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徐家,乃是大明王朝第一外戚,是皇後的娘家。


    在外人看來,徐家必然是高官顯爵富貴無雙,其實大戶人家也有大戶人家的難處。


    就比如說魏國公家裏吧,雖然每年都有很多賞賜,而且他們家本就有好幾處莊園,光是祖上的積蓄和田產這方麵的收入就是一筆很大的數字。


    但公爵府的體麵和排場也是一般的市井百姓可以理解的,不僅自身的開銷大的驚人,而且還得按照年節給皇後送禮,要說是頂著一個偌大的空架子,其實也不算是驚人之語了。


    但徐家絕對沒有恓惶到需要到當鋪來借錢的地步,畢竟是公爵之家麽,無論再怎麽窘迫也到不了這個地步。


    最主要的原因,其實就是出在徐靜昌本人的身上。


    因為老公爺的身子骨確實成問題,現如今事實上就是徐靜昌在掌家。


    徐靜昌本就不是那種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人,他早就習慣了山珍海味錦衣玉食的生活,再加上他整日裏飛鷹走狗吃喝玩樂,又喜歡擺譜充場麵,這些個東西全都是要用白花花的銀子作為支撐的。偏偏他不僅不懂經營,還總是大手大腳的花錢,光是在外麵養著的紅顏知己就有好幾個,所以家裏的那點錢根本就不夠他花的。


    自從徐靜昌開始執掌魏國公府上的“財政大權”以來,他們家的財務支出就開始暴漲,偏偏徐靜昌又是個講排場好麵子的家夥,真的不好意思為了“碎銀幾兩”而操心勞神,幹脆就到大奶奶的當鋪來借貸。


    在最近的這段時間,徐靜昌已經來到大奶奶的當鋪借貸過好幾次了,每次都要拿走三兩千兩銀子。


    “這一次……”大奶奶十分殷勤的給徐靜昌斟了一杯涼茶:“這茶還是上一迴小公爺賞給奴的貢茶哩,剛好用來找到小公爺這樣的貴客……這次小公爺想用多少銀子?”


    徐靜昌端起茶水不緊不慢的品了一口,頓時就皺起了眉頭:“你這茶水應該是用沸水沏的然後又放涼了的吧?”


    “正是。”


    “哎呀呀,真是暴殄天物啊,這麽好的茶被你這麽一弄,味道就全偏了,真是糟踐好東西呀。”徐靜昌抱怨道:“冷泡茶的手藝你不懂嗎?這涼茶需要用冷水來泡,然後用冰鎮著,最多兩個時辰也就可以了。若是時間久了,就不再是那個味道了。”


    “奴知道了,下次一定按照小公爺的指點來泡茶……”


    “哦,對了。”徐靜昌慢慢的放下茶杯,就好像是在說起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似的,用一種非常輕鬆的語氣說道:“你先給我拿一萬兩銀子使使……”


    一萬兩?


    這可不是小數目啊。


    雖然現如今的白銀已經沒有前些年那麽值錢了,在兌換銅錢方麵出現了一些貶值的跡象,但銀子就是銀子,足足一萬兩啊,絕對是個很大的數目了。


    前幾次徐靜昌借貸的那幾千兩還沒有還上呢,連利息都沒有給,眼下又要一萬兩,大奶奶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小公爺,不是奴信不過您。”大奶奶的語速很慢,其實就是在斟酌最委婉的措辭:“奴開的這個鋪子,也是將本逐利的生意。若是小公爺要的數目小一點,奴就用自己的私房錢給小公爺墊上了。漫說什麽利息不利息的,就算是小公爺不還,也就隻當是奴孝敬小公爺了,本也沒有什麽。隻是奴店鋪裏的銀子,也是別人存放在這裏的。若是小公爺拿走了,而且一下子就要萬兩之多,萬一別的主顧來取銀子,奴總不能兩手空空的不給人家兌現吧?”


    大奶奶的這幾句話惹的徐靜昌很不高興,他皺著眉頭反問了一句:“怎麽?還怕我賴賬不還你的銀子?”


    “小公爺說笑了。”大奶奶這樣的生意人最是精明無比,用非常得體的語氣說道:“就憑小公爺和我們家老爺的交情,漫說是借貸了萬把銀子,就算小公爺二話不說直接把銀子拿走,奴還能去找小公爺要賬不成?”


    無論大奶奶說的多麽委婉,也不管她的態度如何謙卑,其實這幾句話就是綿裏藏針,意思就是在說:你和我們家老爺的交情是一迴事,但這些銀子不是出自我們家老爺之手,而是我自己賺來的辛苦錢,而且數目這麽大,總要給個說法才行。


    徐靜昌顯然已經聽懂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頓時就“噗嗤”一笑:“你可真的會說話呀,就這麽幾句話就堵住了我的嘴,讓我無話可說了。我和你說實話吧,要是長生兄弟,我拿了他的銀子從來都沒有歸還的打算,我就沒想過要還給他……”


    以前的時候,花錢大手大腳的徐靜昌可沒少找陳長生借錢花,但卻連一次都沒有還過,畢竟兩個人的交情擺在那裏,按照徐靜昌的思維,這就叫做君子有通財之誼!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一時手頭不便借點銀子花花,還說什麽還不還的那多掉麵子哦。


    但大奶奶畢竟不是陳長生,徐靜昌借了她的銀子,總不好意思不還女人的脂粉錢吧?


    “我給你明說吧,這一萬兩銀子是我給祭陵之禮的供奉,而不是給我自己逍遙快活用的。”


    皇家要舉辦祭祀大典,身為皇親國戚的徐家肯定要出一筆錢,而且這筆錢一定不在少數。這就好像普普通通的百姓之間要辦什麽事情,親戚們都要隨禮是一個意思。


    也就是說,徐靜昌要拿這筆銀子做辦正經的事情,而不是象以前那樣自己拿著銀子胡亂花銷。


    “原來如此,不過眼下鋪子真的沒有那麽多現銀。”大奶奶抿著嘴兒笑了笑:“我看不如這樣,二妹妹手頭上應該是有些銀子的,我先去找她周轉一下,最遲不超過明日,就把銀子送到府上,如何?”


    大奶奶的當鋪可不僅僅隻是典當物品那麽簡單,從事各種各樣的存儲、借貸也是非常重要的業務範圍,事實上她完全可以拿出這一萬兩銀子,隻是故意這麽說而已。


    這麽做的用意就是:小公爺你看,我是臨時東拚西湊出來的銀子,而且全都是女人的銀子,你好意思不還嗎?


    “行,明日你就把銀子送到我家裏好了。”


    “按照規矩,應該是三分利的,奴也不敢賺小公爺的利錢,就算是二分利好了,小公爺覺得可以嗎?”


    借貸當鋪的銀子,從來就是要支付利息的,而且利息一直都不低。


    二奶奶故意這麽說,其實就是想要白紙黑字的要徐靜昌寫出一份借貸的文書:“不說奴要賺小公爺的利息,隻是要給那些存錢的主顧一個交代而已。”


    “哎,要是長生兄弟在的話,他敢要我的利息我就要罵大街了。”徐靜昌苦笑著說道:“誰讓你是女人的,我總不好意思白白花銷你的銀子……算了,你立一個字據吧,我簽個花押也就是了。”


    大奶奶往外放貸銀錢,從來都是需要抵押物的,若是沒有等值的抵押物品那就需要找個保人,要不然借了銀子的人跑路豈不是要落個人財兩空雞飛蛋打的局麵?


    但徐靜昌畢竟是徐靜昌,不僅是堂堂的小公爺,而且還和陳長生交情匪淺,自然也就用不著抵押物,更用不著找什麽保人,隻要他立下字據承認有這迴事也就足夠了。


    大奶奶當即拿出了筆墨,以無比熟練的手法寫好了一份借貸的書麵憑證,然後恭恭敬敬的把這份字據交給了徐靜昌。


    徐靜昌隻是草草的掃了一眼,就提筆在手……


    隻要他在這份憑據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這筆一萬兩的“借貸合約”就算是正式生效了。


    就在這個時候,當鋪的紗簾子猛然挑起,緊接著就闖進來一個青衣小帽之人。


    這人顯然就是徐府的下人,跑的氣喘籲籲四脖子汗流,顯然是有什麽急事。


    “徐富啊,你這麽著急忙慌的做什麽?”


    那個下人完全顧不得有大奶奶在場,徑直湊到徐靜昌的耳邊低語了幾句什麽。


    徐靜昌頓時大驚失色,連手中的筆都握不住了,蘸飽了墨汁的毛筆掉落在月牙白的袍服之上,浸染出了很大的一團墨跡,黑白分明是那麽的觸目驚心,但他卻早已經顧不得了。


    徐靜昌一把揪住了那個下人的衣領,連講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你在胡說些什麽?這種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完全就是因為事情緊急的緣故,那個小人的臉色早就已經變了,結結巴巴的說道:“宮裏頭剛剛來人,說是皇後病危,此等消息可不敢讓老公爺知道,所以才急急慌慌的來找小公爺,就等著您迴去拿個主意呢。”


    作為永樂一朝的第一外戚,徐家的富貴和榮耀幾乎全都來自於皇後本人,若不是因為有這一層關係,當年的徐增壽也不可能背叛了建文朝廷把寶押在朱棣的身上。


    現如今皇後病危,對於徐家來說就是天要塌了的意思啊。


    魏國公徐增壽本人的身子骨就不怎麽樣,要是他知道了這個消息,說不準立刻就會一命嗚唿,所以根本就不敢讓他知道,而是直接來找徐靜昌。


    徐靜昌很清楚的知道這個消息到底意味著什麽,立刻的慌的手足無措,連放在桌子上的帽子都已經忘記了,站起身來好像瘋了一樣的往外跑……


    至於那一萬兩銀子……徐靜昌早就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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