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遠遠望著陷入圍城的濮陽,心中已經是涼了半截。


    事到如今再往濮陽投入兵力已經是無用功了,破城已是遲早的事,隻不過他未曾想到,陳公台竟然都沒有堅持到援軍前來。


    究竟有何破敵之計?


    荀彧扶了扶被風吹的掉在一邊的鬥笠,心中是煩悶不已。


    “軍師,我有一策,可讓這西涼軍不戰自潰。”陳群突然言道。


    “何策,長文盡管說來。”荀彧看向一邊的陳群。此人與荀彧也是同鄉,來自潁川陳氏,汝南世家大族被屠,陳群與荀彧是同病相憐,成了在外的獨苗。


    “此次春汛來急,大汶河口早已蓄不住如此大水,分流是遲早的事,既然濮陽已失,我等可令曹洪將水盡數引向濮陽,定叫那西涼軍喝個痛快!”


    “不可!那濮陽下屬五縣全數被淹,我等如何向主公交代,如何像濮陽百姓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荀彧瞳孔巨震,連連後退,已被陳群所言驚到。


    “我等若真決大汶河壩口,與那汝南坑儒的王煜何異?”


    “軍師!竟如此踟躕不前?”陳群伸手拉住了荀彧的手,“軍師難道不知,水患已是必然了,若苦的不是濮陽百姓,那便是整個兗州百姓一並受苦!”


    他從袖中取出羊皮地圖,漫天大雨落下,打在地圖上,,積出的小水窪將整個兗州淹沒。


    “軍師且看,若大汶河口不分流,以其貫穿整個兗州之勢,待其崩潰之時,便不僅僅是濮陽,陳留,濟北,譙郡,許昌都要受水患之苦!”


    陳群把地圖按在荀彧的手裏,死死不放。


    “軍師,莫再猶豫了!”


    荀彧握住地圖的手直哆嗦,他的心已是徹底亂了。


    確實如陳群所說,春汛來急,水患已是不可避免了,若水淹整個兗州數十個縣,倒不如隻淹這濮陽一處!


    可若是真這麽做,對濮陽的百姓,公平嗎?


    對還陷在城裏的陳宮,公平嗎?


    他的內心掙紮,終究是無法做出決斷。


    “莫再逼我了,讓我再思量思量罷。”荀彧甩開陳群的手,迴到了軍陣中去。


    陳群望著離去的荀彧,神色落寞,軍師終究是太仁善,不願造下如此的殺孽。但曹仁大軍離濮陽尚遠,泰山大營處又無消息迴應,荀彧與自己麾下的人馬不過是縣郡府兵,並無能與西涼軍正麵硬焊的本領,如此看來破敵之策隻剩下......


    陳群的神色中已是帶上了幾分決絕,翻身上馬,朝大汶河方向奔去。


    “軍師,你不能做的事,便讓群替你去做吧。”


    自己身後早便沒有了那偌大的世家,已是無牽無掛了,背負千古罪人的罵名已是無所謂了,他現在隻想將汝南的仇恨盡數還到王煜身上。


    “王煜,這滔天洪水,你可接好了!”


    不過半日,陳群便策馬到了大汶河壩。


    “曹洪將軍,荀軍師有令!”


    “主簿,濮陽可有變動?”曹洪心急火燎,他早便坐不住了,“軍師可是要我率本部兵馬馳援濮陽?”


    “即刻決大汶河堤壩,分流濮陽,水淹西涼軍!”


    “這......”曹洪不禁愣住了,“濮陽下屬五縣,都是我軍治所,就因為濮陽一城就都要舍棄嗎?軍師真是如此說的?”


    陳群隻是冷著臉,他就怕自己為了那數十萬生靈而反悔。


    “將軍,軍令如山。”


    “也罷,荀軍師應有自己的考量。”曹洪長歎了口氣,雖然他是個武人,並未有如此深遠的考慮,但他也清楚,如此開閘放水,就好似打開了地獄之門。


    “轟!”


    水聲轟鳴,白濤濯濯,如千萬匹奔騰的野馬向北奔去,衝向了濮陽的方向。


    匡亭


    荀彧剛向南取下了貯藏西涼軍糧草輜重的匡亭,雖然他清楚,這已是無濟於事。西涼軍在進入濮陽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會為糧草而發愁。


    突然,他發現自己所站立的地麵,竟然震顫了起來。


    曹軍兵士們都茫然地四麵張望著,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突然,荀彧想起了陳群所說的一番話,心中不禁一顫。


    “長文,長文!”他急切地唿喚著陳群的名字,卻得不到迴音。


    沒事的,他應該是去安排人打掃戰場去了。荀彧如此想著,盼望四周,卻見不到陳群的身影。


    隻見著洶湧的白濤自南向北衝來,徹底粉碎了他的幻想。


    荀彧望著滾滾而來大汶河水,久久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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