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姐妹情深

    孫泉源和尤繼紅急匆匆來到火車站。走進候車室,孫泉源連旅客列車時刻表都沒顧上看,見售票窗口開著,便直接上前買了兩張火車票。尤繼紅還沒反應過來,見他買了兩張火車票,拿在手裏,悠閑地走到旅客列車時刻表前抬頭看,便嗬嗬笑起來。悄聲問:“平時都是逃票乘車,今天又是怎麽了?舍得花這錢了?”

    孫泉源做了個鬼臉,也是悄悄一笑,說:“你沒看這是啥時候,還想逃票乘車呢。萬一列車員把住車門檢票,沒票不讓上車,咱們豈不麻煩了?好鋼使在刀刃上。就為這,不能省這幾個錢。”

    有票乘車就氣壯,也順暢。因為距離不很遠,也就站在車廂裏熬上幾站。約摸四點來鍾,孫泉源陪著尤繼紅走到家門口。看著尤繼紅叫開大門,走進院裏,他才匆匆往家走。

    聽得孫泉源叫門,孫泉源母親嚇一大跳。連忙起床披衣前來開門,後邊跟著的是孫泉源父親。“半夜三更的,你咋這時候迴來了?”母親這樣問一句,還想往下問。孫泉源接過話茬說:“我是陪著尤繼紅迴來的。不為她,我哪有閑工夫迴來。”

    母親又問一句:“迴來時,吃飯了沒有?”

    聽得兒子迴答:“吃罷晚飯才迴來。”母親也就不再吭聲。迴屋掂起暖瓶給兒子倒了一杯水。這才又問:“那是尤繼紅有啥急事兒吧?”

    孫泉源張口灌下那杯水。說:“繼紅被推薦上大學,有人咬她,把她媽那事情給啃出來了。大隊讓她再開一張對她有利的證明,把那張對她沒利的證明換出來。就為這,她隻好連夜迴來了。她不是一個人迴來走夜路不安全,我也就陪她迴來走一遭。今天下午就得趕迴鄉裏去,推薦材料明天一早就要送縣裏。”

    母親如釋重負,哦一聲:“那你就躺床上,慢慢說吧。我還想著是你啥事情,聽見你在外麵叫,真把我嚇得不輕。”

    母親讓他躺到床上。他就朝著床邊走。還沒粘住床,母親看見他的下半截褲管兒像從灰窩裏掂出來一樣,連忙輕聲喊道:“別動,別動。趕快去院裏,把褲子脫了,把鞋脫了再進來。——你看你這鞋和褲腿上的灰。去、去、去,連鞋脫掉,扔到外頭再進來。”

    孫泉源去院裏脫了褲子和鞋,穿著短褲,赤腳走進屋。這時母親已給他倒好了溫水,掂來拖鞋,讓他洗臉,洗腳;洗淨擦幹以後再上床。

    兒子躺到母親的床上。母親坐在兒子麵前。母親看著兒子的臉。母親和兒子的話真是永遠說不完。母親問:“小琴她媽沒工作,家庭婦女一個,咋還要調查她媽的啥事兒呢?”

    孫泉源說:“我們公社團高官浩仁說:其實這不是組織政審需要這樣,也不是學校需要調查尤繼紅她母親,那隻是少數幾個有門道的人,削尖了腦袋,站在推薦隊伍外麵,把胳膊伸進推薦隊伍裏麵,要把自己親屬、親戚朝上抬,為達目的,所使用的一種損人利己的手段。”

    母親說:“那要是沒門道,也就得聽他們擺布,任由他們胡來了?”

    兒子說:“他們也不胡來,他們也是在政審框架裏麵尋機會。這就要看誰倒黴。沒人咬,推薦上,走了;有人咬,推薦上,有問題,換人,下來:人家目的達到了。”

    孫泉源母親說:“要是這麽著,一絲兒毛病都沒有的人,又有幾個呢。有,老是不多。你說是不是?”

    孫泉源一夜沒合眼,提勁兒到家,任務完成,泄了氣,也就感覺困乏了。他覺得上眼皮跟下眼皮不停打架。但他想跟母親說話,他還是強忍著,說:“你說這是真的。我們公社知青辦給我們公社的知青做過統計。我們公社知青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家庭有問題,這包括地、富成分;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家庭社會關係有問題,這也僅僅是統計到姨父、姑父本人,沒有算上他們的家庭成分。若是算上他們的家庭成分,那就沒有一個好人。若按這麽說,尤繼紅這也不算啥。你說是不是?”

    泉源爸在對麵床上躺著一直沒吭聲。聽得兒子這麽說,他詢問一句:“要是小琴媽這事兒都算有問題,有問題的那就真是太多了。”

    孫泉源還沒接腔,他母親又說:“若照那樣說,你說的也對:不去小琴她爸單位開證明,這證明就在咱街道上開了;不寫她媽原先那些事兒,直接寫他爸是貧市民,幫解放軍抬過擔架,給解放軍送過彈藥,那些想開後門咬她的人也就沒啥咬了。”

    泉源爸說:“其實成與不成,也不會是因為她媽那點事情。人家也隻是用她媽那點事情做為一個突破點兒,把她拉下來,換上人家的人。真要是人家的事情辦成,誰還再說她媽嫁給誰的事情。其實她媽有沒有這事情,人家該咬,還是有地方咬,隻不過下嘴的地方不同就是了。”

    孫泉源是個相當機靈的人,聽得父親這麽說,也是隨口問:“照你這麽說,也不關我阿姨的事情,人家該把繼紅弄下來,那也是能弄下來的。”

    泉源爸說:“或許還真是這樣呢。”

    孫泉源說:“真要是那樣,這也就不公平了。”

    孫泉源母親聽得兒子還有些不相信,也是淡淡說:“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著呢。”

    孫泉源嗬嗬一笑:“這是打著公平的旗號,把不公平的事情辦出來了。真他媽的不要臉,他們還真能辦出這事兒呢。男盜女娼,還立牌坊。什麽他媽的玩意。不想這些事兒,瞌睡死我了。”

    上年紀人瞌睡少。看著兒子唿唿睡著了。孫泉源母親見天色蒙蒙亮,也該抽火做飯了。出門朝廚房走,隻跟泉源爸說一句:“這事兒也讓小琴爹媽鬧心了。這又能說是誰的錯呢?隻可憐小琴這閨女心胸太大,硬把這俗氣的名字小琴改成有時代特色的名字繼紅。要是真讓人家給頂了,她心裏又不知道該難受成啥樣呢。”

    孫泉源躺在床上唿唿睡得香。母親做好飯,伺候上學、工作的孩子們吃罷,把他們打發走了。眼看過了八點,她知道尤繼紅若是開了證明,隻怕中午就得往鄉裏走。當母親的為兒子考慮,也想讓孫泉源抓緊時間去甄世紅家看看。於是,推一推孫泉源,叫一聲,說:“小子,小琴那證明開了,隻怕你們中午就得往鄉裏走了。你不要睡了。趁這點工夫,你趕快去世紅家看看。你可不能迴來了,不去人家繼紅家裏轉一轉。這是禮式,你不能不當一迴事兒。”

    孫泉源睜開惺忪的眼,聽得母親這麽說,坐起來,笑著,說:“我還沒來及跟你們說:世紅這次也被推薦上大學了。我甄叔門道大,我還沒聽說世紅為這事兒發愁呢。你說這也對:我到家了,我必須要去她家轉轉,跟她說說鄉下的情況,再聽她說說,她上學這事兒是咋迴事兒。人沒在鄉裏,大隊就把她給推薦上了,鑒定材料都寫好了。這門道大得也太狠了吧。我得去問她因為啥。”

    孫泉源母親聽得兒子這麽說,立馬“哎呦呦,“一聲驚詫感歎說:”我的兒呀,你敢這樣去問她?別說你倆沒結婚,隻是談戀愛;即便你倆結了婚,這話也不能說,說了讓人家心裏不舒服,這意思你可知道吧。”

    孫泉源坐起來,笑著說:“這事兒我聽到就高興,世紅自然也高興。我不跟她說這事情,她也會對我說這事情。她要真是不跟我說,我還懶得問她呢。這該問不該問的,我都知道,你就不要給我上政治課了。”

    因為時間緊,泉源母親不願跟泉源說那麽多,給他端來飯,讓他吃著。吃完,沒收拾,便催他說:“去吧,快去吧。去了也早些迴來,別讓小琴在家等急了。”

    孫泉源聽著嗬嗬笑:“以後不要再叫她小琴,她早就改名叫繼紅了。叫她小琴,她不高興。別等到她來咱家,你們不叫她繼紅,還是叫她小琴,那樣她就會埋怨我。該說我沒有跟你們說清楚她改名字的事情,框外讓我倆鬧矛盾。”

    泉源母親沒再吭聲,出去給他端來洗臉水,催他說:“別說那麽多,洗把臉,趕緊去吧。”

    孫泉源知道時間緊迫,再不去,隻怕就沒有工夫。母親在旁邊催著,他沒敢磨嘰,推開洗臉盆,到院裏推上自行車,出門跨上,夾馬流星奔甄世紅家去了。

    甄世紅仍然在窗下學習。孫泉源把腦袋湊到窗前去,姑娘早已進入書本裏,至於窗前有沒有腦袋晃動,人家根本就沒在意。於是乎,孫泉源又用手指敲玻璃。敲過七八下,甄世紅才聽見,抬頭看,是孫泉源。她那臉像開了花,衝著外麵便笑起來。接著一擺手,走到門邊,把門打開。一聲詢問:“你啥時候迴來的?這時候你咋能迴來?這不是馬上就要割麥子了嗎?你這時候咋能迴來呢?”

    很明顯甄世紅對孫泉源的到來感到高興,又吃驚,同時又覺得不應該。

    到屋裏坐下,孫泉源連忙解釋,把尤繼紅遇到的事情給說了一遍。甄世紅覺得不應該。她把她的情況給孫泉源說了個大概:“我爸根本就沒出頭,有人去辦這個事兒,有人把表格送到家裏來。我自己填的表格.說定的我就是要上醫學院。這都是說好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擔心。要不讓我爸去打個招唿,給繼紅去找找人?我們姐妹情深,應該去給她找找人.幫她把事情辦成。”

    孫泉源說:“你說這當真?你們姊妹情深,你真讓叔叔去給尤繼紅找人開這後門?”

    甄世紅說:“我不去都得讓她去,誰讓我們姐妹情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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