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等來周宏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周宏誌舉著油燈走進來,將燈放在書案上,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春曉,“你不是有事情與我說嗎,你說吧。”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春曉已經在心裏給自己打足了氣,這會兒看到周宏誌,她也不想拖泥帶水繼續與他周旋,“相公,我們和離吧!你補償我幾兩銀子把當初我帶來的被子還給我,咱們就算兩清了。”


    周宏誌愣了半晌,隻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春曉不卑不亢,將剛剛的話又說了一遍。


    周宏誌突然就笑了起來,“你是發燒燒壞了腦子還是一時神誌不清,你自己說了什麽話你清楚不清楚,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會休了你,你不用為這個事情犯愁。一個人就知道胡思亂想,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聽娘的,起來幹些活。”


    “周宏誌,我說我要和離,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聽到了故意裝聽不懂。”春曉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被他一激,便不管不顧的發泄了出來。


    周宏誌被她吼得有點懵,曾幾何時春曉這樣大聲跟他講過話,印象中是沒有的,他也被吼出了火氣,“我下午跟你說的話感情你一句也沒有聽進去,枉費我去徐府給你說情,嚴春曉,難不成你真要逼著我休了你,我如果真休了你,你以後日子如何淒慘我都不會再管。”沒見過這麽不識好歹的。


    “周宏誌,休妻是不可能的,我要的是和離,我在你們周家勞作了四年,供你讀書,補償我幾兩銀子不過分吧。”既然要和離,遲早是要撕破臉的,她要想辦法給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周宏誌聽她這樣講,此刻也是氣極,“嚴春曉,你哪來的臉要求和離,還想要銀子,你婚後無子,光憑這一點,就犯了七出,光憑這一點休了你誰也不會說什麽,你別逼我把事做絕。”


    春曉看著他冷笑出聲,“這才成婚四載,算什麽無子,光憑你考了功名便要妻變妾另娶,我隻要告去縣府,便能奪了你的功名,我倒是要看看,你功名沒了,那徐家還看不看得上你。”其實春曉也不知道她這種情況告到縣府有沒有人搭理,但是如今正是放狠話的時候,怎麽嚴重怎麽說,讀書人最看中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功名。


    周宏誌聽她這樣講,瞬間便像那惡獸被掐住了咽喉,偃旗息鼓。他其實心裏是有些怕的,春曉說的沒錯,他們成婚才四年,以無後休妻確實有些站不住腳,而他另娶心虛理虧少不了,這個時候不宜硬碰硬,他壓下自己的火氣,走到床邊坐下。


    “春曉,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但是氣話也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你真離了我以後日子要如何過,你大哥二哥分了家,爹娘跟著你大哥過,離了我難不成你以後也跟著你大哥過,這些你有沒有想過。”說完便要去拉她的手。


    春曉見他的動作,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將手收到了身後,“離了你要怎麽過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如今就隻求一紙和離書,再給我五兩銀子,將被子還給我,你要娶那徐家小姐還是張家小姐都與我不相幹。”


    周宏誌見她鐵了心的樣子,心也跟著涼了,一下子失去了耐性,“嚴春曉,你當真要做的這麽絕。”明知道他娶親要銀子,這個節骨眼還要踩他一腳,他以前怎麽不知道她居然是這樣的人。


    “是我做的絕還是你們家做的絕,我若是再留在你們家做妾那跟你買的傭人有什麽區別,周宏誌,我就算不聰明腦子也不傻,你想將我當傻子糊弄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春曉語氣極盡嘲諷,“明天我爹娘他們還要來,你若是不想將你那破事弄得人盡皆知,最好是按我說的辦,我拿了自己應得的不用你們趕,我明日就走。你們若不想要臉麵,我也不怕,奉陪到底。”


    “你!”周宏誌沒想到平時說話都不敢大聲的春曉突然變得這麽硬氣,他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你”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下半句,大概是今日的事情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意料,讓他想不出應對的措辭。他甩了甩袖子,丟下一句“不可理喻”就拿著油燈出了門,隨即門被用力甩上了。


    春曉求之不得,若是今日還讓她跟周宏誌睡一個屋,她怕是要徹夜難眠了。沒一會兒,隔壁屋就傳來了爭吵聲,還伴著砸東西的聲音,她那個婆婆此刻肯定是將她罵了個狗血淋頭。這屋子雖然不大,但好在隔音效果還行,罵了些什麽她也聽不清楚。她穿鞋下床,將門從裏麵拴好,今晚要好好在睡一覺,以後要如何她一時也顧不上了,最好能一覺迴到夢裏,實在迴不去,她也不想這樣過了,這個婚她是離定了。


    隔壁屋鬧騰了好半天才終於消停了,春曉唯一慶幸的是這一家子雖然沒臉沒皮,好在沒有暴力傾向,不然憑她今天這樣頂撞,少不了就得挨一頓揍。其實她這會兒也不困,白天躺了一天哪裏還睡得著,隻是周宏誌走的時候把燈也帶走了,黑燈瞎火的她什麽也做不了,她躺在床上,想著自己剛剛提出的五兩銀子的要求,家裏的現銀大概有十幾兩左右,那些都是她起早貪黑種糧食種蔬菜,養豬養雞,一點點省下來的,周宏誌每年光讀書都要花上七八兩銀子,這些錢攢起來不容易,她拿走5兩實屬應得,隻是周家人願不願意給她就另說了。


    她又想到娘家,她嫁出來都四年了,雖然兩個村隔得不算遠,但是每年也就過年才迴去一趟,周宏誌有句話說得沒有錯,她大哥二哥分家了,如今爹娘跟著大哥住,大哥家有三個孩子,住得已經十分擁擠了,若是再加上一個她,怕是沒有地方安置,二哥家也有兩個孩子,如今一大家子人分東西兩個籬笆院子各自居住,她迴去怕是還要另想出路,就這樣東想一下西想一下,在床上輾轉了個把鍾,最後什麽時候睡著的她都不知道。


    一覺醒來,天已是麻麻亮,她穿上自己的薄襖起身去了趟茅房,又從缸裏打了水洗漱,做完這些隔壁屋才稍稍有了些動靜,若是平時,她就該去洗衣服打豬草了,如今日子都不過了這屋裏的活誰愛做誰做去吧。


    她轉身迴了屋,開始用布包袱收拾自己的衣服,衣服也不多,貼身的就那麽兩件,已經陳舊泛了黃,冬天穿的也就兩件薄襖,都是她出嫁時帶過來的,想想這四年在周家都得到了什麽,居然什麽也沒有,虧她平時任勞任怨做的歡快,如今看來,真真是笑話一場。


    “春曉,春曉,我知道你起了,你把門開開,娘有話與你說。”許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春曉放下手中的包袱,猶豫了一下,最終將門打開,“娘!”她坐在平日宏誌讀書的桌案邊,“有什麽話您說吧,我聽著呢。”


    許氏環顧了一下房間,看到了床上的包袱,臉抽了抽,努力擠了個笑臉,“看你這個樣子,應是好的差不多了,有什麽想吃的就跟娘說,娘去給你做。”


    春曉不說話,就這麽看著她,看得她心裏有些發毛,這丫頭的性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硬了,她走近了些,“春曉啊,我聽宏誌說你倆吵架了,娘已經替你罵過他了,你就別生氣了,徐家的事我也聽宏誌說了,以後你就跟著我們過,他們也礙不著你,他換媳婦我們不換,咱們還跟以前一樣。”


    這是想對她用懷柔政策了,“娘,咱村裏還沒有誰娶兩個老婆的,那娶妾是有錢大戶人家的做派,而且都有一個先來後到,我這都進門四年了,相公要再娶我其實不反對,但是我是正妻,那徐家小姐才是妾,怎麽相公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徐小姐做妾這是不可能的,人家結親是看上了宏誌,哪個有錢人家的女兒會巴巴的趕上來做妾的。”許氏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春曉,宏誌如今是秀才了,這十裏八鄉的有幾個秀才,你現在是委屈了些,但是以後的好日子在那裏,你忍一忍,忍一忍這些事就過去了,我不是說了嗎,咱們以前怎麽過以後就怎麽過,名分那些又有什麽要緊。”


    春曉看著這個婆婆有些無語,“娘,如果我給咱爹再娶一個婆婆迴來,讓他們天天睡一個屋,您樂意嗎?”


    “你怎麽說話的!”許氏一下子就怒了,“我好心好意過來勸慰你,你是油鹽不進是不是!”她原本就沒有什麽耐性,“你自己什麽身份幾斤幾兩你難道都沒有掂量掂量,你覺得你配得上我兒嗎,一定要被休了過了苦日子你才後悔是不是。”


    “我什麽身份,這村裏誰不知道我是周宏誌明媒正娶的媳婦,我配不上你們兒子?這話你們也說得出口,若不是我,他每年的束修從哪裏來,天上掉下來嗎,不過是中了個秀才就要拋棄糟糠妻,他就是個陳世美,我一告一個準。”


    許氏也沒有料到平時乖順的兒媳婦說話這樣的伶牙俐齒,她氣得心肝都有些疼了,“你這是鐵了心要走?你這個沒有心肝的,虧我兒在徐家人麵前給你說盡好話,偏你還好賴不知,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說著說著便開始在她屋裏哭嚎,沒多會兒周興才跟周宏誌也過來了。


    周興才拉著許氏,“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哭上了?”說完一臉怒氣的瞪了一眼坐著的春曉。


    “嚴春曉,你別太過分,我娘待你不薄,你怎麽能把她氣成這樣,虧她昨天還給你煎餅吃,真還不如將吃的拿去喂狗,也比給你吃了強。”周宏誌也怒氣衝衝的看著她。


    她看著三個站在跟前的人,半點起來的意思都沒有,“我怎麽了,我不過是陳述了兩句事實而已,條件我已經提了,你們隻要按我說的辦了,我家裏人來了我立馬消失,從此以後,各不相幹,你們也不用看著我心生怨懟。”


    “你真的鐵了心要和離?”周興才看著她。


    春曉看著家裏唯一還有些明事理的公公,鄭重的點了點頭。


    “好,我可以讓宏誌給你一份和離書,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想要按他們之前安排的那樣看樣子是不可能了,和離就和離吧,與休妻比也就麵上好聽些,對於他們也無礙,隻是家裏以後少了個勞力,怕是老兩口要辛苦些了。


    “還有五兩銀子跟我的被子。”


    “想要銀子!你做夢。”許氏一聽要銀子,差點沒蹦起來,“你在我們家這幾年白吃白喝白住,用了多少錢,我不找你補銀子你反倒想敲我們的銀子,你要得出口啊你個白眼狼。”


    “春曉,家裏什麽情況你都清楚,宏誌讀書要用錢,哪裏還有多餘的銀子給你,你們好聚好散,就不要鬧了,你要被子你拿走就是了。”


    春曉看著他們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她又看向周宏誌,“你呢,你也覺得我不該拿銀子?”


    “銀子若是有,我自然不會吝嗇,但如今的情況是家裏生機艱難,像我爹說的,我都同意好聚好散了,你就不要胡攪蠻纏了。”


    “我胡攪蠻纏!”春曉看著他們偽善的麵孔,恨不得直接上手,她忍了忍,“那就等我爹娘來吧,到時候我們再請裏正過來評評理,再拉村子裏的人評評理,看看這五兩銀子我到底該不該要,我那二哥嗓門大,正好給你們宣揚宣揚。”


    “你果真是要與我們撕破臉?”周興才滿麵怒容。


    春曉看著他們一家子人,絲毫不懼,“這也是給你們逼的,誰會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瞎折騰,這五兩銀子買斷了我日後的生計,無論如何我都要拿到。”


    “好、好,你藏得倒是深,平時的乖巧溫順看樣子都是裝出來的,怎麽會有你這種城府這樣深的婦人。”


    “爹,我們走,她如今一門心思要錢,多說也是浪費口舌。”周宏誌覺得她實在是不可理喻,拉著爹娘就出了門,許氏一直罵罵咧咧,春曉沒有關門,就這樣聽著許氏在院子裏罵罵咧咧的幹活。


    今天天氣不錯,太陽也出來了,不知道爹娘出門了沒有,誰知道剛想著,院子裏就進來了人,春曉透過窗子看到自己爹娘還有兩個哥哥都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和離也要強,種田走上人生巔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飛翔的阿吧阿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飛翔的阿吧阿吧並收藏和離也要強,種田走上人生巔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