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咱們下鄉是幹啥的

    孫泉源聽到嚷嚷爭吵聲,知道張永東受到了威脅,連忙折起穿衣,幾步衝到大門外,被順街風一吹,冷氣一激,臉上粘過幾片雪花瞬間化成的水,忽然清醒過來。抹一下有些潮濕有些濕涼的臉頰,望著眼前飄著雪花昏乎乎沒有幾絲光亮的鄉村街景,心裏暗暗盤算:“我這麽冒然過去,豈不是送死?我得穩妥些。打架不好。無論打傷誰都不好。鐵中的知青小三、小四還在替張永東說話,想必來找事兒的那幫鐵中知青也得想想,打了張永東,他們是不是能夠走得了。不打最好。隻要能嚇唬住他們,讓他們服氣就好。氣勢要大。不能讓他們把氣勢占去了。他們占了氣勢,這架必然要打。關鍵是氣勢。關鍵是我們這邊的氣勢必須把他們那邊的氣勢壓倒。隻要我們這邊的氣勢大過他們那邊的氣勢,這架就打不起來。孫子兵法上有不戰而屈人之兵之說。嚇住他們,這是最好的辦法。”想到這裏也就抬腳走進大門,穩步朝院裏走去。

    還沒走出過道,早已看見張永東被圍在上房屋裏。上房屋是房東大伯大娘的居室。張永東在屋裏看他們下棋,看得有味兒,根本就沒有反應,就被堵在那裏。鐵中知青那麽大一群在前簷下堵著,沒有退路,他又能逃到哪裏?

    這就不能說人家這幫鐵中知青沒能耐:畢竟是人家捂住了你張永東,你張永東再說自己有多能耐,別人再佩服你多麽能,你不是沒能捂住人家,倒讓人家給捂住了嗎?再說有能耐,那也不是嘴硬的事情,那還得讓事實說話。自己讓人家捂住,自己都覺得丟人,自己都感到遺憾,自己都覺得窩囊。敗兵敗將,口氣自然也不能像得勢時那麽咄咄逼人。最多也隻能是那麽死強著:“來吧,你們都過來打。腦袋掉了也不過碗大一塊兒疤,沒啥可怕!”

    張永東能打,名聲在外,氣勢強大,鐵中知青知道他厲害,都怕他,沒人敢冒險帶頭往前衝著去打他。再則,我們渠首駐地的鄰居,他們鐵中的知青小三和小四,攔在前簷台階下,擋著往前擠插的那幾個人,正替張永東在說話。鐵中知青他們不忍心硬衝小三、小四這一關,他們也擔心把小三、小四得罪了。小三和小四也說了,誰敢衝過他倆這一關,他倆必翻臉,他倆就掉轉槍口,站到張永東那一邊。因此他們這幫人也清楚:若衝過去毆打張永東,小三和小四也就成了張永東的幫手。他們也怕失去這倆朋友。

    再說,房東大伯大娘也是忙著來開導,攔著他們說:“你們都是大老遠從城市來到這裏的,你們都是知青,吃飯都沒著落,還得幹重活,也都不容易,哪能為一點小事兒就大動幹戈發脾氣,還要衝到人家家裏動手打人呢。維持個人一條路,得罪個人一堵牆。你們也都好好想一想:你打傷了他,他打傷了你,到頭來受罪的不還是你們自己?你們自己不是都得受罪不是?別人也隻能是說說勸勸,不讓你們這麽做。你們真要這麽做,別人也擋不住。俺們這麽大歲數的人,好心好意勸你們,你們不聽,非要決命,俺們也是沒辦法,俺們也隻能說俺們沒本事,勸不住你們。等到出了事兒,你們父母來這兒看你們,到那時,俺們也隻能跟他們說:咋說你們也不聽,硬是出了這事情,你說有啥辦法呢。”這對兒老夫婦情深意長,苦口婆心,百折不撓,勸他們冷靜,使出了渾身解數,做到了仁至義盡。

    小三、小四到底是知青,跟房東大伯大娘就是不一樣。他倆不折中:都說自己學校的知青弟兄冒充地頭蛇,在戲台前欺負人,沒把外校知青看到眼裏,自作聰明,欺負外校知青,到頭來惹出事端,牽扯得大家都不安寧。若不是他倆從中傳信兒,隻怕早被一中知青拍得滿地找牙,渾身上下打個烏蘭青。就這還不清醒,還要冒充英雄,把事情鬧到他們這裏,群毆張永東,讓他們跟著作難受症。他倆說得清楚:倘若哪個膽敢越過他們麵前一步,就別怪他倆翻臉動粗。他倆跟張永東是弟兄,誰敢動得張永東一根毫毛都不行。言之鑿鑿,句句在理,壓了那邊的士氣,局麵一時僵在那裏: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樣繼續下去。

    恰在這時,孫泉源走進院子,默不言聲站在後麵靜聽一陣。忽然發現嚴峻的局勢演變成了僵持局麵,若經引導即可進入和平大道,靈機一動,便哈哈大笑走上前,衝著鐵中那幫知青說:“鐵中弟兄們到來,沒打個招唿,居然引起我們一中弟兄們心情不安,心神不寧。本來都要圍過來看個好歹,因怕引起誤會,我跟他們說,真要是這麽多人圍過去,隻怕就要毀掉咱永東哥的一世英名了。我說鐵中這麽多弟兄不是來跟咱永東哥過不去,他們是來找咱永東哥交朋友的。他們知道永東哥平時腰裏經常藏刀子,他們來跟咱永東哥過不去,就憑咱永東哥那性格,他們日子還好過?隻怕早讓咱永東哥給捅那兒了。他們清楚咱永東哥好動刀,又有誰願去招惹咱永東哥呢。招惹他,必挨刀,挨了刀,人們還得笑他是傻子呢。他們要真是去跟咱永東哥過不去,他們肯定也是要吃刀子的。咱永東哥吃虧不了,你們放心好了。我跟他們說,你們是來跟永東哥交朋友的,交的就像小三、小四這樣的能交心,能處長遠的真心朋友。咱們都是這麽大的人,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難道因為三兩句話不投機就要動拳頭了?我說我先過來看看,若是真打起來,我就走了。咱永東哥腰裏有刀子,他也不會讓我管這事情了。真是來打永東哥,那永東哥可是捅到誰,也就該誰倒黴了。這事兒我就不管了,想管也管不了,那就任其發展,咱先避開這事兒再說,免得公安找上門,有理沒理先進去蹲兩天再說呢。為這他們也都在那邊等著,不過來了。我說你們是跟永東哥交朋友,小三,小四,他們是不是來跟張永東交朋友的?”

    小三、小四也是聰明人,知道這是給個台階下、連忙笑著說:“我們鐵中的哥們兒咋能跟咱永東哥過不去呢。他們也是聽說永東哥帶人去找他們,找了三迴都沒找見人,他們不知道永東哥找他們幹什麽,為這過來問一下。誤會了。誤會了。都走吧,都走吧。都是朋友,沒啥,沒啥。等到以後天晴了,弄兩瓶酒,大家在哪兒坐一坐,把事情說開了,都是好弟兄。走了,走了。都先走吧,以後再見麵,都是好朋友。”說到這裏推著他鐵中的弟兄朝外走,邊走還邊小聲說:“人家那邊人都知道你們過來了,再不趕緊走,等到翻了臉,隻怕想走也走不了。趕快走吧,趕快走。”

    這時那些人的怒氣早沒了,有幾個也想跟張永東這號有影響的人物交朋友,握著小三、小四的手,悄悄說:“我想跟張永東認識交朋友。”

    小三小四也是悄聲說:“以後再說。以後再說,這容易,這事兒交給我們了。我們給牽線,介紹你們做朋友。”推著哄著把鐵中知青送出了門。

    這邊小三、小四推著他們走,那邊孫泉源就慌著往上屋裏邊鑽。來到張永東身邊,拉住張永東上下瞧著看,看他是否受了傷,邊瞧還邊問:“這是咋迴事兒,他們咋知道你在這裏呢?幸虧小三小四攔著,要不然,豈不麻大煩?”

    張永東歎了一口氣,說:“我咋會讓他們給堵這兒呢?真他媽丟客氣。這是誰給他們出的主意,送的消息?”

    孫泉源說:“啥都甭說了。事情都是明白著。剛才小三和小四不是跟他那幫人說了,要不是他倆捎信兒,咱一中學生還不把他們打飛了。那麽清楚的話,還要朝下說嗎?不說了,不說了,再說就傷夥計了。”

    張永東一聽,猛地拍了一下腦門說:“他奶奶的。這真是明擺著的事情,咱就讓這漢奸給賣了。跟弟兄們說,去弄他,弄死他,讓他媽的當漢奸。去弄死他!”

    張永東憤怒了,揚言去打他,去打死他。拉住孫泉源就朝門口走。他要打誰,他沒說。孫泉源清楚,嘴裏卻不住聲嘀咕:“算了。算了。他就是那號人,打他也沒用處,下迴遇住這事兒他還會當漢奸。你打他也沒用處。”

    兩人說著往門口走,不提防跟一個快步進門的人碰了頭。隻聽那人問:“兩位哥,去哪裏,去打誰,打誰沒用處?”

    兩人抬頭看:“唉,金安然,你咋來了?走走走,去我們駐地坐。”跟房東大伯大娘打聲招唿就走了。走到大門口,還沒下台階,隻聽金安然問:“沒事兒吧?挨打了沒有?”

    張永東連忙說:“沒有,沒有,隻是讓他們堵住了,沒有打起來。”

    金安然又問:“你們現在這是要去打誰?”

    張永東咬了咬牙,哼哼一聲笑,居然說瞎話:“不打誰,不打誰,這是說著玩兒的。”

    金安然說:“你們要打誰,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要打汪幸運,汪幸運他跑不掉。是不是?”

    孫泉源覺得奇怪,連忙問:“你咋知道是打汪幸運?”

    金安然說:“汪幸運在我那兒避難呢。我咋能不知道。”

    張永東哼一聲笑:“隻要有地方,在你那兒就好,這迴他是死定了。”

    孫泉源以為金安然會說:“我帶你們去打他。”哪知金安然沒有照他想的這樣說,居然說:“兩位哥哥,咱們下鄉是幹啥的?”

    兩人一聽這話不對頭。心裏都嘀咕:“這不是來幫忙的。他這是來幹什麽?”一下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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