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九年,十二月


    武威


    自離開長安後,魏延先是花費一個月穿過隴山山脈抵達榆中,隨後又花費半個月從榆中北上抵達河西走廊的入口武威城,不過這段行軍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因為一場暴風雪正席卷北方大地。現在別說行軍打仗了,就連走出大營能不能走迴來都是個問題。


    既然不能向玉門關行軍,魏延無奈之下也隻能命令將士們在武威休整,而他則閑下心來查看最近傳來的情報,不得不說提前出發是個明智的選擇,至少他能比長安早一個月知道消息。


    話接上迴……


    自洞悉聯軍的陰謀後,馬岱做出的應對之策收效勝微,因為他派出的哨騎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不過哨騎們倒是在蔥嶺腳下發現有大軍結營的痕跡,這說明莎車國並沒有說謊。


    不過敵人到哪兒去了的疑問一直縈繞在馬岱心頭,畢竟貴霜帝國軍翻越蔥嶺而來,以蔥嶺的雄奇險峻和高原氣候,他們肯定無法攜帶大批戰馬行軍的,所以進入西域的敵人隻能是步卒,最多擁有一些載貨的馱馬罷了。


    另外,漢軍哨騎也從營地的爐灶數量,大致推算出敵人的規模在三萬到五萬之間,要知道這麽多人


    的蹤跡是很難隱藏的,隻要他們有東進莎車國進行補給,或者北上疏勒國偷襲漢軍的想法就一定藏匿不住的。畢竟漢軍哨騎大多數是由熟悉當地情況的本地人領路,他們不可能發現不了蛛絲馬跡。


    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們什麽都沒發現,那麽就意味著敵人並沒有如他料想的那樣,東進莎車國獲得補給,或者北上疏勒偷襲漢軍完成對疏勒的控製,而是選擇了另外的軍事目標。


    而在不久之後,前往莎車國打探消息的哨兵傳來消息,表明昨天漢軍離開莎車後,莎車國王曾向城外運輸大量糧秣,雖然沒人知道莎車國王為何這樣做,但從輜重車離開的方向推斷,其目的地顯然是翻越蔥嶺的聯軍營地。


    對於莎車國資敵的行為馬岱十分惱怒,當然他並不是惱怒莎車國背叛大漢,畢竟這場戰爭的主角是當今最強大的幾個國家,而像莎車國這種民不過二十萬,兵不過兩萬的小國,想在大國的博弈場活下去隻能在大國之間左右逢源,否則國破家亡就在眼前。


    馬岱惱怒的是莎車國在為聯軍提供糧草後,就讓遠道而來的聯軍失去補給不足的憂慮,他們之前或許會因補給不足被迫東進莎車國和疏勒國,但現在有了充足的糧秣補給後,他們進軍線路的選項就多了起來。


    基於此,馬岱的視線從敵軍營地開始沿著蔥嶺山脈腳下向西北方向延伸,很快他就將視野鎖定在疏勒與瓦罕走廊的連接處,這裏是瓦罕走廊的入口,是在瓦罕走廊阻敵漢軍的後路。而且這裏的地形也不利於騎兵作戰,相當於讓馬岱麾下的騎兵無用武之地。


    可一旦這裏被敵人攻占,那麽在瓦罕走廊內作戰的數千精銳漢軍的退路就被斷絕,那他們的結局自然隻剩覆滅一途,這一點是馬岱無法不能接受的。


    所以在經過慎重考慮,馬岱下令漢軍撤出瓦罕走廊,放棄依靠地勢阻敵的想法,全軍退往楨中城和疏勒城互為唿應,以此堅守到援軍抵達。


    為何馬岱不讓步軍去破壞敵人的陰謀,反而要下令全軍撤退,其實原因也很簡單,除了他無法確定敵人會從哪裏出現外,和瓦罕走廊的地勢也息息相關。


    瓦罕走廊是連接西域和中亞的交通要道,全長三百餘公裏,走廊最寬處有十幾公裏,最窄處有兩三公裏。走廊中溝壑縱橫,道路蜿蜒曲折,有且隻有一條根據溝壑、山澗,以及融雪衝擊出來的河穀為走勢的車馬大道,從大漢運往中亞和歐洲的貨物,都要從這條車馬大道經過。


    當然了,除了這條車馬大道外還有很多小路,不過這些小路人倒是可以通行,但車馬這些卻無法通行,這也是車馬大道被破壞後二十萬聯軍無法寸進的主要原因,畢竟二十萬人過去容易,但二十萬人的飯碗可過不去。


    不過瓦罕走廊和河西走廊不同的是,前者最窄處還是太寬,而且因為地勢的原因很難修築要塞形成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敵人隻需留一支兵馬警惕要塞之敵,大軍就可暢通無阻的向腹地進軍。


    但後者最窄處不但狹窄,而且還有峽口要塞扼守其中,在過去的數百年時間裏,那裏是胡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所以,隻要這支深入腹地的奇兵出現在瓦罕走廊,不管他們是成功斷絕漢軍的退路,還是被漢軍擊潰,他們的出現都會給聯軍主力釋放一個謀劃成功的訊號。屆時他們定會從小路包抄漢軍後路,對正在奮戰的漢軍形成反包圍,然後圍而殲之。


    考慮到這一點馬岱撤軍也無可厚非,畢竟他手中的兵馬滿打滿算才三萬人,而且其中安西軍才占總兵力的一半不到,因此每個人都要用在刀刃上,而像這種危及數千將士性命的事能避則避,更何況後方還有楨中城和疏勒城作為最後的防禦手段。


    而在馬岱決定撤退後不久,在無雷國向導的帶領下,這支聯軍奇兵在蔥嶺中艱難跋涉數日後終於出現在瓦罕走廊入口處,不過他們顯然來晚了一步,因為漢軍已經盡數離開瓦罕走廊,正向數百裏之外的楨中城而去。


    見漢軍逃之夭夭,領頭的貴族將領狠狠的罵了幾句,想他為了斷絕漢軍的退路,從白瓦沙出發翻越蔥嶺,期間不知經曆過多少千難萬阻,不知多少人在行軍途中付出生命,從出發時的五萬人到現在的四萬人就可見一般。


    他這麽做不就是為了立下首功以做晉升之階麽,可如今以作戰頑強聞名遐邇的漢軍竟然毫無骨氣的望風而逃了,你說這讓他怎能不憤怒。


    不過憤怒歸憤怒,他還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去銜尾追殺撤退的漢軍,畢竟他們這支兵馬連續行軍兩三個月早就到了極限,在完成戰前布置的任務時已是強弩之末,心中的憋著的那口氣也散了,現在去追擊除了給漢軍送軍功外,恐怕也占不到什麽便宜。


    於是在聯軍的目送下,數千安西軍步卒全須全尾的從瓦罕走廊撤退至楨中城固守,在未來幾個月時間內,他們將在此麵臨數十倍於己身之敵的圍攻。


    ……


    五月中旬


    在漢軍主動退避下,十數萬聯軍經過長達一個月緊鑼密鼓的勞作下,終於將被漢軍摧毀的絲綢之路初步恢複,雖然不能恢複到去年的通行水平,但勉強能容納輜重車輛通行。


    再加上從二月中旬出征開始算起,迄今為止他們已經在瓦罕走廊耗費了整整三個月時間,甚至就連薩珊王朝、羅馬帝國的軍隊都在馬拉坎達完成整合,並正向瓦罕走廊緩緩而來。


    所以,貴霜帝國的負責人為了不被他人恥笑,在留下三萬人繼續拓寬道路,以及防備漢軍騎兵襲擾糧道後,便直接領兵二十餘萬揮師東進,目標直指五百裏外疏勒城的衛星城——楨中城。


    而在貴霜帝國軍走出瓦罕走廊後不久,薩珊和羅馬組成的二十萬聯軍也踏入瓦罕走廊,預計在一個月後抵達疏勒前線。


    ……


    六月初


    二十萬貴霜帝國軍抵達楨中城下,然後他們很快就將楨中城包圍得水泄不通,並沒有遵循圍三缺一的原則,看起來他們並沒有將漢軍放在眼中,而是抱著全殲城內之敵的目的來的。


    然而自攻防戰發起後,殘酷的現實給了他們狠狠一擊,將他們打得暈頭轉向。


    在發起進攻後,他們先是麵對從城牆上激射而來的弩箭,缺少鐵質防具的他們傷亡十分慘重,而在付出極大的代價接近城牆,並利用雲梯車攀上城牆後,他們才發現噩夢不過才剛剛開始。


    因為他們看到的對手是一群武裝到牙齒的安西軍,甚至除了麵甲上三個深邃的孔洞外,渾身看不到一點兒縫隙,再加上他們手上吞吐著寒光的長槍,別說他們這些輕步兵了,就算羅馬帝國的重步兵來了也發怵啊。


    所以在持續五天的戰鬥中,盡管貴霜帝國總兵力二十倍於城內的漢軍,也組織士兵發起一輪又一輪悍不畏死的衝鋒,然而付出巨大傷亡代價卻收效甚微,城頭上的漢軍始終能應對自如,楨中城在他們手中穩若泰山。


    直到此時,聯軍的貴族將領才發現他們好像犯了一個足以致命的錯誤,就是他們從上到下都太低估漢軍的戰鬥力了,他們原以為可以用兵力優勢來碾碎安西軍,從而一鼓作氣打到新州城下,完成對絲綢之路的控製。


    但從現在的局勢看,別說打到新州城下了,恐怕就連眼下城防體係不健全的楨中城,以及後方的疏勒城能不能趕在漢軍援兵抵達前拿下都是個問題。


    但事已至此,他們也隻能一條路走到黑,畢竟是他們公然撕毀雙方簽訂的和平條約,而以大漢對外一貫強硬的態度而言,就算他們主動示弱撤軍,恐怕大漢也不會善罷甘休。


    現在他們隻能一邊將希望寄托於即將抵達前線的薩珊、羅馬兩國聯軍身上,希望他們抵達後能為即將陷入僵持的戰局,帶來一絲絲改變的曙光。


    同時,他們還將希望寄托於魏國和吳國身上,希望他們在接到消息後能出兵牽製季漢,拖延季漢援兵抵達的時間,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拿下楨中、疏勒、新州三城。


    六月下旬


    姍姍來遲的薩珊王朝、羅馬帝國組成的聯軍終於抵達前線,他們在抵達前線後也並未選擇和貴霜帝國合兵一處,而是選擇繞過楨中城將疏勒城團團圍住。


    到這裏,有關疏勒的情報就徹底斷絕了,隻有馬岱在情報末尾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對於馬岱的決死之言魏延除了祈禱外什麽也做不了,因為七八月份從長安出發的騎兵算算時間應該已經抵達前線了,所以馬岱如今是死是活已經見分曉,他隻需要在此靜靜等待消息即可,不需要他去做什麽。


    ……


    除了疏勒方向的情報外,魏延還收到來自伊犁郡的消息,這讓他懸著的心悄然放下,畢竟伊犁河流域的重要性就像湟中穀地之於涼州一樣,它對大漢控製西域起不可替代的作用。


    而伊犁郡為何會同新州,長安失去聯係長達半年之久,其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是以康居國為首的遊牧民族在貴霜帝國的遊說下,悍然越過邊境偷襲伊犁郡,試圖奪取這塊水草豐美的盆地作為他們休養生息之所。


    而在戰爭初期,為了保護伊犁郡的發展成果不受破壞,所以馬忠先是領騎兵三千四處出擊,使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然後他再以自身為餌困守孤山,誘使胡人集結重兵來圍攻。


    最後,漢軍再采用中心開花的戰術配合遊走外圍的漢軍,對入侵伊犁的敵人形成反包圍,並將敵人全殲在孤山之下。隻用了半年就全殲來犯之敵。


    因為當時戰事緊急,再加上馬忠屢次被敵人圍困,所以馬忠隻向長安發出過兩次信件,一封說明伊犁郡麵臨的情況,一封將自己的作戰計劃和盤托出,並表示伊犁郡他們能擋住敵人,援軍當以救援疏勒為第一要務。


    第二,伊犁郡到長安的驛站係統被暴風雪摧毀,其中靠近天山的驛站中的驛卒全部被凍死,再加上聯軍入侵,導致伊犁郡和新州都沒注意到驛站係統,當他們注意到驛站係統出現問題,並等他們恢複驛站係統的作用時,時間都已經來到年中了。


    所以,伊犁郡和長安失去聯係長達半年之久的責任,並不能怪到馬忠和毋丘興頭上,隻能說這一切都太巧合了。


    ……


    合上這兩封情報後,魏延披上羊皮大衣走出帳外,一臉苦色的看著天上紛飛的大雪,這玩意兒到底啥時候才能停啊,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去會會羅馬帝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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