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節, 天亮的也要比夏日裏晚一些。

    此時外頭的天已經蒙蒙亮了,屋裏頭的龍鳳蠟燭也已經隻剩燭花了, 傅安瑜被外頭破空的聲音吵醒了,皺了皺眉,便把自己整個給塞進了被子裏麵。

    隻是厚厚的被子,也無法將那破空聲給阻隔了,原本就沒睡夠的傅安瑜, 此刻心中更是惱火了, 隻想將那人狠狠打一頓出了氣才好,可惜才坐起來,就被寒意給逼迴了被子裏麵。

    縱然有心,奈何天寒啊。

    傅安瑜縮在暖暖的被子裏頭感歎了一句,外頭那人應該感謝這寒意, 不然自己定然要出去好好收拾他一番才好。

    “公主,你醒了啊。”霜華聽到屋裏的動靜,進屋掀開床幃看了看。

    聽著霜華的聲音, 傅安瑜才從被子裏探出了一個腦袋:“外頭是誰, 大早上就這般吵鬧,怎麽也沒人去看看。”

    霜華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傅安瑜:“是駙馬爺在外頭練劍。”

    傅安瑜有些訝異,不過轉念一想,也不覺得奇怪了,若是旁人這般, 怕是早有人上前了, 可等不到被自己聽見。可這院子裏下人不少, 他怎麽這般大膽,也不怕被人瞧見了,將他會武這一事傳揚出去。

    正想著,就聽見房門口那兒傳來吱嘎的開門聲,眼光透過微微有些昏沉的光線,看見了一個清峻秀朗的人影走了進來,傅安瑜愣了一下,那人便已經走到床邊了。

    兩人的視線對上,傅安瑜有些不自在,大約是這昏沉的光線,讓她想起了昨日的夜裏。

    敵不過季景霄的視線,傅安瑜拉過被子,便把自己埋了起來。

    蒙著頭不好,霜華怕傅安瑜悶出問題來,便想要上前勸說一二,隻是被季景霄伸手阻了,心下想了想,如今到底已經成親,季大人已經是公主的駙馬爺了,而現下這般時候,自己這個做奴婢的再待在這兒,怕是不太好,便自覺的退了下去。

    季景霄看了眼識趣退下的人,見著霜華將房門帶上,才轉頭看著眼前這一團小山丘一樣的被子,輕笑了一聲,屋子裏很安靜,隻有兩個人,屋外那些細碎的嘈雜聲好像是另一個世界。

    隻有這一聲輕笑,在傅安瑜的耳邊炸開,炸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通過耳朵,鑽進了心裏。

    “是我,你躲什麽,好了,出來吧,小心一會兒把自己給悶壞了。”季景霄伸手想要把被子扯開,手才碰到被麵,就聽見房門口的動靜,收迴手起身出去了。

    傅安瑜以為季景霄要拉開被子,卻一直沒感覺到他有什麽動靜,疑惑之間,就聽見了房門開合的聲音,還有隱約傳來的書海與季景霄兩人說話的聲音。

    微微掀開了一條縫,從那條窄窄的縫裏麵,傅安瑜看見季景霄站在門口,與被門擋住了身影的書海說著什麽,話語之間似乎談到了“夫人”、“爭執”之類的字眼。還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二人的交談便結束了,季景霄關上門迴了屋。

    季景霄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又加之方才聽到了那些字眼,想起來季景霄與劉氏之間的關係並不和睦,甚至是對立的,傅安瑜便有些緊張,覺得可能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下也顧不得什麽,趕緊伸手掀開被子,跳下床走到他的跟前問到:“書海和你說了什麽,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看著傅安瑜有些麵上有些焦急的表情,季景霄慢慢吐出了一個字。

    “什麽事情,你說出來我聽聽,或許我能做些什麽。”

    季景霄的視線落到傅安瑜潔白光滑的腳背之上:“地上涼,不要光著腳走。”

    順著視線,傅安瑜也看到了自己光溜溜的教,動了動腳趾,這才覺得腳底傳來了一陣涼意。

    “啊——”傅安瑜驚唿了一聲,發覺自己已經被季景霄打橫抱起,離開了冰涼的地麵。

    其實地麵上雖說冷,但也還好,並沒有到不可忍受的地步,何況傅安瑜自幼習武,卻沒有想到季景霄的反應這麽大。

    “快放我下來,還有人在呢,被人看到了。”

    季景霄輕笑了一下,繼續往床邊走:“你自己看看,這屋裏除了我們兩個,可還有其他人在,霜華早就識趣的退下去了。”

    四處看了看,屋裏果然如季景霄所說的,沒有霜華的身影,沒有別人,隻有他們兩個人了。也不知道霜華什麽時候離開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小心把人放進被子裏,伸手理了理傅安瑜有些散亂的衣襟,說到:“昨日夜裏睡得晚,再睡一會兒吧。”

    傅安瑜眨了眨眼睛,裝作沒有聽到,有些疑惑:“不用早起去請安的嗎?”

    “你是公主,不必日日請安的,今日晚些去走個過場也就罷了,多的她也受不起,況且現在過去不是時候,母親她正在發脾氣呢,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先睡一會兒吧。”說著,季景霄伸手解了身上的衣物,

    “先生怎麽解……解衣服了。”

    “叫夫君,剛剛不是說了嗎,再睡一會兒,早上醒得有些早,現在倒是有些困了。”

    傅安瑜眨了眨眼睛,將視線轉移到了屋內遠處的一個花瓶上麵,不敢看眼前的人:“先生早上在院子裏練劍,不怕被人瞧見傳出去嗎?”

    “叫夫君,沒事,傳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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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那母親為何一大早就發脾氣了?”季景霄隨手將衣物扔到了一旁的屏風上,便轉身掀開了被子,傅安瑜見著這番情景,心中愈發的緊張,嘴裏的話也不敢停,好像說些話,便能好一些。

    “叫夫君,因為我昨夜給她吃了些好東西,她睡得香甜,連自己錯過了宴席都不知,一直睡到方才,大約是在懊惱自己貪睡吧。”給兩人掖好了被角,季景霄就閉上了眼睛。

    雖說昨夜兩人已經親密無間,可到現在白日裏這般清醒,傅安瑜依然是有些放不開,大約黑夜的時候有什麽特殊的力量吧,隻不過等到這天色銀白了,那力量也就消散了。

    “夫君。”輕聲叫了一句,看著眼前人緊閉的雙眼,傅安瑜才繼續開口,“那剛剛書海是來和你說這件事情的嗎?”

    “叫夫君,是,他是來同我說這件事情。”話落,季景霄才反應過來傅安瑜方才對自己的稱唿已經變了,笑了笑,將人摟進了懷裏,“嗯,睡吧。”

    ……

    傅安瑜坐在床裏側,把被子隨意的搭在身上,支手撐著腦袋一直盯著季景霄瞧,從醒來到現在,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這麽坐在邊上,靜靜地看著,也不吵他。

    他做他的美夢,傅安瑜自瞧著她的美人。

    大概是要把昨日夜裏缺下的覺都給補上來,季景霄這一覺便睡了將近一個時辰才醒。

    眼睛微微動了動,立時便睜開了,雙眼滿是清醒,沒有半分才睡醒的混沌與迷茫。如果不是傅安瑜一直看著,怕是以為季景霄已經醒來多時了。

    “你坐著做什麽,也不怕冷著自己。”季景霄轉頭看見傅安瑜坐在那兒,伸手就把人帶進了自己懷裏,還把被子仔細裹好。

    “時辰差不多了,剛剛霜華已經來催了,快起吧,一會兒別遲了。”傅安瑜推了推季景霄。

    好一番收拾,兩個人才不緊不慢地出了秋暝居的大門。雖說時間有那麽一些緊張,但該收拾的總歸還是要收拾的。

    跟著季景霄往老太太住的鬆雪堂去,一路上景致別樣,不過此時傅安瑜也沒什麽心情好好看看。

    進了鬆雪堂,丫鬟進屋通報,兩個人就在院子裏等著。

    院子裏種了不少花草樹木,不過這深秋時節,也瞧不出什麽好看來,隻有那幾棵青鬆,在這個有些蕭索的院子裏,挺拔地立著,怪不得這院子要叫鬆雪堂,原來便是因為這幾棵青鬆。

    等到入了冬,下了雪,這個院子也就更加應這“鬆雪”二字了。

    “公主,駙馬,老夫人請二位進去。”丫鬟微曲著身子,目光低垂,餘光見著兩位主子從自己的身側經過,少爺的雙手一直握著公主的右手,一刻也沒有鬆開。

    這般行徑,與少爺往日裏自持恪禮的模樣大相徑庭。

    眼看著要到門口了,季景霄還是沒有鬆手的意思,傅安瑜便隻能使了勁兒,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然後又狠狠瞪了季景霄一眼。

    若是不見長輩,傅安瑜倒是沒什麽,隻是如今是要來拜見長輩,這般動作,到底不太好。

    季景霄摸了摸鼻子,瞧著傅安瑜有些氣鼓鼓的樣子,倒是心情甚好。

    兩人進了屋,原本坐在屋內的季老太太、季何遠還有劉氏便起身行了禮。

    雖然傅安瑜嫁入季家,成了季家的媳婦,可她依舊是大衍朝的公主,先君臣後父子,因此即便是季何遠這個正二品的兵部尚書見著了,也得行禮。

    傅安瑜上前將幾人扶了起來,說到:“幾位是長輩,不必如此的。”

    “禮不可廢。”季何遠麵上沒有什麽表情,淡淡說了一句。

    劉氏原本就看不上傅安瑜這個從鄉下出來的公主,從前沒怎麽遇上倒也還好,她嫁進來之後,自己這個婆婆見著了,也得行禮,好不容易聽見傅安瑜說了一句“不必如此”,想著今後便不用行禮了,反正是她親口說的,卻不想嘴角才往上揚了,就聽見季何遠來了這麽一句話,嘴角立時就撇了下來。

    劉氏麵上的表情這麽一會兒就變了幾變,傅安瑜自然不可能沒有發覺,看在眼裏,不過沒有對此多說什麽,隻是繼續與季何遠道:“您也知道,我不是自小在京都皇城中長大的,沒有那麽多規矩,關上門來一家人放鬆些就好了。”

    “既然公主這麽說了,那就依公主的意思吧。”既然傅安瑜自己都這麽說了,季何遠也沒有再繼續推辭。

    敬茶的時候,傅安瑜也隻是行了請安禮,未曾像普通人家媳婦一般行大禮。以傅安瑜的身份,這世上,沒幾個人夠格讓她行大禮。

    劉氏自然也是知道這其中的道理的,隻是見著傅安瑜這個做媳婦的,對著自己這個婆婆隻行了請安禮,心中難免不悅,微抿了一口傅安瑜敬的茶,放下茶盞,就不顧身旁嬤嬤頻頻地暗示製止,開了口:“公主雖說貴為公主,但畢竟是初為人婦,想來還是有許多東西不明白,往後便趁著你每日早晨過來請安的時候,我這個做婆婆的,好好與你說說吧。”

    這話一出,傅安瑜覺得自己這個便宜婆婆怕不是瘋了,或者就是昨日夜裏季景霄下的藥太多,把她給弄傻了,不然怎麽會說出這些話來。

    季景霄知道劉氏定然會出些幺蛾子來,隻是沒有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先不論自己不可能讓自己的妻子日日受她磋磨,便是傅安瑜的身份,也不可能做這些事情。

    皺著眉,傅安瑜正欲駁了此事,還未開口,就聽到老太太開了口:“媳婦你大約是開心呢過了頭,公主不必介意,聽聞此前公主被刺殺,雖說修養了一陣,但是想來還是再多修養一陣比較好,莫要留下什麽病根,公主今後每月初一十五來給我和你母親請個安就行了,不必日日如此。”

    “好,多謝祖母體恤。”

    “好了,昨日累了一天了,你們小夫妻兩個也迴去歇會兒吧,不用在這兒陪著我們幾個長輩。”老太太揮了揮手便讓兩人下去了。

    等兩人離開了,老太太才對著劉氏罵道:“昨日宴席,你這個當家主母做婆婆的都不出現,現在擺什麽婆婆的譜?何況那是公主,你哪兒來的膽子開那個口?你發瘋也不要把整個季家拉下水,好啊,你不是要睡覺嗎,從今日起,你便禁足半月,在你的玉蘭苑好好睡個夠!”

    說完,不再理會,老太太就帶著人走了。

    劉氏看著老太太的背影,欲哭無淚,轉身想要與季何遠求個情,卻隻見他起身理了理衣袍,對著下人吩咐了一句:“送夫人迴玉蘭苑。”話落,便徑直朝外走去了。

    這一個個的,氣得劉氏當即就拿起手邊的茶盞往地上摔了去,摔完了,又心疼那價值連城的茶盞,心中愈發的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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