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煜立於城頭之上,望著濮陽的大街小巷,入城的西涼軍已經陷入陳宮所設的縱深防禦當中。


    雨逐漸小了,不似之前的狂風暴雨了,然雲霧依舊掛在天上,將太陽遮得無影無蹤。


    “文優,幾時了?”


    “已經卯時了吧。”李儒正在給幾個督尉把著令旗。令旗因為整夜的揮舞,早已被雨水打得濕透,揮舞起來極其費勁,沾成一團展不開來。


    王煜轉身瞥向城外,仍有萬餘大軍駐紮在泥濘當中。他並不敢把所有人馬投入進攻城中,人馬越多,反而越在這種巷戰中施展不開。


    “轟!”


    “嗯?”一股若有若無的震動從腳下傳來,在一瞬間,他覺得這感覺仿佛有些熟悉,好似自己在哪見過。


    “轟——轟!”在嘈雜的喊殺聲與雨聲中,他捕捉到了那個異樣的聲響。王煜突然迴想起來了,這聲音,像極了他在官渡之戰時開閘放水的聲音。


    耳朵傳來陣陣刺痛,正刺激著他的大腦,他猛地抬頭,望向遠方,那天地相接的地方竟浮起了一條白線。


    王煜瞳孔劇縮,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立刻奪過李儒手中的令旗,向著城下的大軍猛打旗號。


    “去高處!去高處!”


    他咆哮著,然而一切已是晚了。


    城下接令的督尉正打算宣令,連片的營帳已經被白濤吞噬。數萬駐紮在城外的大軍被這一瓢天上之水衝得七零八落。


    “完了......”李儒揉了揉滿是血絲的眼,還沒有從水攻的震撼中緩過神來。


    王煜狠狠地擂了自己胸口一拳,之前因為唿聲太過用力,一口氣是噎在肺裏,這一下才勉強能夠唿吸。


    他也曾想過,若是荀彧引著大汶河水來淹濮陽,又當如何。可其一,兵進濮陽如此之快,即便荀彧收到濮陽受圍的消息,也來不及反應;其二,自己覺著這師兄心中仁善,是絕不會用水攻之策,舍不得濮陽五縣的百姓。


    可未曾想,曾出身世族的師兄荀彧,反應如此之快,竟然還舍得這一郡的百姓和世族,陷入包圍的陳宮,一並與西涼軍陪葬。


    水並未在淹沒外城後就停下,順著城牆的縫隙,洞開的城門,見縫插針地湧入城內。作為主戰場的主街口作為水的發泄口,如同漏鬥一般,向著四散而開的小巷灌入滾滾浪濤。


    兩軍在城內戰了一夜,都已是強弩之末,又怎能抵擋如此洪水,無數兵士淹沒在水中不知所蹤。


    不僅僅是西涼軍與曹軍。毫無準備的百姓被這突如其來的洪水衝開房門,同樣被淹沒在洪水中。甚至有不少屋子在猛烈的衝擊下轟然坍塌,隨波而動。


    “他怎敢如此......”王煜的額角上暴起青筋不停跳動,如此水攻,不比當年官渡之戰。


    官渡之水,不過是水淹下流準備登上山丘的聯軍,且沒有春汛大雨的加持,雖說是重創聯軍,卻並未有傷民之舉。


    而這濮陽之水,水淹濮陽全郡,郡內是皆苦於水患,又有這春汛大雨加持,其威力完全不可控製,待積水退去後,彼時必瘟疫四起,不知要奪去多少人的性命。


    “經世,我等的輜重皆盡留在了匡亭,現在可沒有舟支船筏讓我等逃命了。我等隻能守著這死城濮陽,等著敵兵來擒。”


    李儒觀望著城內城外的汪洋,臉上露出了絕望之意。


    “我等怕是必死無疑了......”


    “不,還有一線生機......”王煜抬頭看著灰撲撲的天,心中暗暗祈禱,“老天爺,千萬助我一臂之力!”


    匡亭


    “長文!”荀彧見著陳群的一刻,終是忍不住心中的憤怒,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力道之大,竟將陳群一下扇倒在地,嘴角已是溢出了血絲。


    “啐!”陳群吐出一顆沾血的牙,指著憤怒的荀彧哈哈大笑起來。


    “我本以為你荀文若可與我一般,拋下那世家百般束縛,沒想到你竟還抱著你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幼稚想法,可笑之至!”


    曹洪跑上前,想要將倒地的陳群扶起來,卻被他一把打開。


    “喂!看看你的衣領罷!”


    荀彧翻過自己的領子,那一朵青蓮家紋已經被雨水浸濕了,顯得有些泛黑了。


    “醒醒!潁川的世家已經都覆滅了!”陳群如同瘋魔般的大笑,“我們不複仇,還要和那些寒門去妥協嗎?”


    “難道就別無他法?”荀彧皺著眉頭,輕聲問。


    身後的曹軍都用上了西涼軍渡河用的船筏,準備順流而下去取濮陽。


    “已經別無他法了,軍師。”


    陳群從一片汙泥裏爬起來,身上的白衣沾上了大片汙泥,肮髒的令荀彧感到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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