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衝殺陳、汪兩家族親,栽贓陷害賈家當庭認罪的事,不過半天功夫,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王子騰要被氣瘋了。


    合著連他都是被人耍的?


    可賈家被人耍了,好歹得了補償,沈氏得了一品誥命,他呢?


    他得了什麽?


    他什麽都沒得到不說,還把自己人暴露給別人看了,不僅如此,他還要帶上慰問品,帶上禮品去賈家。


    王子騰倒在榻上,唿唿大喘氣。


    他想不明白皇帝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注賈家的。


    如果關注很早的話,那……是不是在關注賈家的時候,也順便看了他一下?


    隻要想到此點,他的後背就忍不住的想要冒冷汗。


    太上皇糊塗了,那麽多的皇子不選,怎麽就選了個……最難纏的?


    朝堂上,看著皇上對太上皇執禮甚恭,不管什麽,一切都以太上皇為先,可是事實上呢?孝穆帝好像總能引導著太上皇做出有利於他的決定。


    王子騰撫著胸口,又氣又恨又後悔。


    可該辦的事,他還得幹。


    哪怕傷著他也得去幹。


    王子騰的眼中閃過一抹狠意。


    皇上如果真的盯上了他,那就再看看他和賈珍的親近吧!


    “來人!”


    王子騰朝門外大喊一聲。


    王金連忙奔來,“大人!”


    “賈家什麽時候辦事?禮備好了嗎?”


    啊?


    王金有些為難道:“大人,寧國府賈家才知會親友,他們不待客。”


    “……什麽時候的事?可有說為什麽?”


    王子騰吃驚的很。


    賈家洗脫嫌疑,賈珍有驚無險,沈氏平安生女還得了一品誥命,等於是四喜臨門啊,這種時候不大會親友一把,如何還要知會大家不待客?


    “半個時辰前,賈家族裏的一個小爺來說的,”王金道:“當時萬分抱歉的說是沈夫人的意思,孩子還小,經不得人來人往。珍大爺的傷亦是一樣,得靜養。”


    王子騰:“……”


    他嚴重懷疑這是沈氏做給皇家看的。


    嗬嗬~


    好本事,和賈敬不愧是夫妻兩個。


    嘭~


    王子騰抓起桌上的茶盞狠狠一摔,“滾~”


    王金不敢耽擱,屁滾尿流的滾了。


    此時,賈家族裏的小爺們都走在迴程的路上。


    前段時間,他們簡直都快沒臉見人了。


    好在老天有眼。


    “明天又要上課了。”


    賈芹好不想上課。


    不管文課武課,他迴迴都是倒數,日子也太難過了。


    在學堂難過,迴家還被老娘碎碎念。


    “這位爺,我看您紅光滿麵,要不要進來玩一手?”


    賭坊?


    賈芹站住。


    他從南安王府迴來,雖然隻跟王府管事喝了一杯茶,卻也得了個上等的紅封打賞。


    要不然,就借借南安王府的運氣?


    賈芹看了看招牌,“財神賭坊?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也沒聽過?”


    “嘿嘿,西財神您聽過嗎?”


    拉客的賭坊小廝一副驕傲樣,“這是我們爺和京裏的一位爺合夥開的,還不到一個月呢。”


    “噢?”


    賈芹眨了眨眼,西財神他還真聽過,是山西魯家大老爺魯鯤,人家可是開錢莊的。


    這開錢莊的又開賭坊……


    他的眼珠子一轉,顛了顛從王府得的荷包,“那就玩一手?”


    “哈哈,您請!”


    “爺,爺,芹大爺!”


    隨他一起的賈家小廝連忙攔住,“我們家爺還在府裏等各位爺的迴複呢。”


    “事情不是辦完了嗎?幫我告個假!”


    賈芹甩開小廝的手,急步進了財神賭坊。


    此時,寧國府裏,沈檸正聽尤氏匯報外麵有關賈家的事。


    她沒想到,在賈珍遇刺之前,賈家還遭遇過這樣的艱難。


    “那段時間母親就要生產,所以我和大爺才……”


    “你們是為我好,我知道。”


    沈檸擺手,“不過江南……”她眯了眯眼睛,“倒是該動一動了。”


    皇帝是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


    鹽商之富,富可敵國啊!


    沈檸突然又想到什麽,“喚珍兒過來,我有事問他。”


    她朝青蘋擺擺手,很快,賈珍就被人又抬著過來了。


    “母親!”


    發現他過來,連尤氏都退出後,賈珍就知道母親是有大事。


    “陳衝和李家勾結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沈檸看著好大兒,輕聲問道:“你打算就這麽交給官府?”


    “那不可能。”賈珍笑嘻嘻的搖頭,“璉二不是在江南嗎?兒子已經給他寫信,讓他見機行事,看著敲一筆。”


    民不與官鬥。


    李家在江南再厲害,惹到了京城,都得脫一層皮。


    “迴頭得了銀子,兒子也孝敬您些。”


    “孝敬?”


    沈檸氣壞了。


    她就怕這個笨蛋去插一腳,讓皇帝注意到,果然,他真去幹了。


    還敢拖著賈璉,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啊!


    “你可別把一大家子人,孝敬到大牢裏去了。”


    沈檸恨鐵不成鋼,“我問你,信呢?已經送出了?若是送出了,趕緊給我追迴來。”


    啊?


    賈珍呆了,“母親……”


    “賈珍,你說國庫有銀子嗎?沒吧?董大人為何不接著審下去?陳衝都認罪了,怎麽沒當場宣判?怎麽他就同意陳衝的誣告,死咬著李海中?”


    若不是這家夥還滿身的傷,沈檸都想親自動手打人了,“你可給我長點腦子吧!別皇上給你一個臉,你就不知道東南西北,像傻袍子一樣亂跳。”


    賈珍:“……”


    他娘罵得也太狠了,上午還母慈子孝呢。


    “信呢?”


    沈檸看他腦子還沒轉過來,氣得都想當場搶了。


    “走的軍隊路子,已經送走了。”


    賈珍老老實實,“兒子這就再寫一封,讓璉二不要亂動。”


    “那還愣著幹什麽?趕緊的。”


    沈檸揚聲,“來人,備墨,我念,你寫。”


    京裏的風起雲湧,普通百姓並不知道,大家談論最多的,還是陳衝的又貪又毒。


    說起賈家,本來挺同情的,但人家母子並無事,還得了一品誥命和大把賞賜,所以同情最後都變成了羨慕。


    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幾天京城往江南的信有多少封。


    隻是沒門路的派自己人騎馬、坐船,有門路的驛站,再有門路的,像賈珍的信,走的是軍隊路子,那真是人停,信不停。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為防意外,在派出宣旨人馬之前,連信鴿都動用了。


    不過他這邊雖然動了信鴿,在速度上甩了所有人,但軍隊調動還需要時間,李家是商,卻也是寇,為防揚州出現大的動亂,連周邊的守備軍都不知道。


    賈珍的信,倒是趕在所有人之前,送到了巡鹽禦史衙門林如海的手上。


    摸著厚厚的一封信,林如海的眉頭擰了擰。


    如果是別人的信,他倒不太重視,可是寧國府的……


    想到昨兒林山叔和賈璉報喜的信,林如海根本就坐不住,拿著就迴了府。


    若這信裏還是有信,那十有八九還是給他的。


    若沒有信……


    林如海捏了又捏,又感覺不像信中有信,隻能迴府找夫人商量。


    “如果是大嫂子的信,不可能署賈珍名的。”


    賈敏迎著光看了看,“就是璉兒的沒錯,找人給他送去吧!”


    “他這時候應該已經在迴來的路上了。”


    林如海道:“我這找人去送信,萬一送差了……,可就不好了。”


    “那就等他迴來。”


    賈敏不覺兩個侄兒能有什麽大事,“放心吧,別看賈珍走的軍隊路子,好像很急,但從軍隊走,就是他順手的事。”


    “……你是不是忘了,大嫂子要生了?”


    啊?


    賈敏一驚,麵色都變白了。


    就說這段時間忘了什麽緊要事嘛。


    不過,不管生了什麽,也得先給她報喜吧?


    何以沒有她的信?


    “你問過送信的,確實隻有這一封?”


    “隻有這一封。”


    林如海肯定的迴答,正要再說什麽,外麵響起急切的腳步聲,“老爺,太太,表少爺迴來了。”


    夫妻兩個眼睛一亮,一齊奔了出去,“在哪呢?”


    好不容易娘家侄子來揚州了,結果不到一天,就被夫君送走了。


    害她操心了這麽長時間。


    賈敏滿心歡喜想要馬上看到侄子,卻沒想到,真見到人的時候,她的一雙美目裏,全是震驚、詫異和憤怒。


    不過一個月的功夫,來時俊俏貴公子樣的侄子,現在黑的跟炭一樣。


    要不是那一口大白牙,還有那桃花眼,她都不敢認了。


    “姑父、姑媽,侄兒迴來了。”


    賈璉自覺他替姑媽掙了麵子,急步過來行禮的時候,還齜著一口大牙直樂。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林如海還不知道他夫人已經在給他許家法了,雙手扶住賈璉,“快,我們書房說話。”


    “璉兒!”


    賈敏一聲怒喝,“你給我進來。”


    話是跟著賈璉說的,但是眼睛瞪的卻是林如海。


    林如海心下一驚,和賈璉對視一眼後,忙跟著已經轉頭迴房的賈敏。


    丫環們在主子擺手時,就迅速退出,並且貼心關門了。


    “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


    賈敏痛心疾首,“你這樣,可讓我怎麽跟老太太和大哥交待?”


    她氣得捶了林如海幾下,“不知道南方的太陽毒嗎?就算你要他親自製鹽,也不能虐待啊!”


    “姑媽,沒有虐待!”


    “就是啊,我也不敢啊!”


    “是我自己喜歡。”


    “你聽聽~”


    “姑媽,這真的不關姑父的事。”


    賈璉瞅了一眼在姑媽麵前好像麵條的姑父,“侄兒在幹大事,姑父是給侄兒機會呢,總之您相信我們就成了。”


    “就是~”


    “……”


    賈敏橫了一眼好像應聲蟲的夫君,轉向精神看著很不錯的親侄子,“算了,你們的事我也懶得管。”她把桌上的信扔過去,“學堂的祭田已經買好了,你還欠我銀子。”


    “我已經聽大總管說過了。”


    賈璉笑嘻嘻,根本不怕自家吃虧,“等迴京了,我給您朝珍大哥要去。”


    說著,他還撕開了信。


    不過,越看他的臉色就越發不對。


    林如海和賈敏看他的樣子,忍不住也嚴肅起來,“怎麽啦?”


    賈敏伸手搶過他看過的,卻見賈珍在第一行就寫著,江南十大鹽商之李家,與賈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一目十行的往下看,越看越急,也越緊張。


    原來嫂子已經生了寶寶,原來那天,嫂子差點一屍兩命,賈珍也差點死了。


    好一個李家,妄圖害他們一家性命不說,還跑到京裏。


    “這事……得從長計議。”


    林如海就著賈敏的手,也把信看完了,在賈璉一捶砸在桌上時,輕聲道:“京裏既然鬧成了這樣,李家隻怕也早有防備。”


    商轉寇時,就是他們豁出一切時。


    所以,真的不能逼急了。


    至於賈珍讓賈璉先去敲一筆,先穩住他們……,看著可行,卻實在冒險。


    “甄家不傻,此時也一定收到京裏的消息,所以,他們家是絕對不會收容李家的。”


    林如海忍不住轉起圈來。


    他得想個萬全的主意,先穩住李家再說。


    國庫缺銀,皇上沒機會便罷,這有了機會……


    這一會,皇上那邊恐怕也有人來江南了。


    不過他們的速度一定沒有這封信快。


    “我這就給兩位守備將軍去信。”


    說著話,林如海就要走,卻沒想被賈璉堵住了,“姑父,我要到李家一趟。”


    “胡鬧!”


    林如海如何能答應,“真如信中所言,皇上一定盯上李家了,你去……”


    “我不是去敲竹杠,我是去敲李家。”


    賈璉的聲音極冷,“李家這麽大的家業,輕易是舍不得的。李海中不是要擔下一切嗎?那就擔好了,我就不相信,他沒有妻子兒女。”


    在大伯娘要生產的時候,鬧那麽多事,就是想要大伯娘一屍兩命。


    他娘當初就差點一屍兩命。


    賈璉深恨這些鬼鬼祟祟的東西,“還有,我珍大哥遇刺,也是那般巧,說不得也與李家有關。”


    他知道姑父怕什麽,“姑父放心,李家不論給我什麽,我都會上交國庫。珍大哥給我寫信時,大伯娘一定不知道,若是知道,肯定會罵他的。”


    賈璉拿著大伯娘給的簡易方法製了鹽,知道他大伯娘在製鹽工序上,為大家省了多少事,更知道,那般製鹽,在產量上又多了多少。


    這都是功勞。


    這種時候,他是不會讓任何一點汙點,把這功勞蒙上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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