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副將和古壺侯戈迴到亭子裏,將軍正在喝茶凝思,田副將詳細講了追擊和刺客死亡的經過,又把刺客的人頭出示給將軍看。


    將軍聽後看後,默默不語。


    “將軍,會不會是?——”田副將剛開口,自知失言,突然看了古壺一眼,閉了嘴。


    古壺當然一眼就把田副將的顧慮看在眼裏,他向將軍拱手道:“將軍,你們談,我和侯戈出去走走,看看月下美景。”


    將軍微笑著點點頭,古壺和侯戈便出了亭子隨意朝遠處走去。


    走出去超過一箭之地,古壺才停下,遠遠地欣賞著山坡下麵月光下的村莊,心思卻在剛才的事情上。


    竟然有人行刺將軍,這確實讓他震驚,將軍不但是朝廷命官,而且朝野盡知,其家世地位顯赫,將軍本人更憑書法名揚天下,這樣一位堂堂從物,誰會跟他過不去竟然要行刺於他呢?


    官場爭鬥?江湖恩怨?從剛才田副將那半句話來看,他們似乎有了懷疑對象。古壺猜了猜,毫無頭緒,索性不再猜了,目光更應該關心的是自己。


    自己此次出來找將軍,是希望能得到將軍的幫助,闖一片天地,幹一番事業,得一個美人。


    眼見有人行刺將軍,說明將軍也不是完全安全的,那自己跟將軍扯上關係,會不會也不安全呢?還沒出道就被人盯上,仕途艱難,宦海兇惡,由此可見一斑啊!


    轉念一想,無論什麽世道,又有誰會一點恩怨都不結,一個仇人都沒有呢?自己此前不是也跟杜正一家結了仇怨,最終不也一切都解決了嗎?


    雖然如此安慰自己,可古壺一時間心裏蒙上一層陰影,此時,月亮也躲進了雲層,眼前的山鄉,也一下比之前晦暗了不少,他的心也跟著晦暗起來。


    “古壺這人真有那麽重要嗎?”突然,田副將的聲音被微風送入古壺耳裏,古壺一下警覺起來,豎起一對狗耳來。


    雖然相隔很遠,常人絕不可能聽見,可古壺的狗耳朵還是清楚地聽見了亭子裏田副將的這句問話。


    將軍與田副將在這句話之前的對話,兩人本來就壓低聲音說得小聲,古壺也對此沒太在意聽。


    從剛才田副將看他的眼神,他知道將軍還有其他的秘密,還是不要知道得太多為好,他隻是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地聽得隻言片語,應該是關於那刺客的事,具體說些什麽,他沒聽清楚。


    可此時,兩人在談關於自己的事,古壺不得不認真傾聽了,他把兩手搭在耳旁,相當於增大了耳廓,雖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這是在偷聽,可事關自己,他不能不聽。


    接下來是將軍的聲音:“古壺這人絕非等閑之輩,從他一出現在蘭亭那天,我就堅信這一點,我們關注了他這麽長時間,從他的所作所為和我們對他的考驗來看,你難道還看不出他非同一般嗎?依玄之道長所見,此人是個極其難得的逸才。”


    田副將:“將軍所言甚是,從我們數次對他的考驗來看,此人不但能作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器物,而且好像他不僅能做幾件,是能做很多。”


    “此次那自動水錘便是一例,那套複雜的設備應該是天下獨一份,之前我們別說見過,聽都沒聽說過,將軍博覽古今典籍,可曾在書裏見過這東西?”


    將軍:“沒有,從沒在書裏讀到過,也從沒聽說過,不過,我相信,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人海茫茫,無才不有。”


    “這古壺盡管之前是個奴仆,卻也是個天生奇才,庶民人數遠多於富貴之人,其中不乏奇才,有些人才能遠遠超過我等貴胄士子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但有才,而且善良且有誌,對我們當然重要,你去把他叫迴來,明日帶他去那裏。”


    將軍這席話,讓古壺從裏到外渾身舒服,同時心中又突然多了幾重疑惑。


    將軍認識玄之道長?那位曾在自己那次逃跑路上救過自己的那位道長?從剛才將軍的話裏,顯然兩人認識,還談過自己,這真是出人意外。


    道長對將軍說自己是什麽才?“異才”?“易才”?“益才”?“意才”?“譯才”……一音多字真是要命?


    管他什麽才,總之他們認為自己是個人才,如此一想,古壺心中還真有些小得意。


    他歎服將軍識人識才之際,疑惑將軍的“明日帶他去那裏。”是什麽地方。


    “古大夫——”身後傳來田副將的叫聲。


    古壺和侯戈迴到亭子,將軍早已恢複了奕奕神采,大聲對古壺說:“剛才宵小之徒攪了雅興,沒事了,侯戈也過來,你我四人再來痛飲盡興如何?”


    “任憑將軍吩咐,隻是我的酒量小,怕不能陪將軍盡興。”古壺拱手道,他心中還是擔心酒後失言失態。


    將軍大手一揮:“盡興未必醉酒,醉酒未必盡興,本色隨心,率性而為,便為盡興,古大夫大可不必拘泥,隨意便可。”


    古壺發自內心地再次拱手道:“好個本色隨心,率性而為,將軍所言大真大妙。”


    古壺與將軍天南海北隨言,相談甚歡。美酒樂音中,田副將與侯戈在亭外談武論藝,時不時動手切搓,兩人相見恨晚。


    直到子醜交會之時,幾人方才盡而歸。


    盡興酣睡之後,古壺第二天醒來時,天已大亮,一看侯戈床上無人,知道睡眠又輕又少的侯戈早已起床。


    “吱呀”一聲,門開了,侯戈進來說:“古哥,裏正已備好飯,田副將也在,說吃了飯要帶我們去一個地方,說是將軍的意思。”


    古壺想想將軍昨日的“明日帶他去那裏”,心下猜測,會是什麽事呢?不免有些忐忑。


    飯後,田副將帶著古壺和侯戈來到莊上一座清幽雅靜的院子,院內有一老一少兩個男仆,看院子沒什麽煙火氣息,不像住家戶。


    古壺心中嘀咕,如此好的座院子,不住人家,不可惜嗎。


    正疑惑呢,田副將開口解惑了:“這是將軍的藏書院之一,古大夫請跟我來。”


    藏書院,難怪如此清雅。古壺二人跟著田副將繞過影壁,又過了一門,進入院子第二進,再進入左側一房間,來到一向下的樓梯。


    “要到地下?”古壺有些驚訝地問出聲。


    田副將一笑:“是的,將軍書畫眾多,有些東西放在地下更能避火災。”


    下了十多階樓梯,眼前突兀出現一道石門,一看就厚重堅固。


    古壺正疑惑如何打開這石門時,隻見田副將對著門的一角隨便踢了一腳,就見隨著“轟隆隆”一陣響,石門自己開了。


    機關門!古壺這是第一次見識真正的機關,不禁好奇地多看幾眼,還摸了摸這大石門幾下,心中在猜這是靠何動力開的門。


    三人走進去這牆上掛有風燈的密室,田副將又摁了轉動牆上的一截伸出牆麵的石柱,門又自動慢慢地關上了。


    一看這屋,四三麵有豎立著木架,木架上放滿了一個個小木匣,想必匣中裝的都是珍貴的書畫吧。


    “田副將帶我來這裏讀書嗎?”古壺佯裝出一臉懵懂地看著田副將問。


    “非也,是來拜見一個人。”室內突然傳出將軍爽朗的聲音。


    古壺驚訝地環顧四下,室內明明隻有田副將、他和侯戈三人,沒有將軍,他一轉念,明白了,將軍一定是相鄰的另一間密室裏。


    果不其然,隻見牆角一幅一人多高的畫紙慢慢卷起,將軍站在門口,門口一道木質畫屏遮擋,將軍朝裏一指,微笑著說:“請!”


    “將軍讓我拜見誰?”古壺心中的忐忑變為不安,難道這裏麵還有比將軍更大的人物,王爺?皇——帝?


    不會吧?


    “古大夫,請!”將軍再次微笑著往裏麵一指。


    古壺趕緊整理整理衣衫,腦中立即惡補見王爺甚至是皇帝的禮節。


    “古大夫不必拘謹,請進。”身旁的田副將也微笑著看著古壺。


    古壺拍拍敲敲額頭,拍拍胸口,走進了這屋。


    進屋繞過畫屏,他陡然一愣,屋裏並沒有別人,隻有對麵牆壁旁立著一尊盤腿而坐的真人般大小的石雕像。


    雕像是個老者,看上去衣著簡樸,神態恬淡而不失嚴肅,眼神凝重,神色看上去威而不露,讓人肅然起敬。


    “這是——是誰?”見不是王爺也不是皇帝,而是一尊雕像,古壺心頭一下放鬆下來,他不解地看著將軍,疑惑地問。


    “這位是墨子,古大夫學問淵博,一定知道的。”將軍說罷非常虔誠地對著雕像深深一拜。


    “墨子?”古壺一驚,“知道一點點,他老人家可是墨家學派的創始人。”說罷也對著雕像長長一拜。


    他沒說錯,其實對於墨家學派,古壺僅知道一些皮毛,他隻知道墨家是春秋戰國時百家之一,與儒家、法家、道家等並列為當時之顯學。


    他還知道墨家與其它學派相比,最特別之處不但在提倡“兼愛”、“非攻”,還在於該學派特別注重自然科學,所以後世以“墨子號”來命名某顆用於量子研究的衛星。


    再多的他就不知道什麽了。


    向老墨子像施禮敬拜後,古壺問:“不知將軍讓我來拜見墨子,是何意思?”


    “哈哈,大有意思。”將軍大笑著,“古大夫既已拜了墨子,我們室外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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