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當初讓江洛來跟我們一起住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


    “那你呢?”我摟著我爸的肩膀,“你是不是覺得我媽對江洛太好了,你吃醋了?”


    我把瞪了我一眼:“臭小子,說什麽呢!”


    我們爺倆兒伴隨著煙火的聲音,暢快地大笑。


    現在已經是新年了,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從今往後,我的家人們身體健康,心情愉悅。


    下午返程,我們租的是一個商務車,從北極村直接開車去漠河的機場,前麵是司機和那個話嘮的導遊,中間一排是我跟江洛,爸媽在最後。


    因為大家都很累,上了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我淺眠,路麵一顛簸就醒了。


    扭頭一看,江洛靠著椅背,不停地點頭。


    那模樣又可愛又可憐,我猶豫了一下,


    【


    抬手輕輕地攬過他的頭,讓他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迴頭看看後麵的兩個人,他們倆也是一樣,我爸靠著椅背,好像也是剛醒,我媽被他摟在懷裏睡得正香。


    大家確實累了,之前迴了房間之後我跟江洛因為誰睡床的問題又爭執了好一會兒,結果他睡了沙發,我睡了地板,那麽大的雙人床反倒是空下了。


    由此可見,我們都是固執的人,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說實話,睡地板的滋味兒真不好受,尤其是在這麽一個冰天雪地的地方,這個酒莊是暖氣供暖,雖然房間溫度不錯,但後半夜地板還是很涼的。


    今天醒了之後我就覺得有些不舒服,但怕他們擔心,更怕江洛內疚,所以一直沒有吭聲。


    我的體質還算不錯,極少生病,不過每次一病就要倒下好久,這會兒隻能默默祈禱可以挺過去。


    然而,我還是病倒了。


    從北極村一迴來我就發起了高燒。


    原本之前一直擔心爸媽去那麽冷的地方會不適應,結果我卻成了家裏唯一的病號。


    元旦的假期隻剩下一天,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明天上班,不管怎樣是要給員工們親自發紅包的。


    可這會兒躺在被窩裏,被江洛和我媽看著,量完體溫就吃藥,吃完藥就強迫我睡覺。


    生病的人大概心裏也是像他們說的那樣,特別脆弱,一想到自己有堆積如山的工作等著,如今卻必須躺在床上,心裏煩躁得不行。


    終於盼到我爸媽出去買菜,我對江洛說:“我真沒什麽事兒,不要那麽小題大做。”


    李江洛這會兒一點都不可愛了,也不聽話了,他眯著眼看剛從我腋下取出來的溫度計,說:“38度9,你躺著吧。”


    我長嘆一聲氣,無奈地說:“這個家裏我連個盟友都沒有……”


    他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盟友?”


    “嗯,不過我也能理解你,畢竟對你來說我爸媽在你心裏比我重要多了。”我是故意在激他,其實我很少會說這種肉麻的話,此刻我生病了,就原諒我吧。


    沒想到他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然後拿著我的水杯站起來往外走,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小聲說:“你也重要。”


    不知怎麽的,他這反應讓我想起了一個詞。


    嬌羞。


    雖然很不應該,但看著他臉紅害羞不好意思說話,真的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這個詞。


    最近在全家人的努力下,江洛胖了點兒,瘦得凹下去的臉頰漸漸有了肉,有時候會鼓著腮幫子,像隻小金魚。


    他就是用這樣的表情接了水迴來遞給我的。


    我從床上坐起來,接過水杯,問他:“想什麽呢?”


    “想你什麽時候能好。”他坐迴來,雙手扶著床邊,“你是不是因為睡了地板所以感冒了?”


    我就知道他會這麽問,所以一早就打好了腹稿:“應該不是,我出發之前就有些苗頭了,公司幾個臭小子加班感冒了,估計是傳染給我了。”


    這個謊撒得還是很有說服力的,他眨巴著眼睛看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對了。”我趕緊轉移話題,“你不是在找工作嗎?怎麽樣了?有什麽消息嗎?”


    “有倒是有。”他的表情有些為難,“都是些小公司,那些我很喜歡的大公司一個迴復我的都沒有。”


    他的臉上寫滿了挫敗,曾經工作不錯,發展不錯,卻因為曠工被開除,以他的性格,簡歷一定不會造假,這也就導致他再找工作時會遇到很多困難,再加上年前大部分公司都不會再招聘了,所以他註定了會碰釘子。


    “年前本來就不好找工作,這不是你的問題。”我安慰道,“其實你可以再休息一段時間,過完年再說。”


    他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嘆氣:“我想出去工作了,很急。”


    我覺得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忙碌一些反倒是好事,就像我,柏林出了事之後我就忙著照顧爸媽和江洛,忙著把工作轉移到國內,忙到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想柏林。


    “也好。”我說,“那既然現在沒有合適的,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先到我這個小公司來,你是跟柏林一個專業的嗎?或者,想做什麽,我們可以商量。”


    江洛一臉驚訝,嘴巴長得圓圓的。


    看著他那傻兮兮地樣子,我笑著笑著就流了鼻涕。


    他趕緊抽了紙巾塞給我,然後靦腆地笑著說:“我學的是信息管理,不知道去你那裏能做什麽,但是哥你要是不嫌棄我的話,我什麽都願意試試。”


    說實話,他的這個專業在我公司真的沒有用武之地,完全不對路子,不過既然他這麽說了,我也不打算客氣了。


    “我現在最缺的就是個助理,你能行嗎?”江洛在我心裏是那種心比天高的人,以前柏林誇他的話我還都記得,有才華有能力,一個小公司的小助理,可能確實屈才了,不過這就像當初他來我家一樣,我們正是彼此需要的時候。


    他需要工作,我需要幫手。


    “我沒做過。”他有些沒底氣,但隨後立刻看向我,說,“但是我願意努力試試。”


    我把用過的紙巾丟到床邊的垃圾桶裏,很嚴肅地問他:“你不覺得你的能力被浪費了嗎?”


    “怎麽會。”他輕笑一聲,垂下眼睛,“人總是要向現實低頭嘛,而且,我要是助理做好了,哥你也會給我漲工資的對吧?”


    我被他的問話弄得一愣,我們對視了一下,看著他那笑意盈盈的眼睛沒忍住,笑了出來。


    我習慣性地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然後又躺下了,說:“那你現在就上崗吧,去準備二十個紅包,然後用我的卡去取兩萬塊錢,紅包怎麽包不用我教了吧?”


    他連連點頭,卻一動沒動。


    “怎麽不去?”


    李江洛笑眯眯地看著我說:“我答應阿姨了,在這兒看著你,等會兒他們迴來了我再走。”


    好吧,我的“逃跑”計劃失敗,那一堆等著我去辦的事還得暫時那麽拖著,我突然有些想解僱李江洛了。


    李江洛 1.1


    似乎新的生活真的要開始了,雖然我還是時常會陷在關於柏林的一切裏無法自拔。


    但,不再繼續往下深陷,不管怎樣都是好事。


    新年來了,我要重新起航了。


    我買了一個新的筆記本,晚上躲在房間裏偷偷寫著新一年的計劃。


    1.努力工作,無論是留在柏川哥這裏,還是去別的地方,都不能再繼續頹廢下去


    2.春節時給家人送上禮物


    3.多培養一個興趣愛好,例如陪叔叔養花,或者跟阿姨一起做蛋糕


    4.處理好跟徐釗的關係


    5.長胖十斤


    6.去看一次北極光


    跨年的時候去那裏,沒能看到北極光,其實還是覺得挺遺憾的。


    那時候我的口袋裏放著柏林的照片,一直想等到北極光出現,把它拿出來,跟柏林一起看一看。


    他生前最後說的想來的地方,我們來了。


    合上筆記本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我抓緊時間去洗漱,然後老老實實地躺進了被窩。


    這些日子以來我的睡眠情況也非常差,不過它和我的食慾一樣,也在慢慢地轉好。


    最近我開始去柏川哥的公司上班,每天很忙,作為一個新手助理,很多事情我要努力地去學習、去適應,所以自然也不敢熬夜。


    我已經去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了,每天跟著柏川哥從早到晚地忙著,整理會議筆記、安排他的行程、收集項目資料……


    充實到我根本沒有時間發呆想別的。


    柏川哥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加班,但他很少讓我陪著,而是到了下班時間就讓我先迴家。


    我是不想走的,想留下來陪著他,哪怕幫不上什麽忙,出去買杯咖啡給他也是好的。


    但他惦記叔叔阿姨,我隻好迴來。


    我躺在床上,有些睡不著,拿著手機每隔幾分鍾就看一遍時間。


    現在已經十點半了,柏川哥還沒迴來。


    我沒忍住,發了條信息給他。


    消息剛發出去就聽到了有開門的聲音,應該是他迴來了。


    然而發出去的消息不能撤迴,隻好這麽傻乎乎地挺著,假裝自己發完之後就睡著了。


    我聽到他上樓的聲音,腳步很輕,估計是怕吵醒叔叔阿姨。


    他的房間正對著樓梯,我在他房間的右手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他往我房間走了幾步,然後猶豫了一下,又轉迴去推開了自己的門。


    很快,我的手機響了,是一條來自柏川哥的信息。


    沒說別的,隻是告訴我不用擔心,已經到家了,最後還很客氣地謝了我。


    我盯著那兩排小字,突然想起了柏林。


    不得不說,他們兄弟倆雖然性格不同,但有時候有些作風真的很像,就比如現在,他發來的這條消息,跟柏林曾經發給我的一條非常的相像。


    那時候我們剛變得熟悉起來,晚上一起吃了飯,他繞遠路先看著我迴了家自己才走,當時也是,我睡不著,發信息問他到家沒有,他的迴覆跟柏川哥的如出一轍。


    夜深人靜,勾起迴憶,真是難過。


    我關掉手機,逼著自己快點入睡。


    我還是做了噩夢,半夜三點,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夢裏柏林抓著我大吼大叫,說我背叛他,說我不愛他。


    我慌了,不停地解釋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他,更不可能不愛他,但他不聽,隻是罵我。


    醒來後坐在床上,有隱隱的光亮透過單薄的窗簾滲進來,屋子不算很黑,看得清一切。


    我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身上濕漉漉的,睡衣被汗浸濕了。


    那個夢太可怕了,逼著我想起了不願意想起的事。


    都說夢是反的,好像真的如此。


    但又不全都是如此。


    柏林的背叛是真的,但我還是相信他的愛也是真的。


    我不想再繼續想下去了,掀開被子去換睡衣。


    剛換完,就聽見外麵有走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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