婭一般,艾斯蒂兒突然這麽說道。


    「到時候如果是個累贅的話我還可以把她給送迴來,而且她本人也說了想跟著我們,隻要不會妨礙到我們就可以了吧?」


    的確,隻要艾斯蒂兒使用她的力量,在危難關頭把西爾維婭傳送走讓她去避難的這種事情還是可以做到的吧。


    聽到這番話的西爾維婭露出很意外的神情,接著就像是突然注意到似的從頭到腳地凝視著艾斯蒂兒。


    「那頭銀色的長發……從和露切爾在一起行動著這點來看,你就是《銀乙女》的持有者?」


    「那是啥?」


    對於歪著腦袋的艾斯蒂兒,西爾維婭露出一副仿佛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並沒有刨根問底的打算。我隻不過是覺得在三個月前拯救了埃斯特雷亞王都的英雄和你有點像罷了」


    說是這麽說,可西爾維婭她這樣其實就是在刨根問底了。不過對此艾斯蒂兒卻明白過來發出「哦哦」的一聲。


    「是指那個啊。但是你說錯稱唿了哦,希望你能更正下哪」


    「……?更正?」


    聽到這裏,西斯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露切爾也同樣宛如頭痛發作般抱住了腦袋。


    然後,就仿佛是要肯定他們的那番預感般,艾斯蒂兒站了起來,腦袋都這樣直接頂在了馬車那低矮的頂棚上。


    「我可是個小醜哦?叫我名字的時候,首先要先加上小醜這個詞哦。小醜少女艾斯蒂兒!請你這麽稱唿我」


    馬車哐啷地顛了一下,可筆直站著的艾斯蒂兒卻絲毫沒有搖晃。晃動起來的,就隻有她那豐滿的胸部而已。


    麵對這位超越常識和自己的理解能力的少女,西爾維婭仿佛停止了思考般僵在了那裏。


    「哼哼,是那樣啊。既然我在埃斯特雷亞之外的地方也變得有名起來了,那離我成為世界第一小醜的那一天也不遠了啊。太棒了呢西斯!」


    「為什麽要把我也算進去?還有,你以前說過的夢想沒有這麽宏大吧」


    「恭、恭喜你西斯」


    「艾莉娜你也是,為什麽要拍手啊?」


    「因為艾斯蒂兒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不自覺就……」


    原本還以為艾莉娜會是自己的同伴,沒想到她實際上卻是艾斯蒂兒那邊的人。


    ——到頭來也就是說她們倆都同為皇禍,胳膊肘會朝裏拐的嗎……!


    露切爾看到西斯投來的求助眼神後,一副全都了然於胸的樣子朝他點了點頭。


    「艾斯蒂兒,我認為“小醜少女”這個詞在語感上不太好呢」


    「……是嘛。這真複雜呢,西斯」


    「不是指那個。不是那個意思啊……!」


    看到耷拉下肩膀的西斯,瑪娜哧哧地笑了起來。


    「哥哥你看上去很開心呢」


    看來在妹妹的眼裏,自己看上去好像是挺開心的一副樣子。


    西爾維婭這時好像才終於迴過神來。隻見她哼了一聲,視線裏也包含著某種輕蔑的神色。


    「馬上就要去討伐魔物了,你們還真是悠閑呀?」


    露切爾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正因為是這種時候,所以才更需要這樣的話題哦」


    對這出於意料之外的真摯迴答,西爾維婭一時語塞別過臉去。


    「我可是會認為那就是你們騎士之國的行事方法的哦……?」


    一臉牢騷的西爾維婭輪番看著露切爾和艾斯蒂兒,接著又目不轉睛地盯住西斯。


    「那邊兩位就是銀乙女和露切爾公主。……那樣的話,那個有名的使用長槍的英雄難不成就是西斯你嗎?」


    「欸?你說誰啊」


    看到不明就裏的西斯,西爾維婭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沒必要隱藏的吧?就是那位僅憑一己之力就打倒了出現在埃斯特雷亞王都的皇禍的長槍使啊。因為隻是一名非常普通的少年,所以他的事情在我們普勒蓋拉也已經傳開了哦」


    ——那 是 誰 啊……?


    就在西斯一臉愕然的時候,西爾維婭愉快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呢。就單憑你那和我是同一師門的身份,也讓我突然間產生興趣了呢。西斯,你想不想在我手下當官呢?我會給予你優厚待遇的哦」


    「「那可不行」」


    艾斯蒂兒和露切爾的迴答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西斯可是說好了將來要和我一起去當小醜的啊。才不會去普勒蓋拉那種其他國家當什麽女婿的哦?」


    「是啊。說起來西斯也已經決定要接受騎士勳章了。雖然還隻是暫定,但我是不會這麽簡單就讓作為埃斯特雷亞騎士的他離開這個國家的吧?」


    明明說出來的是完全不同的內容,這兩人卻仿佛合謀好了似地越說越來勁。


    「咿、對、對不起……」


    西爾維婭像是被那氣勢壓倒了般上身直往後仰,甚至好像還能看到眼角邊已經浮現出了淚花。


    ——原來她是個膽小的孩子哪。這可真是意外……


    大概是注意到了西斯的視線了吧,隻見西爾維婭急忙端正了神情。


    「我、我開玩笑的啦。普勒蓋拉可沒落魄到需要來挖他國騎士的牆角」


    雖然她裝腔作勢地挺起了胸膛,可抱著的胳膊卻在微微地顫抖。


    「……露切爾,你剛才好像說了句十分了不得的話吧?」


    「是指什麽話?」


    「是關於騎士這個那個的話」


    露切爾發出「哦哦」的一聲,拍了下手掌。


    「我沒和你說過嗎?你因為兩個月前的那次功績已經被提拔為騎士了哦?但因為現在是非常時期,所以授勳儀式會放在以後再進行」


    「我沒聽說!我可沒聽說過啊露切爾!」


    在旁的艾斯蒂兒也仿佛是要支持麵露喜悅笑容的露切爾那般爽朗地笑了起來。


    「嗯~有什麽關係嘛。騎士小醜居然能湊出兩人,這樣的話我也很開心哦!」


    「等等!那種邏輯太奇怪了。騎士和小醜是無法兼任的呀?」


    「哎呀,可沒那種事情哦。不如說艾斯蒂兒你也幹脆和西斯一起成為騎士吧。我們三人都是騎士的話我也會很開心的」


    「咦,可以嗎?三人一起當騎士小醜?」


    「是啊,三人一起成為騎士哦」


    露切爾向因喜形於色而臉色泛紅的露切爾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艾斯蒂兒中了露切爾的圈套……啊、不,這難道是?


    艾斯蒂兒是在理解了露切爾的意圖後才這麽說的。


    然後,露切爾也是看穿了那些後在和艾斯蒂兒進行著交涉。


    這是對於是當騎士還是小醜、兩人之間各自賭上騎士姬和魔王尊嚴的戰鬥啊。


    就在西斯渾身打著哆嗦的時候,露切爾冷不防地向窗外投去尖銳的眼神。原來,窗外的景色已經由剛才的田野變為了並排建著民居的村莊。


    「露切爾,怎麽了?」


    聽到西斯的詢問,露切爾指了指村子的中央。


    那裏是一個大廣場,還並排建著幾間小店。同時周邊也能看到建有許多旅店,一眼就能明白這個村子的主要設施全都集中在了這塊區域裏麵。


    西斯和艾斯蒂兒朝著露切爾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後,表情頓時明朗了起來。


    「有這麽多人……啊,大門呢?這座村莊的出入口是在哪裏?我得去站崗了!」


    「哎呀!有這麽多人呀,要表演什麽節目才能讓他們高興呢?」


    瑪娜和露切爾趕緊從後麵抓住想從馬車上跳下去的這兩人的衣領。


    「哥哥!我們來這裏是為了殲滅刻魔的吧!」


    「艾斯蒂兒,我應該說過隻有在完成了任務後才能玩耍的吧?」


    被一起斥責後,西斯和艾斯蒂兒兩人不禁耷拉下了腦袋。


    「你們兩個,做的事情還真是同一個級別的呢」


    「因為我是小醜呀!而且我們這叫心有靈犀啊」


    「我隻是想盡到作為門衛的職責……」


    「…………」


    被眼看著就要當真生氣起來的露切爾瞪著後,兩人隻得閉上了嘴巴。


    「真是的……我們的目的地都已經在咫尺之遙了啊?你們明白那是什麽意思嗎?」


    再次看向那個廣場後,西斯也終於明白了露切爾的意思。


    「啊……為什麽還有人不去避難呢?」


    而且那些沒去避難的人不是一個兩個。有幾十……不,是將近有一百人。感覺就像是除了商人和旅客以外,村民們全都留了下來的感覺。


    從馬車上下來後,露切爾向村民們詢問了起來。她身後是理所當然般作為護衛跟著的西斯和艾莉娜。而艾斯蒂兒和瑪娜雖然比他們晚了一步下車,但也緊緊地跟了上去。


    「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呢?」


    露切爾向村民中的一位長者如此問道。


    她是從那就農夫而言過於體麵的穿著、以及表情中透露出某種威嚴感中推測出此人是這個村子中的核心人物吧。


    老人看到露切爾和艾斯蒂兒的容貌後吃了一驚,但隨即低下頭去。


    雖然是邊境村莊的居民,但老人是從這裏出現了傳聞中的魔物從而覺察到露切爾和艾斯蒂兒的來頭的吧。不如說,她們倆就是引人注目到能被人一眼看出身份的那種人。


    「我們有聽聞森林裏出現了魔物。為了能為前來討伐的騎士大人們盡些綿薄之力,我們正打算準備一些夥食」


    「你們應該明白這裏離前線陣地很近的吧?」


    「是的」


    「雖然很感謝這份心意,但你們應該盡快去避難。要是你們犧牲的話,那些趕往前線的騎士們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讓這裏的居民去避難,這件事情實行起來是很困難的」


    代替老人向話語嚴厲的露切爾迴答的是一位瘦弱的少年。


    年齡應該比瑪娜和西爾維婭小上一或兩歲吧。雖然字裏行間裏聽得出那明顯是在逞強,但他身上穿的卻是貴族的服飾。是一位明顯和這偏僻的村莊不相稱的少年。


    少年朝著睜大雙眼的露切爾恭敬地低下了頭。


    「請容我報上家門。我叫做尼科爾-多特雷斯。現在正代替去服軍役的父親擔任這這個萊波索村的守衛工作。您二位就是騎士姬大人和銀乙女大人吧?」


    說罷,少年示意地指向村子的廣場。


    「這個村裏現在隻剩下老弱婦孺和傷病人員了。由此我判斷要他們離開這裏前去避難是很困難的」


    的確,放眼望去,集中在這廣場裏麵的都是些老人和婦女兒童。


    ——這樣啊。年輕男性因為兵役的關係都被征收走了啊……


    因為劍刻戰爭,導致許多騎士和士兵失去了生命。


    即使如此,為了鎮壓內亂還是需要一定數量的兵力,因此就在民眾當中征集誌願兵。雖然還沒達到強製征兵的程度,但誌願兵的待遇和農夫有著天壤之別,所以那些鄉下地方的年輕人比起幹農活更願意去選擇服兵役也就不難理解了。


    雖然露切爾也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但同時也理解到了要讓村民們去避難的確是很困難的吧。她無法再說些什麽強硬的話了。


    「請不用為這個村莊擔心。騎士姬大人一行果然也是來參與討伐魔物的吧?」


    少年選擇的都是些無傷大雅的應對之詞。


    對此露切爾沒有馬上迴答,而是先看向了身後的西爾維婭。


    「是啊,不過在那之前,這位女性——普勒蓋拉的視察官西爾維婭殿下剛才遭到了從刻魔的襲擊……我們想著能否借這裏的澡堂一用才順路來到這裏的」


    尼科爾看了看西爾維婭後,露出同情般的憂傷表情。


    「原來如此。這裏有間旅店裏麵有大浴場。可以請大家在那裏洗去身上的髒汙」


    「哎……大家、一起?」


    不知為何,西爾維婭的臉色看上去有些慘白。不知道是否注意到那個的露切爾用為難般的口氣說道。


    「我們倒是沒什麽必要了」


    「不,雖然隻是暫時的,但我還是從父親那裏接管了這個村子。我不能不做任何招待就這樣直接送走身為客人的各位」


    看到少年那意外有些頑固的態度,西斯拍了拍露切爾的肩膀。


    「不管怎樣,反正都是要等候西爾維婭小姐的,不如你們就一起去洗吧。我和車夫先生會照看好行李的」


    這麽說罷的西斯用視線迅速地在村民當中掃了一圈。


    雖然村民們都對突然來訪的西斯一行人投來了好奇的目光,但從他們身上完全感覺不到有什麽敵意。可能是為了掩飾自己因不安而顫抖的身體吧,大部分人都在埋頭幹著準備夥食或是一些其他的工作。


    露切爾隻露出了瞬間的猶豫,然後最終是判斷了應該沒什麽危險的吧。隻見她微微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雖然無法在此久留,但就讓我們借這裏的澡堂一用吧。順便也可以貼身保護西爾維婭」


    「啊、等、等等,我隻是想稍微洗去身上沾上的汙泥就好了哦?沒打算給大家添這麽多麻煩的」


    「就算是現在這種形勢,稍微招待下別國大使這種程度的寬裕我們還是有的哦。而且都被說到那份上了,如果我們還拒絕的話那對村民他們就太失禮了。所以你沒必要在意」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雖然西爾維婭是一副慌張的樣子,但露切爾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就這麽進入了旅店——


    「——艾斯蒂兒,你怎麽了?」


    被露切爾這麽問到後,艾斯蒂兒這才迴過神來。


    她剛才就那麽維持著襯衣脫到一半的模樣發著呆。露切爾早就已經脫去衣服,用毛巾將身體裹了起來。


    尼科爾讓她們來到的這間浴場還真是十分寬敞亮麗。


    地板上鋪著石磚,碩大的浴池裏鋪滿了美輪美奐的馬賽克鑲嵌圖案,模仿獅口造型的石像也不斷地往外吐著熱水。要不是這裏處於戰鬥前線的話肯定會悠閑地泡上很長時間吧。


    「嗯——真是個情調不錯的浴場呢」


    「……有發生了些什麽對吧?」


    露切爾尖利地眯起了眼睛。


    ——還真是瞞不過她呢……


    內心如此歎了口氣的艾斯蒂兒答道。


    「倒不是實際上有發生什麽……總覺得有種違和感」


    「是和罪禍有關聯嗎?」


    「不,不是那樣的。該怎麽形容呢,總之就是覺得我的身體狀況有點奇怪呢」


    用食指劃著小圓圈的艾斯蒂兒也皺起了眉頭。


    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露切爾露出擔憂的神色,輕輕地將自己的前額貼在了艾斯蒂兒的額頭上。


    對此艾斯蒂兒難掩驚訝之情。雖然兩人一邊是皇禍一邊是人類,而且還是同性,但露切爾的美貌在艾斯蒂兒看來也是著實令人驚豔的。


    ——這也難怪西斯會花心呢……


    雖然對西斯也並非沒有獨占欲,但同時艾斯蒂兒也想要得到露切爾。


    所以,對自己來說他們兩人關係親密的話絲毫不成問題。倒不如說希望事情能變成那樣。


    ——但是,應該可以讓我稍微拿點報酬的吧?


    艾斯蒂兒用不被那樣的露切爾注意到的動作悄悄地伸出了雙手。


    「看來沒熱度呢——咦呀?」


    突然間露切爾捂著胸部急忙向後躲開。原來是艾斯蒂兒剛才悄悄地用手從下麵托了托她的乳房。


    「什、什、你幹什……」


    艾斯蒂兒用萬分認真的表情看向臉色通紅到連話也說不出的露切爾。


    「露切爾,你難不成又變大了嗎?」


    「那、那種事情我怎麽會知道!」


    「但是,你這次穿的製服是新訂製的吧?」


    艾斯蒂兒早就看出露切爾的身體平時都被原先的那套製服和甲胄壓迫得十分難受了。


    「露切爾學姐和艾斯蒂兒學姐你們真是太狡猾了啊……」


    「打起精神來瑪娜。沒事的,你肯定也會變大的」


    在露切爾後麵脫著衣服的瑪娜像是受到了打擊般地摸著自己的胸口。然後艾莉娜就在旁拚命地安慰起她來。


    至此,就連露切爾也氣得瞪起了雙眼。


    「真是的!我可是在擔心你呀」


    「抱歉抱歉。但我也真的是搞不明白啊。隻不過……總覺得身上有種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


    艾斯蒂兒實話實說後,露切爾也微微低下頭來。


    「我說過這次作戰需要你的力量」


    「是呢」


    「但是,這並不是說我就沒有其他的手段了」


    對此艾斯蒂兒也不禁睜大了雙眼。


    「雖然那個隻能當成最後的手段,卻也能將損失壓到最低程度。我可不想失去你和西斯,所以也請你不要勉強自己」


    艾斯蒂兒在聽到這番萬般真摯的話語後也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哎嘿嘿,雖然如果是西斯的話也會如此,不過像這樣被誰擔心牽掛著還真是讓人難為情呢」


    艾斯蒂兒有著身為北方大地首席魔王候補的這個立場。


    她的力量據說即使在曆代魔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雖然在罪禍那實力至上的社會中所有人都尊敬著她,但卻沒有會來擔心掛念她的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在罪禍的社會中,向比自己地位等級高的對象表達關切隻會代表侮辱而已。


    相比罪禍,人類是極其脆弱的。


    然而正因為如此,人類的國度才會讓艾斯蒂兒感到溫暖舒適。


    「快點快點,我們還要趕時間的吧?那就趕緊跳進去嘛!」


    「要先把身體洗幹淨啊。瑪娜也是哦」


    「哎——?可西爾維婭不已經進去了嘛」


    艾斯蒂兒不服氣地指了指遠處不知何時已經泡了進去的西爾維婭。應該是剛才在門口有看到說是這白色渾濁的池水有助於舒緩疲勞吧。


    西爾維婭一瞬間露出驚慌的神情,不過馬上就擺著架子別過臉去。


    「在你們嬉笑玩鬧的時候我已經洗過身體了。我說過不會花很長時間的吧?」


    的確,她頭發上的汙泥也已經沒有了,看來的確有把身體洗過了。


    而且,也不能讓西斯一個人在外麵久等。於是艾斯蒂兒她們迅速洗掉身上的汗水後正要泡進浴池的時候,西爾維婭就像是要和她們錯開般站起身來。


    「我洗好了」


    「哎——你才剛泡下吧?有必要那麽急著上去嗎?」


    被艾斯蒂兒這麽叫住後——西爾維婭用像是躲避飛來的弓箭般的迅捷動作迴到了浴池裏。


    「在、在你們清洗身體的時候我已經泡得很舒服了」


    不僅是肩膀、甚至連下顎也浸在池水裏麵的西爾維婭很明顯像是要遠離艾斯蒂兒她們一樣向著牆角移動過去。


    對於她的行為,不僅是艾斯蒂兒就連其他三人也都歪起了腦袋。


    「你那麽急是有什麽事情嗎?」


    被問到這個合情合理的問題後,西爾維婭像是被說中痛處般背過臉去。


    「我、我並沒有什麽事情,但你們還要急著趕路的吧?」


    對於這明顯過於怪異的反應,艾莉娜不禁眯起了眼睛。


    「說起來,剛才你一直都很在意西斯的事情吧?」


    「什、你太沒禮貌了啊」


    「抱歉呢,因為我是男人婆所以有點不懂禮節哦」


    看來艾莉娜還在對剛才被稱作男人這件事情念念不忘。


    舒適地坐著用池水泡到腰部的艾莉娜來迴比較著自己和西爾維婭的胸部後有了強烈的對抗意識。雖然因為西爾維婭泡在渾濁的池水中導致看不清她的那個到底有多大,但艾斯蒂兒認為艾莉娜的勝算應該十分渺茫。


    「西斯的確有可取之處,而且能將他拉攏過來的話我也很想得到他,但現在我並沒有那種打算哦」


    「挖牆腳的這種行為對於你這種一介視察官來說是越權行為吧?」


    「你說誰是視察官啊!」


    看到生起氣來的西爾維婭,艾莉娜吃驚地睜大雙眼。


    「你不就是視察官嗎?」


    在大家那覺得不可思議般視線的注視下,西爾維婭也終於迴過了神來。隻見她紅著臉咳嗽了一下。


    「是,是哦。我就是視察官。……那個,我對剛才自己那招致大家誤解的舉動表示歉意。真是抱歉了」


    雖然西爾維婭是個倔強愛逞強的少女,但看來她還是能坦率承認錯誤的。


    艾莉娜也露出像是預想落空般的表情。


    「額,我剛才也有點壞心眼了。我也要向你道歉」


    「嗯,我在此向神靈之名發誓不會再做出挖別國騎士牆角的那種事情了。」


    「神靈……?」


    在場人員中對這個詞表示不解的不隻有艾斯蒂兒,就連艾莉娜和瑪娜也是一副“你在說什麽啊?”的表情。


    ——為什麽這個話題會牽扯到神靈大人呢?


    呆呆地張著嘴巴的瑪娜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拍了下雙手。


    「啊,是這樣啊……我記得普勒蓋拉的人並不是聽命於國王,而是遵從於神靈指示的吧?我想想,好像說是信仰呀宗教呀之類的……以前哥哥有和我說過這些事情」


    穿越絲綢之路來到埃斯特雷亞王都的異國人士並不在少數,其中當然也會有來自普勒蓋拉的人。如果是在門衛這個職位上揮灑熱情的西斯的話,就算聽說過那種事情也絲毫不奇怪。


    但是,這次換成西爾維婭露出愕然的神情了。


    「你、你們國家沒有信仰的神靈嗎?」


    「神靈就是指老天爺吧?反正和魔……和國王陛下不同,神靈是不會出現在人們麵前的,所以我想這和相不相信沒什麽關係呢」


    一不留神差點說出魔王這個詞的艾斯蒂兒當場就被除西爾維婭以外的其他人一齊盯住了。


    在他國的視察官麵前的那種發言果然還是太危險了。


    「艾斯蒂兒,除了埃斯特雷亞之外,那種神靈信仰在其他國家還算是比較普遍的哦?」


    露切爾代替一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的西爾維婭如此說明道。


    「這並不是說他們認為神靈會為人們做什麽實際的事情,而是自己在死後會被召喚到神靈麵前、根據生前的善惡來決定是被打入冥府還是迎入天界的這種關於死後境遇的概念哦。……是這樣的吧西爾維婭」


    雖然臉上還露著沒徹底理解這番話的表情,但西爾維婭也還是勉強點了點頭。


    「是、是啊,我想那種理解是正確的……在神靈麵前人人都是平等的,而根據每個人生前的善惡和修養給出那個判定的就是神靈哦」


    艾斯蒂兒和艾莉娜仿佛明白了一般點點頭。


    「還真是有趣的思想呢。說起來,世界史的教科書上也寫著那種內容呢」


    「我入學的那個時候,課程已經進行到講完那些內容的進度了哦」


    那是不在課上進行學習的話甚至就連聽都不會聽說到的內容。聽到這兩人的話後,西爾維婭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搖著頭。


    「……不相信神靈,那你們到底信仰著什麽東西呢?」


    「與其說是信仰,倒不如說在死後會……」


    艾莉娜說到一半就慌忙捂住了嘴巴。


    她差點就將作為罪禍的思維方式說出來了吧。


    ——罪禍在死亡後會化為魔力,然後會成為比自己強的人的食糧。


    所以對罪禍來說,死亡並不代表著滅亡。


    隻不過是名為“自己”的這個存在失去了對於魔力的主導權罷了。所以罪禍對死亡並不感到害怕。艾莉娜的哥哥,艾利歐特也是基於這種出發點才會犧牲自己來挽救妹妹的。他隻不過是將自身的主導權轉交給了妹妹而已。


    現在艾莉娜的體內正流動著艾利歐特的魔力。所以她並沒有哀歎自己哥哥的死亡。


    ……不過果然還是會感到懊悔的吧。


    不顧一旁陷入沉思的艾斯蒂兒,露切爾繼續著說明。


    「說到能稱為信仰的東西的話,我想在這個埃斯特雷亞也就是英雄故事了」


    「英雄故事……?」


    「是的。戰鬥到最後一刻的人就是英雄。而在戰鬥中死去的人們就會被寫入英雄故事裏麵。而不管那個英雄是騎士還是平民,那活到最後的身影都會在英雄故事中永遠流傳下去。對埃斯特雷亞來說,死後的世界就是那樣子的」


    當然,在埃斯特雷亞也存在著“神靈”這個詞語。


    也流傳著那些有神靈登場的神話故事。


    隻是,那些登場的神靈說到底隻不過就是述說了這個世界的誕生以及該以何種形態存在,他們現在早就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所以一般來說不會有向神靈祈求拯救的那種概念。


    再加上,在埃斯特雷亞還有著魔神的傳說。所以在這個國家,說到神靈比起能得到救贖倒不如說是會帶來災厄的印象要更加強烈。


    雖然艾斯蒂兒興致盎然地聽著這番話,但西爾維婭卻好像是受到了巨大打擊的樣子。隻見她臉色慘白地呆在那裏。


    「這就是、騎士之國埃斯特雷亞……」


    甚至可以說產生了畏懼感的西爾維婭這麽說道後拿起毛巾慌忙站了起來。


    「……我泡得有點太久了。請允許我先出去了」


    她仿佛是要遮住整個身體般迅速將毛巾披在了肩頭上。


    ——她在遮掩著些什麽東西啊?


    說到底,她在遭受刻魔的襲擊後還要強行跟著露切爾,這一點就已經十分不自然了。這位少女的目的地到底是哪裏呢?


    ——算了,反正也不像是和罪禍有什麽關聯的樣子,應該沒關係的吧。


    雖然艾斯蒂兒眯起了一隻眼睛做出如上思考,但最終還是決定不去深究。


    「要注意別著涼哦」


    艾斯蒂兒目送著西爾維婭的背影說出的這句話裏,包含著她不會幹預對方言行的意思在裏麵——


    「——就那樣,卡爾莫納卿用手中的戰斧不停地橫掃著罪禍,為眾多騎士殺出了一條退路」


    圍在一起聽西斯講述著英雄故事的孩子們的眼裏充滿了感動。


    ——啊啊,能讓對方露出這麽高興的表情聽我講故事還真是開心呢……!


    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正開始走上小醜之路的西斯正在因這份感動而不停顫抖著身體。


    「然後呢然後呢?接下來怎麽樣了?」


    「嗯。接著呀——」


    正想繼續說下去的西斯這時注意到了一個從旅店方向靠近過來的人影。


    「咦,西爾維婭小姐。露切爾她們呢?」


    「……我先洗好出來了」


    接著,西爾維婭她感到很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些集中起來的人群。


    「這股騷亂是怎麽迴事?」


    「哦,是我在等著你們的時候閑著發慌就把我知道的英雄故事說給大家聽而已」


    迴過頭去,隻見就連車夫也在旁欣慰地守望著西斯和那些孩子們。


    西爾維婭有些猶豫地向西斯這麽問道。


    「剛才我有聽到卡爾莫納這個名字,我記得那個人已經……」


    「嗯,他已經離世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也曾是一位《圓桌劍刻》的持有者。


    如果現在還活著的話,說不定現在在這裏會和自己一起並肩戰鬥吧。西斯這麽想到後就難掩心中的遺憾之情。


    不僅是卡爾莫納,在這數月間,幾十、乃至幾百名說不定已經成為了英雄的優秀而且勇敢的騎士失去了生命。


    這就是劍刻戰爭。


    「但是,卡爾莫納卿的戰鬥被人們口口相傳敘說了下來。他雖然的確死得十分遺憾,但我們並不是完全失去了他」


    「……這樣啊。看來在這個國家當真是死後會被記錄在英雄故事裏麵呢」


    西爾維婭有些悲傷地低下了頭。


    ——難道她認識卡爾莫納卿嗎?


    這附近曾經是卡爾莫納的領地。西斯想著說一個有這裏所熟知的人物活躍其中的英雄故事的話會比較容易和大家親近,所以才會選擇敘說他的故事。


    是和生前的卡爾莫納有見過麵嗎?


    注意到西斯關切的目光後,西爾維婭迴過神來抬起了頭。


    緊接著她挺起胸膛擺起架子來。


    「雖然我不會說英雄故事的壞話,但既然要說給人聽的話你聲音也要帶點抑揚頓挫啊」


    「……!是、是嗎……我還真沒注意。我本來還以為會詠唱詩歌的隻有像露切爾那樣的王公貴族而已。不過也是呢,作為門衛的話不會那種事情的話可不行的哪!」


    「那是和門衛有關係的事情嗎?」


    歎著氣的西爾維婭將西斯一把推到旁邊。


    「我就做個示範給你看吧」


    西爾維婭走上前站在人群中央後,閉上眼睛將手輕輕搭在胸口。


    『——我撿到的是一隻魔法釘子——』


    『——將它敲在地上的話就能建起庭院,把它扔向天空的話就能劈開雲霧——』


    『——表揚它的話就會得到尊重,就是這麽一隻能帶來幸福的魔法釘子——』


    聽起來像是一小段民謠。


    西爾維婭的聲音就像是鍾聲那般平靜卻又強而有力地編織出了美麗的旋律。


    『——我邂逅的是一位全身裹著黑色服裝的少女——』


    『——少女的肩頭停著一頭小巧的龍。少女的身旁立著一杆長槍——』


    『——她們互相爭吵著,然後遇見了珍愛之人——』


    就連剛才聽西斯講述故事後高興得歡唿雀躍的那些孩子們現在也都呆張著嘴巴聽得入了神。


    『——我得到的是一隻幸福之釘——』


    『——我得到的是一位幸福之友——』


    當西爾維婭最終唱完這一段後,周圍隨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少女和龍、嗎……


    雖然認為這是偶然,但西斯卻對這首詩歌的內容有些在意。


    「真是動聽的歌聲呢」


    西斯表達了率直的稱讚後,西爾維婭的臉眼見著就這樣紅了起來。


    「是、是嗎」


    「是啊。那麽動聽的歌聲,除了露切爾以外我還從沒有聽到過呢」


    西斯在內心不由得想到,如果她們兩人一起歌唱的話想必會奏響十分優美的旋律吧。


    「但是稍微感到有點意外呢。你是一名貴族對吧?看不出來你還會唱這種民謠詩歌啊」


    「……是我的侍女以前教我的哦。小時候她一直作為搖籃曲唱給我聽的」


    雖然西爾維婭說這句話的聲音裏充滿了仿佛不堪忍受般的憂慮,但被人群報以掌聲和喝彩聲的她最終還是露出了那種符合花季少女年齡的微笑。


    而不知何時,艾斯蒂兒她們也已經混在了那人群當中觀看了剛才的表演。


    結束後,西斯她們就再次坐迴了馬車。


    為了守護這個平靜祥和的村莊,一行人向著戰場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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