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誰清楚與誰糊塗

    率真的人都實誠。率真的年青人那是掏心掏肺的真心實誠。聽得甄世紅要用自己家裏的熟人關係給尤繼紅幫忙,去為尤繼紅開後門兒,辦這上大學的事情,孫泉源十分感動。他問甄世紅:“那樣會不會影響你入學的事情?”

    甄世紅說:“我入不入學並不重要,我不能看著尤繼紅因為這事兒把她給絆倒在這裏。她比我心氣高。她比我心胸大。我佩服她。我不上學走,我覺得無所謂,我能忍受得了;她不能上學走,她把這事兒看得重,她受不了。她若出個大磕絆,特別是迎頭一擊、掄給她一棒子,恰好耽誤事兒的又是她家裏的所謂問題,這種事情,以她的個性,隻怕能要她的命。這我知道。尤繼紅是好人。她是女同胞。她這女同胞能為朋友兩肋插刀。能為同學擋槍口,這是證明了的事實。她是真弟兄。我佩服她。我不忍心看她頹廢,我用我家的人脈關係去幫她。這是同學情,這是我的心意。泉源,她是女同胞,我也是女同胞,我幫她,這還用再說什麽?還用再考慮什麽嗎?”

    孫泉源見甄世紅臉紅動容,恨不能立馬幫尤繼紅辦了推薦上大學的事情。他心裏暗想:“那麽好脾氣的甄世紅都動了容,急著要幫尤繼紅,我何不把尤繼紅叫來,讓甄世紅當麵跟尤繼紅說清楚,讓尤繼紅也承甄世紅一個情。”因而他跟甄世紅說:“具體咋幫她,讓她咋配合,你跟她當麵說。那樣會更好。咱倆在這裏說,就是說得再清楚,她也是不知道。我現在去把她叫來,你跟她當麵說。這樣可以嗎?”

    甄世紅聽得孫泉源這麽說,站那兒稍微想了一小會兒。這才說:“這樣吧,看這時間,你也來不及來迴跑了。幹脆我跟你去繼紅家,直接找著繼紅,把我的想法告訴她。她若願意讓幫忙,讓她把她在哪個地方受磕絆,跟我說一下,我把這事兒轉告給幫我爸辦事兒的人,就街裏公用電話打過去就行了。不是什麽大事情,想必也能幫上忙吧。”

    孫泉源說:“這是好事兒嘛。走吧,咱倆趕快走吧。”

    兩人騎上自行車,不緊不慢往尤繼紅家走。騎到尤繼紅家門口,鎖上車,朝院裏走。

    聽得廈子屋裏傳出尤繼紅的聲音:“我爸單位那張證明就不要了,就要咱街道上開的這一張吧。我們公社團高官浩仁也是這麽說:若是沒人咬,沒人啃,這證明跟那張證明一換,事兒也就成了。若是有人咬,有人啃,那就不好辦,畢竟咱的根子不硬。咱有這毛病,咱不讓人咬也不可能。”

    接著又聽見繼紅媽悲戚戚的聲音:“這都怨我呀。對不起呀,閨女。是媽對不起你呀。”

    尤繼紅用很無奈的口氣迴答:“現在還說這話幹什麽?隻要沒人咬,或許就沒事兒;若是有人咬,無論如何也都過不了關呀。誰願為我去擔這讓人指責的風險呢?沒有人吧。我心裏有準備。我也想通了。”

    接著就聽見繼紅媽說:“時間這麽緊,那就趕快去泉源家,叫上泉源,你倆坐長途汽車走吧。——你可記住了,這錢不能讓他花,昨天買車票的錢,你也得還人家。”

    尤繼紅顯得不耐煩,說:“好了,好了,這些小事兒就別交代了,我們年青人跟你們不一樣,誰能把這事兒看到眼裏呢。”

    尤繼紅還沒往外走,聽著外麵喊:“繼紅。繼紅在家嗎?”

    尤繼紅隔窗朝外看,隻見甄世紅和孫泉源站在院裏朝屋裏喊。她連忙應一聲:“世紅,你咋來了,泉源把你叫來了?”臉上帶著笑,喜恰恰迎接出來。

    三人見麵,孫泉源嘴快,三言兩語把母親催他去甄世紅家的事兒說了,接著又把甄世紅要給她幫忙這事兒也說了。尤繼紅聽罷臉上雖然帶著笑,但那笑也像是強裝出來的,不是自然的那種喜悅。她用十分真誠客氣,卻又顯得很無奈的口氣說:“我得先謝謝世紅。你能想著幫我,足見咱們的關係啥樣了。隻是現在推薦材料還在咱大隊放著呢。至於走到哪個地方能受到磕絆,這還真不知道。我想咱也不可能一路都讓人家關照吧,那樣也就太難為人家了。再說這也不是你自己的事情,若是你自己的事情,也好說。你是你攔閑事兒,是為別人辦事兒,你自己還讓人家幫忙辦這事兒呢。這又該讓人家咋看你?這又該讓人家咋給你幫忙呢?這就該讓人家感覺:咋都成你的事兒了。我也想通了,聽天由命吧。不想這事兒了。誰想咬,那就讓他咬吧。我大不了不上這個學,我承認我自身條件不如別人就是了。”

    孫泉源說:“即便這樣說,你也得記住世紅給你說的電話號碼,到時候以世紅的名義問一下情況,人家也會幫你吧。萬一能用得著呢,你還是收起她給你寫的人名和電話號碼吧。”

    或許尤繼紅對這事兒不報太大希望,她隻是淡淡笑一笑,接住甄世紅遞給她的寫著電話號碼和姓名的紙條,折好放進口袋裏。

    時間不早了,還得趕著往鄉裏走。三個人廝跟著,——繼紅媽跟在後頭,陪著孫泉源把自行車送迴家。到家跟泉源母親打個招唿,沒再耽誤事兒,接著就往長途汽車站走。繼紅媽和泉源媽把他們送到街口,看著他們走遠。兩位母親站在那裏,久久沒有挪動地方,隻是朝著他們走的方向看。

    來到長途汽車站,甄世紅把他倆送上車,招著手,看著長途車開走,她才騎車往家走。

    甄世紅到家整天就是學習,天天如此,這也是真下功夫。用泉源母親的話說就是:“聽我家泉源爸一句話,她就當了真。一心入到學習上。這文化到啥時候才能用得著,都知道遠得還沒頭呢,竟把閨女迷到這種程度了。你說她是憨還是精呢。”

    其實無論你說人家甄世紅是精是憨,也都無所謂,人家都能上大學。這是肯定的。甄世紅沒往鄉裏去,她的推薦表就在大隊順利通過。別看尤繼紅忙得頭上的汗都流到腳背上了,她再著急,也沒用,有人該咬,還是要咬,她能不能走得了,還不知道。孫泉源跟著尤繼紅跑,其實他也給人家幫不上忙。他這角色也不過是個保鏢,別的啥事兒,他都幫不了,隻是跟著跑罷了。

    到公社下了車。往東邊去的車還沒來。車站就在公社大門口,趁機先到公社看看,見著浩仁哥,還能打聽些招生情況。

    浩仁正在臥室兼辦公室的桌前寫著什麽。見他倆到來,連忙讓坐,並告訴尤繼紅一個驚人消息:汪幸運在大隊鬧,要讓公社給個解釋。公社能給你解釋個什麽?直接把這推薦名額給取消掉。他也沒啥說了。

    尤繼紅感覺奇怪,問:“他是啥時候來鬧的?”

    浩仁說:“上午。不到中午就走了。說是還要去縣裏鬧。究竟去沒去縣裏鬧,也不知道。反正是在公社鬧罷,也就走了。他糾結有三四個人,咋咋唿唿的。去沒去,也不知道。看來這招生的事兒是要越發嚴肅謹慎了。”

    孫泉源心裏裝著甄世紅推薦上學的事情,聽得這麽說,便悄聲問:“浩仁哥,這麽說,甄世紅的事情也鬧黃了?”

    浩仁說:“甄世紅上學這事情黃不了。人家用的不是咱公社的指標,人家跟咱公社的事情沒牽連,人家上學的事情自然就黃不了。”

    其實浩仁說這事情,孫泉源和尤繼紅也不過隻是聽聽,具體這些事情怎樣辦,他們一點兒都不知道,自然也隻能在那裏瞎猜測。孫泉源問:“汪幸運這麽來一鬧,別人上不了大學,他就能上大學走了?”

    浩仁說:“他走不了。他連大隊這一關都沒推薦上來,他咋能走呢?走不了。他不服氣,他想鬧,他也隻是鬧一鬧。至於他想得到啥好處,隻怕那隻能是想,那是隻有壞處,沒有一點兒好處。”

    尤繼紅不好意思問自己的事情,低頭在邊上站著,好大時候沒吭聲。孫泉源見尤繼紅一臉木呆呆的表情,知道尤繼紅的心情不舒服,問過甄世紅的事情以後,又問尤繼紅的事情。浩仁說:“這就不好說了。接下來的工作該咋辦,我還不知道。或許一刀切,一個都不要,這也是有可能的。反正他這一鬧,無論對誰都不好。這孩子辦事兒,也真是既不顧頭,也不顧尾。還有這樣辦事兒的,真讓人都想不到。”

    沒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把事情給鬧成這樣了。公社是這樣說,大隊又該是咋說呢,現在還不知道。本想早些往大隊趕,隻是車沒到,兩人想著還是先去街上飯店吃個飯再說,再晚,飯店沒賣飯,那就得餓著肚子熬到村裏麵。

    街裏飯店有兩個,都是公家的。花了兩塊錢,吃了個舒服肚子圓。錢還是孫泉源出,兩人在一塊兒吃飯,咋能讓女人掏錢。那若傳出去,絕對丟人現眼。

    在飯店吃罷飯,悠悠往車站走。看著車來了。不用等,正好。上去車,一路順,到村口。下去車,進寨門,先到大隊部,把這剛開的證明交了。大隊支書說:“汪幸運這麽一鬧騰,要不要這證明已無所謂,這證明八成也沒啥用處了。”沒有明說,言外之意已經很明確,尤繼紅推薦上大學這事情,八成要黃了。

    聽得支書這麽說,孫泉源心裏通通直跳,連忙問:”甄世紅推薦上大學的事情咋說呢?”

    支書說:“甄世紅那指標根本就不是咱大隊的。人家跟咱公社的指標不染,人家那路子是另有渠道。具體人家怎樣走,咱大隊這一關,隻要填個鑒定,蓋個章,就行了。接下來咋辦,咱大隊也就不管了。具體人家怎麽走,咱大隊也不知道。也沒知道的必要。隻要能在咱大隊走,就行了。咱大隊給汪幸運說得也清楚:‘隻要你能走,拿張表來,大隊照樣給你蓋章填鑒定,絕不難為你。無論你們誰走,在大隊來說,都是對大隊有利的事情。’這點兒事兒,很清楚。到底是誰清楚,還是誰糊塗,到現在還能不明白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當知青那幾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申朱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申朱楊並收藏我當知青那幾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