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馬的四兒子忻都,則擔任領會同館事。(ps:這個忻都和負責征討日本的忻都重名,但並不是一個人。)


    會同館,是專門負責接待國外來賓的機構,一旦有‘番蠻夷峒之官’來朝貢或是貿易,都由這個部門負責管理。


    所以,雖然這個會同館領事隻是一個從四品的官員,但其實是一個相當肥的肥差,油水極多。


    除此之外,阿合馬還派自己的家奴忽都答兒統領大都的兵權;親信郝禎、耿仁更是平步青雲,直接進入了中書省擔任中書左丞(正二品);馬璘則被派往江淮行省擔任參知政事(從二品),負責給忽辛打下手。


    可以說,除了軍中以外的任何地方,阿合馬已經將自己勢力的發展到了每一個角落。


    有陽光的地方自然就有黑暗,這在任何時代都不例外。


    但光明與黑暗終歸是永遠不相容的,阿合馬如此擅權弄政的行為也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


    至元十五年(1278年)四月,江淮行省左丞崔斌以‘欺君罔上’之罪彈劾阿合馬,指責他將自己無能的兒子抹速忽任命為達魯花赤,並且一門之中盡皆擔任朝廷大員,於社稷有害。


    這封奏折遞上去之後,忽必烈頓生警惕之心,於是便召阿合馬前來問話,阿合馬也為自己辯解稱所作所為皆是出於“舉賢不避親”的原則,並不承認自己有過失。


    忽必烈雖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出於對阿合馬的信任,他隻是輕描淡寫地訓斥了他一番,而後將其家族子弟盡皆罷免便將此事揭過。


    但即便阿合馬並未因此事失去忽必烈的信任,但也給他自己提了個醒。


    朝中還是有很多人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


    不過有仇不報非君子,有冤不伸枉為人,崔斌的這封奏折將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統治體係徹底打碎,他自然要報仇雪恨。


    於是阿合馬便秘密派遣了大批人馬去搜集崔斌的黑料,結果查到最後竟然發現他是安童的黨羽。


    這下可謂是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了,阿合馬對他更加忌恨,遂指使手下的官員們不斷彈劾崔斌,自己也秘密向忽必烈上奏誣告他有謀反之心。


    作為忽必烈最信賴的臣子,阿合馬當然知道他的軟肋在哪。


    皇帝最看重的是什麽?


    當然是屁股下麵的那張皇位了!


    所以在阿合馬將一大堆捕風捉影的證據遞交給忽必烈時,忽必烈隻是簡單的瀏覽了一遍便勃然大怒,而後下旨將崔斌立即逮捕,而後就地處死。


    當這個消息傳到真金的耳朵裏時,他正在吃飯,聞言頓時大驚失色,筷子都掉在了地上,因為崔斌如今是他的人,也是太子黨在江淮地區的代言人之一。


    於是他急忙準備進宮麵見忽必烈,向他解釋清楚崔斌的事情純屬誤會,並請求他收迴旨意。


    但為時已晚。


    崔斌最終死於阿合馬的誣告之下。


    但他並沒有白白犧牲,他的死,也將阿合馬和真金的矛盾徹底激化,這位大元朝廷第一重臣和皇太子由此開始了正麵交鋒。


    至元十六年(1278年)四月,阿合馬將自己的長子忽辛任命為中書右丞,使其再次進入了大元朝廷的權力中心。


    此舉引起了諸多朝臣的不滿,因為作為國之樞紐的中書省,已經有阿合馬、郝禎、耿仁等多個阿合馬一派的人了,如今忽辛也進了中書省,那整個中書省豈不成了阿合馬的一言堂?


    真金雖然性格比較儒雅,但卻並不軟弱,身為皇太子,他深知阿合馬的所作所為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如果繼續這麽放任其發展下去,等到忽必烈百年之後,這個帝國誰說了算?


    於是,就在阿合馬剛剛將忽辛任命為中書右丞之後,忽必烈的桌案上便出現了一封奏折。


    這封奏折的作者叫做秦長卿,時任興和宣德同知鐵冶事。


    按理來說,真金想跟阿合馬撕逼,選個在朝中有分量的京官去彈劾阿合馬豈不是更好?


    為什麽要讓這個管鐵的地方官來彈劾呢?


    讓我們來看一下秦長卿的履曆吧。


    秦長卿,洛陽人也。姿貌魁特,性倜儻,有大誌。世祖在京兆潛籓,已聞其名,既即位,務收攬時才,以布衣征至京師,後為世祖宿衛。


    看明白了吧!


    這哥們可是在忽必烈當皇帝之前就跟隨他的老人,而且還給他擔任過宿衛,算是忽必烈最信任的人之一。


    也正因此,他才被忽必烈派駐到地方,負責管理鐵這項重要的戰略資源。


    可以說,秦長卿雖然不是京官,也沒有特別大的職權,但他的奏折卻比一些身居高位的京官更管用。


    試想一下,假設你是一個集團董事長,經過了幾十年的努力把公司做到了幾十億的市值,而且公司還沒上市,完全是你的家族企業。


    但某一天你突然接到一封舉報信,信是你以前在工地搬磚時候的工友給你寫的,他告訴你,你現在的秘書把整個公司管理層都換成了他的家人,你會是什麽想法?


    不出意外的話,你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憤怒,因為你自認為對秘書不錯,要房給房,要車給車,但卻沒有被他真心以待,反而利用你信任他的這一點,將一堆臭魚爛蝦都塞進了自己的集團裏,甚至連他瘸了一條腿的三舅姥爺都任命為保安隊隊長。


    可在憤怒過後,你的第二反應肯定是擔憂,因為整個集團實際上已經掌控在了秘書一家人的手裏,他們一定是在暗中謀劃了什麽,而你卻不知道。


    此時的你,就會從擔憂變成了害怕,因為你不知道秘書接下來會怎麽對付你,畢竟未知的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21世紀的知名網紅‘朝陽冬泳怪鴿’曾經說過,麵對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戰勝恐懼!


    怎麽戰勝?


    答案很簡單,幹死恐懼之源!


    加油!


    奧裏給!


    不得不說,真金這一招算是極高,既利用了人性的弱點,又打了一手感情牌,可謂是給阿合馬布下了一個死局。


    不過據我判斷這個辦法應該不是真金自己想出來的,畢竟他在這種政治鬥爭之中隻能勉強算個菜鳥,肯定是太子黨中那些官場老油條給他出的主意。


    但無論是真金還是這些太子黨官員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隻關注到了阿合馬將中書省掌控在手裏的行為,卻沒想過若是沒有忽必烈的點頭允許,作為一國樞紐的中書省豈是誰都能進的?


    他們現在上書彈劾阿合馬,跟直接指著忽必烈罵又有什麽區別?


    至於感情牌,簡直就是個笑話。


    連許衡、姚樞這些在忽必烈成長過程中起到了重大作用的重臣他都能說貶就貶,你一個保鏢跟我套什麽近乎?


    當忽必烈看完秦長卿的奏折後,他隻是輕蔑地撇了撇嘴,而後便將這封奏折交給了內侍,讓他送往中書省府衙,交給阿合馬決斷。


    阿合馬在看過奏折後,也不僅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在宦海沉浮了多年的他深知這封奏折的背後隱藏的是何種的兇險,也很清楚一旦忽必烈上頭了之後,自己即將麵臨的結果。


    好吧!


    真金,我敬你是太子,才沒有和你一般見識,可如今你不仁,可就別怪我不義了。


    以真金為首的太子黨眾人此時還不知道他們將要麵臨的是如何猛烈的報複,他們還在翹首以盼著阿合馬倒台的消息。


    不過令他們失望的是,阿合馬倒台的消息沒聽到,秦長卿被捕入獄的消息卻傳進了他們的耳朵。


    在秦長卿的奏折被阿合馬翻閱後不久,阿合馬便命手下的黨羽上奏彈劾秦長卿,誣告他貪汙了數萬緡的稅課,並以此罪將其下獄,同時籍沒其全部家產。


    不僅如此,在抓捕了秦長卿之後,阿合馬又以同謀的罪名將數名太子黨成員捉進大牢。


    真金沒想到,自己的智囊團冥思苦想的妙計竟然未起絲毫作用,反而還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的手下給搭進去了。


    但秦長卿被捉之後他又不得不救,哪怕是冒著得罪忽必烈的風險也得救,因為一旦不救恐怕以後就沒有人願意支持自己了。


    阿合馬也知道真金不可能放棄秦長卿等人,但為了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在將秦長卿等人抓捕入獄的時候,就沒想著讓他們活著離開大牢。


    為了盡快搞死這幾個人,阿合馬親自派人給負責此事的兵部尚書張鵬飛送去了一封信,請他將這幾人殺掉,同時許諾事情之後將其升為中書省參知政事一職。


    但張鵬飛不為所動。


    我查閱過大批的書記和文獻,也沒能找到關於此人的太多資料,所以對此人的生平和曆史故事不得而知,但這並不妨礙我佩服他。


    我認為,在麵對威脅和誘惑的時候,依然能保持本心的人,才配稱之為克己奉公,高風亮節。


    這樣的官員,應該是我們的榜樣!


    但品德高尚的人不見得都能收獲一個完美的結局。


    在被張鵬飛拒絕後,阿合馬十分生氣,但又不能將張鵬飛也搞進大牢裏麵,畢竟朝中此時不僅有太子黨和自己這一黨派,還有一部分中立派,而張鵬飛所代表的就是為數不多的中立派。


    為了一個張鵬飛,再把這些中立派得罪了太不值當。


    於是,阿合馬便暫時放過了張鵬飛。


    不過,隻是暫時。


    既然閻王難纏,小鬼總不能油鹽不進吧?


    在張鵬飛那裏碰壁之後,阿合馬又將目光瞄準了大牢中的獄卒,他命近侍給負責審訊秦長卿等人的獄卒送去了一大筆金銀,讓他們想辦法在牢裏將幾人做掉。


    獄卒自然沒有張鵬飛那麽高的覺悟和道德操守,在麵對著金錢的誘惑時果斷選擇了妥協。


    收人錢財,與人消災。


    獄卒雖然是個貪財害命的小鬼,但他卻遵從壞人的職業準則。


    因為秦長卿的背後站著的可是太子黨,獄卒也不敢一刀捅死他,畢竟傷口太過明顯,人死在大牢裏,肯定是要上報朝廷的,到時候朝廷會派仵作前來驗屍,一旦發現,自己小命肯定不保。


    為了不牽連到自己,同時讓秦長卿死的悄無聲息,獄卒先是將他的四肢綁縛起來,然後用水將紙浸濕,一層一層覆蓋在他的臉上,使其不能唿吸,最終活活憋死。


    秦長卿,就這樣成為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而在秦長卿死後不久,阿合馬便找了個借口,將張鵬飛逐出了京城,前往澧州擔任安撫使。


    太子黨與阿合馬的第一次交鋒,以阿合馬大獲全勝而告終。


    與喜慶洋洋的阿合馬不同,太子黨這邊可謂是愁雲慘淡。


    因為未能保住秦長卿的命,真金心裏十分過意不去,認為是自己害死了他,不過這也讓他深刻體會到了政治鬥爭的殘酷性。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既然如此,阿合馬,接招吧!


    為了扳迴一城,挽迴因未能保住秦長卿而損失的威信,同時也是為了給支持自己的眾多官員們重新樹立信心,真金很快便想出了第二個製約阿合馬的方案。


    至元十七年(1279年),中書省符郎董文忠(董文柄之弟)上書,請求給太子參政的機會,忽必烈也認為是時候做好傳位的準備了,於是便同意了這個請求,要求朝中大小事務先報給真金決斷,然後再奏報給自己;如果真金的裁斷有不合理之處,自己會以下詔的方式重新處斷。


    這一下可謂是打到了阿合馬的軟肋上。他心裏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夠跟真金掰手腕,甚至偶爾扇他兩個嘴巴子也沒啥事,就是因為自己的背後有忽必烈撐腰。


    但如今忽必烈將朝政轉交給了真金,無疑是釜底抽薪。


    可對於此事,他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解決辦法,畢竟忽必烈就算再怎麽寵信自己,也不可能幫自己去對付他的親兒子。


    但坐以待斃,也不是阿合馬的性格,即便真金現在暫時占了上風,他也有自信讓忽必烈繼續支持自己,最起碼也能讓忽必烈保持不偏向對方。


    是什麽讓他有這種自信?


    是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征服世界的一百五十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雅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雅痞並收藏征服世界的一百五十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