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三人在周家坐了會兒,沒有等到周宏誌迴來便迴去了,走之前放了話明日會再登門。這期間若是春曉再有個好歹,他們說什麽也要過來鬧上一鬧的,誰讓他們不好過,他們便不讓誰好過。


    許氏見人走了對著門外就啐了一口,“什麽玩意兒,仗著人多過來耀武揚威。”,又將門口看熱鬧的轟走,“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周興才坐在凳子上一臉愁容,“這個事情等宏誌迴來讓他跟春曉好好說,我看處理不好嚴家不會善罷甘休。”


    “有什麽好說的,她不是都知道了嗎,如今不管她同不同意,徐家那門親都結定了,鬧隻會兩邊不落好。”


    周興才白了許氏一眼,“婦道人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這事你別摻和,你按我說的辦就行了。”他又看了一眼關閉的房門,“你可別再自作主張刺激她,萬一她再跳一迴河,給你十個嘴你都說不清。”


    “哼!說她沒用她還會一哭二鬧三上吊。”


    “你就少說兩句行不得。”


    春曉在床上聽著屋外兩口子的話,自覺自己這些年的付出竟是一場笑話,隻當自己一腔真心全喂了狗,她真想迴到自己夢裏的世界去。


    這一天一夜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夢,或者是老天可憐她命苦,讓她在夢裏過上了另一種人生,那是一個現代文明的社會,比她現在所處的社會要進步很多。在那裏,她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從小在學校讀書識字,那個世界男女平等,擁有許多科技文明,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從小被父母嬌寵長大,夢裏的去年,她考上了自己心儀的大學,結識了許多的朋友。她與好友一起報名參加了戶外生存夏令營,誰知野泳時腿抽了筋,再醒來,她便成了現在的嚴春曉。


    這個夢太過於真實,以至於她到現在都有些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她,周莊夢蝶,蝶夢周莊,不過如此。如果夢裏才是真實的,那麽她就是穿越了,從一個現代人變成了古代人,如果現在才是真實的,那麽夢裏的一切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她真的希望現在的一切才是她的一場夢,等夢醒了,她也脫離了這苦逼的人生。


    可惜等她一覺醒來,看到的還是茅草房頂。她打量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房間,這裏確實是她與相公生活了四年的家,一張衣櫃,門邊的窗子底下有一張書桌,書桌上還放著相公的一摞書。隻是不知道為何,她對這裏沒有了從前的那種歸屬感,她將屋子仔細的打量了一遍,真的隻能用熟悉又陌生來形容。


    她就這麽睜著眼躺在床上看著屋頂,恨不得將屋頂盯出個窟窿。沒多久,外頭傳來了一陣喧鬧聲,她聽到了她那個所謂相公的聲音,周宏誌迴來了!


    三人大約是在討論什麽事情,聲音裏透著說不出的興奮,隔著門都能聽出來,就聽見她公公一個勁說“太好了,太好了。”


    沒多一會兒,房門被打開了,周宏誌進來了。


    “春曉,聽娘說你醒了,怎麽樣,你好些了嗎?”一個男人走到床邊,見她睜著眼睛,“你怎麽這麽傻,一聲不吭跳了水。”男人想拉她的手,被她悄無聲息的避開了。


    嚴春曉看著眼前的男人,心裏說不出的別扭,這是怎麽了,以前隻要相公不在家,她總是在家盼著希望他早些迴來,愛慕心切。如今相公就在她跟前,她卻沒了從前半點的愛慕之情,難道真的是被傷透了心。她看著眼前眉目還算清秀的男人,“相公,我無事。”


    周宏誌見她語氣平淡,稍稍放下了心,“無事就好,你也是真傻,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休妻的事,你怎麽就聽進去了,你說你要是真的跳水死了,我們家這名聲就全毀了。”


    嗬!感情是怕她死了壞了自家的名聲,並不是真的擔心她這個人,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涼。


    “我來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周宏誌對著她笑了笑,“今日我去徐家了,好說歹說他們同意我不用休了你,隻是那徐家畢竟身份在那裏,你可以繼續留在周家,隻是這身份得變一變,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妾氏。”見床上的春曉神色不變,他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這會兒也放鬆下來,“春曉,我知道你是個明事理的,其實這個妻啊妾的也無甚區別,左右以後你就在周家村同我爹娘一起生活,與那徐家小姐幹係不上。日子還跟從前那樣過。”


    春曉冷笑一聲,看著他,真想為這人的厚顏無恥鼓個掌,從妻變成妾,留在老家侍奉公婆,這便是他的好消息,她這會兒是沒有力氣,若是有那個力氣,她真想給眼前男人一巴掌,真是冠冕堂皇得好不要臉。


    “我知道你這心裏肯定是有些不好受的,但是你想想,受些委屈,日後出去,你照樣是我們周家媳婦,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你讓我從妻變成妾,怎麽,還想讓我感恩戴德感謝你嗎!”春曉實在是忍無可忍,出言嘲諷。


    周宏誌麵上一驚,春曉還是第一次這樣語帶嘲諷與他講話,他詫異的看著床上的人,“春曉,你怎能如此說話,辜負我的好意。你知道我為了你的事情今天下了一天的臉麵去與徐府周旋,難不成你真想讓我休了你。”他見床上的人沉默不語,隻當她正在自我反省,“我知道你是委屈了些,但是如今的委屈又算什麽,等他日你相公我飛黃騰達出了頭,你的這些委屈便全成了日後的好日子,到時候你就會感到慶幸了,你要體諒你相公我的難處。”


    “我餓了。”她不想跟這個無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如今得先養足精神,她咳嗽了兩聲,看著明顯呆愣的男人,“我餓了。”她提高了些音量。


    周宏誌不明白她心裏在想什麽,前一秒兩人還在說妻變妾的事情,怎麽下一秒居然說餓了。不過看在她確實泡了冷水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份上,給一點關懷還是應該的,“你等著,我去讓娘給你舀些稀飯。”說完他便出去了。


    春曉坐起來看著門口,她以前肯定是眼瞎,居然心心念念愛慕這這樣的一個男人,真是虛偽,明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讓她委曲求全,卻說得這樣的冠冕堂皇,簡直是讓人惡心。


    很快,許氏就端著一碗稀粥進來了,“宏誌說你餓了,來,娘給你添了粥,你趕緊趁熱喝。”


    春曉也不嫌棄,接過粥碗便喝起了粥。


    許氏這會兒笑盈盈的,“宏誌跟你說了吧,你以後還可以留在我們周家,你看看,事情都沒有定論就跑去跳河,這不是瞎折騰,平白自己傷了自己,你可得好起來,這院子裏的活不少,我這胳膊腿這兩天都沒閑著很有些痛了。”


    “娘,您受累了,春曉傷了身子,就讓她躺著多休息兩天。”周宏誌自認為體貼的說著,邊說又邊看著喝粥的春曉,“等春曉好了,咱再跟徐家的日子定了,您享福的日子在後頭呢。”


    母子兩笑嘻嘻的說著話,春曉在一旁聽著卻覺得份外刺耳,她喝下一碗粥,又看了看自家婆婆,“娘,我這餓得太久,吃粥實在是不頂用,您幫我煎兩個餅子吧。”這要在以往,妥妥的無理要求,隻要敢提,肯定是要惹來一頓罵的,但是今日,這對母子要做臉,此時不提更待何時。


    許氏一聽果然不樂意了,“你倒是敢提,你這樣一折騰,請大夫就花了200個銅板,這不過年不過節的,吃什麽煎餅,你要是肚子還餓,我再給您添碗粥就是了。”


    周宏誌看著兩人,“娘,春曉想吃您就去煎兩個來。”他對著許氏使了使眼色,“多煎兩個,我也好久沒有吃過油餅了,想的很。”


    “一群敗家子,不當家不知油米貴。”嘴上雖然不樂意,許氏還是轉身去了灶房,老頭子說了,這兩天順著媳婦些,等事情過了就好了,她隻覺得這春曉矯情,如今不用被休迴家不還跟以前一樣,沒必要捧著哄著,沒得得了便宜還賣乖的。


    春曉看著離開的許氏,又看向杵在一邊的周宏誌,“相公,等我吃飽了,我有事跟你說。”


    “不能現在說?”周宏誌不知道她要說什麽,大抵就是妻變妾的事情,隻是目前事情已定,難不成她還想提什麽條件,想到這裏,他往床邊坐了過去,“春曉,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今日見到了那徐小姐,人家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不會為難你的,你放心好了。”想到那徐家小姐,周宏誌心裏便開始有些蕩漾,這嬌養的跟村裏糙養的就是不一樣,那模樣皮膚,他沒想到他還能碰上這樣的好事,這書中自有顏如玉果然沒錯。


    春曉靠在床頭,冷冷的看著他不說話。


    周宏誌被她看得很是不自在,以前她也喜歡看他,但是那眼神帶著脈脈溫情,一點也不像今日這般,他覺得她給他的感覺有些變了,但是怎麽變了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你是不是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我聽爹說今天嶽父嶽母都來了,你看看,你這麽一鬧,搞得人盡皆知,這又是何必呢。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好在如今也算是解決了,我也算是有個交代。”


    春曉看了他一陣,又聽他跟蚊子似的在耳朵邊嗡嗡吵個不停,強壓著心中的不悅閉上了眼,她此刻一點都不想看到這家人,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現在就走。


    周宏誌見她閉眼,以為她又累了,“你先休息會兒,等餅子好了我給你拿過來。我先去幫爹把豬草剁了。”


    春曉心裏一陣冷笑,剁豬草,他會嗎,最多就做做樣子,這樣一個虛偽又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她當初怎麽就會覺得他特別,真是戀愛腦上頭。


    周宏誌剛出去沒有多久就又進來了,手裏拿著一個碗,碗裏放著兩個煎餅,煎餅不大,但是對於他們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吃食了,“來,快吃,娘剛攤出來的,還燙著呢。”將碗遞給她,他自己快跑了出去,大概確實是惦記那剩下的煎餅。


    春曉也不客氣,她拿起煎餅就大口的吃了起來,以前若是吃個煎餅,她或許還會心疼那些被吃掉的麵粉,如今想想自己怎麽就那麽傻,一心想著這家人,人家是怎麽對她的,她娘說周家忘恩負義,這話一點沒錯,可不就是忘恩負義。


    她吃著手裏的煎餅,肚子終於有了落到實處的感覺,總算是有些飽腹感了,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種感覺大約就隻出現在夢裏,想到這裏,她的眼淚突然落了下來,為什麽她要變成現在的嚴春曉,老天到底是薄待她還是厚待她,為什麽不讓她成為夢裏的嚴春曉,莫名其妙哭了一會兒,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這地方連個紙巾都沒有,她看著漸漸有些暗下來的天色。


    今天,她就要跟周宏誌把話說清楚,他周宏誌想要享齊人之福,簡直就是做夢,還想哄騙她給他們家做免費保姆免費勞力,更是滑稽可笑,她就不信離了他們家她就會活不下去。大不了聽她娘的迴嚴家村,隻要父母不嫌棄她,到哪裏不是活。最多就是聽些閑話,那也比在這裏受這種窩囊氣強。


    她在心裏給自己鼓足了勇氣,就等著周宏誌進來與他好好掰扯掰扯,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進來。


    殊不知老周家三人此刻正聚在灶房吃煎餅,喝蛋花麵片湯。許氏給春曉煎了兩個餅子後,想著兒子確實好久沒有吃頓好的了,又果斷拿出兩個雞蛋,就著鍋做了一小鍋麵片湯。


    “這麵片湯要不要給春曉添一碗。”周興才喝著香噴噴的麵片湯,往兒子那屋伸了伸頭。


    “她吃了一碗粥又吃了兩個餅子,哪有那個肚子喝這麵片湯,你吃你的,有空操那份閑心不如好好想想這徐家的婚事要如何辦。”想到春曉,許氏就開始心疼那兩個餅子。又由餅子想到這娶親可是要花費不少錢的,就她們家這點家底,指不定還得去借錢應付。畢竟徐家有頭有臉。


    “徐家的婚事不用您二老操心,徐老爺說了,到時候就在鎮上辦,你們負責露個麵就行了。”


    “你的意思那徐小姐不到咱家來,這怎麽成?”許氏一聽就不高興了,“哪有娶媳連家門都不進的,你這是娶妻還是做上門女婿?”


    “宏誌,你娘說的有理,這徐老爺難道真想讓你做上門女婿,這我可不同意,起先他也沒這麽提過,他要是提了,再有錢我也是不會同意的。”周興才心裏一緊。


    “爹,你想哪裏去了,人家徐老爺有兒子,要什麽上門女婿,隻是成親之後我們確實就住在鎮上了,人家徐小姐從來沒有在鄉下住過,你讓她怎麽住這裏,春曉還在呢,兩個人在一起我也不放心。再說了,我要去縣學,在鎮裏往返也方便,我們會抽空迴來看你們的。”


    周興才一聽這才稍稍放下了心,不是上門女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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