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陰外的長龍穀一線天一役,因為己方占據地理天時人和,又是突襲,打一個出其不意,再加上占據地形優勢火力碾壓,一舉殲滅倭軍10旗,斬殺一名從四品驍領,可謂是大捷。將士們軍心亢奮,此役雖沒繳獲什麽糧草軍械,但也得了許多倭刀和軍馬五百匹,這是自各路兵馬聚義以來打的首戰,必須得狠狠記上一功。陳詞不知道的是,同一時間,在下相郡,發生了一場更為聲勢浩大的戰役,林孤命率領各部軍團殲敵九萬,斬殺一名正四品驍領,繳獲軍械良馬無數。


    廣陵城。


    苦等一夜的上杉祁始終沒有等到軍情捷報,他不禁開始思索是不是自己太過自負了?一直到了下午,宮本俊沉著臉進了大殿,低下頭,沉聲道:“閣主,井上軍團在下相郡被全殲,無一生還,牧野的部隊也在進軍淮陰的路上被埋伏,全軍覆沒。”


    盡管早已料到是這個結果,上杉祁還是忍不住雙手顫抖,他從不這麽失態,這次的戰事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怎麽會?”


    “據探子來報,數日前下相郡總指揮林孤命就秘密下令調各部兵團出兵在下相郡外的必經之路埋伏,總計出兵達到七萬人,井上的部隊遭到了埋伏,腹背受敵……”


    “那淮陰呢?”上杉祁思索著,林孤命果然不容小覷,此人出身岐山帥府,接受過良好的軍事熏陶,有勇有謀,此役是他上杉祁大意了,他太輕視林孤命了,但淮陰作何解釋?他可不相信吳王或者顏躍有這麽高的軍事遠慮,竟能有膽子提前在淮陰外五十裏外的山穀設伏。


    “這……”宮本隻好硬著頭皮解釋,說是此次設伏的是陳詞帶領的陳家軍和桃止山袁沛的義軍,他們和吳州軍素來不合,不願在城裏當炮灰,主動出城,是為了避免被吳州軍利用,也就是說,這次慘敗,純屬是撞到了狗屎運。


    上杉祁深吸一口氣,靠在椅子上,目光灼灼道:“宮本,為將者,排兵布陣,當十分謹慎,身為將領,要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要比普通人多看到三步、四步。你不必再安慰我了,這次是我的錯,太過冒失,是我的輕敵白白葬送了十萬英豪的性命,我對這次的指揮不力負全部責任。”


    宮本眼神一變,趕忙低聲道:“閣主,萬萬不可。”


    “哦?”


    “閣主,因為夜裏的慘敗,軍中已經出現了騷動……”宮本的意思是,軍中有心懷不軌之人在暗中策劃,畢竟上杉祁是空降吳南,他是小千葉劍道流派的掌舵人,東瀛第二盟軍,普遍是信仰北辰劍道流派,他們有理由懷疑上杉祁是故意借此機會鏟除北辰劍道流派的武士,借機提高小千葉的影響力,並且這種唿聲很高,不止一兩人,持續下去,可能會將以上杉祁為首的小千葉劍道流派的武士推到風口浪尖上,要想破解這種棋局,除非帶領他們火速打一場大勝仗。


    “嗯,我知道了。”上杉祁眼光幽幽,輕輕咀嚼著:“駙馬、丞相、桃止山、袁沛……”


    ……


    三日後。


    淮陰城,無數百姓敲鑼打鼓,歡迎陳家軍和桃止山義軍入城。這幾日,林孤命的部隊在下相殲敵夜襲而來的數萬大軍傳遍了吳北地區,同時,桃止山義軍在陳家軍的協助下,也殲敵一萬有餘,打仗嘛,都是喜歡謊報軍情,比如說林孤命的部隊宣布殲敵十萬,陳詞也宣布以雷霆之勢殲敵一萬,其餘倭軍見形勢不對就跑了,我軍乘勝追擊。一夜之間,東瀛人發兵攻打下相和淮陰,皆以慘敗告終,人們可不知道東瀛人是不是佯攻淮陰,還以為東瀛人是趁夜大舉入侵,結果被桃止山義軍給半路打一個出其不意,隻好逃走;人們懷疑,如果不是陳詞和陸仟的兵馬太少,假如他們也有林孤命那麽多的兵馬,未嚐不能殲敵數萬人。因此,陸仟和陳詞可謂是成了保衛淮陰的大英雄,無數百姓爭相出來迎接,敲鑼打鼓,獻上糧食和橫幅,城樓上,上將軍顏躍臉色鐵青,憤恨的看著這一幕。他是又後怕又憤怒,後怕的是東瀛人居然試圖夜襲淮陰,憤怒的是桃止山義軍和陳詞私自出兵,也不打招唿,軍功都被他們撈了,自己擁兵十來萬,還得被人暗罵不敢出兵,不然都像林孤命一樣殲敵數萬了。


    徐州城。


    與淮陰和下相的百姓歡唿雀躍不同,習深愁眉苦臉,得知消息後愣是兩天兩夜沒睡覺,茶飯不思,整日惶恐不安,他憤怒之餘,又是無可奈何。習深憤怒的是陳詞和陸仟不聽指揮,竟然私自動兵,給予了東瀛軍沉痛一擊,無奈的是沒想到上杉祁說話不算數,竟真的要出兵伐淮陰。不過,上杉祁的慘敗倒是讓習深覺得詫異,感慨林孤命用兵如神的同時,又覺得上杉祁真乃言而無信的小人。現在習深畏懼的是陳詞和林孤命通過此戰把上杉祁打毛了,他怕上杉祁懷疑是自己泄露了軍情,玩一出就將計就計,懷著這種沉重的心情,果然,他接到了上杉祁的密信。


    習深打開密信研讀,如釋重負,上杉祁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信箋裏表示,希望習深修書一封,啟奏朝廷,以陳詞駙馬爺、丞相之子的身份,暗中勾結桃止山賊軍,圖謀社稷,玩一出離間之計。


    習深看著信紙,陷入了沉思。不管站在哪個角度,他習深都是要對付陳詞和桃止山賊軍的,其一,陳詞有一定可能掌握他通敵賣國的證據,不可不除;其二,桃止山賊軍乃是賊,他習深是斷然不會和賊合作,再者,如果讓桃止山的義軍在吳越戰場取得了卓越的軍功,獲得了百姓支持,那可不是什麽好事。因此,不管從哪個方麵講,做這件事都是隻有利益而無弊端,習深當即修書一封,唾沫橫飛講述陳詞和陸仟是如何暗中勾結,目無軍法,雖殲敵一萬,但因為他們不執行軍令,以至於貽誤了戰機,讓淮陰軍痛失殲滅大部分敵人的機會。


    他埋下了種子,剩下的,就是等待種子慢慢生根發芽了。


    ……


    下相郡。


    中州鐵軍駐地,中軍大帳。


    前幾日的戰事,因為有林孤命的指揮,以微末代價殲敵九萬,可謂是沉重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振奮了軍心,各部將士都盲目信服林孤命,認為此役他功不可沒,簡直是料事如神。


    大帳內,酒香撲鼻,眾將士捧杯酣飲,大口吃肉,好不痛快。經過此戰,讓各路兵馬徹底折服於林孤命的作戰指揮能力。


    林孤命正襟危坐,端著酒壇子,豪爽笑道:“諸位將軍,我已啟奏了朝廷,監國和皇後對這次下相之戰甚為重視,下了詔書,要犒勞三軍,諸位出兵,皆有功勞,皆有賞賜。”


    “多謝將軍。”


    眾將士敬酒,感慨真是跟對人了,剛來吳北,就賺到了軍功,若是長此以往,日後收複了失地,加官進爵,榮歸故裏,指日可待啊。


    有將軍說道:“將軍,淮陰的陳家軍和桃止山匪軍,也在那日殲敵了一萬,將軍如何處理?”


    畢竟再怎麽說,陳詞和陸仟也打擊了敵人的氣焰,充耳不聞不行,無法向聯軍交待。


    林孤命頷首,他得知陳詞率領部眾秘密出城五十裏在一線天埋伏了數日,便知道此人極其不簡單,是一個可塑之才。但是朝廷遞來的封賞書上對這件事閉口不談,林孤命也知道是礙於陳詞和陸仟的身份。林孤命是軍人,不參與政治,但也深知要在京城那種地方混跡,不站隊是不行的,就例如林氏,雖是忠於皇室,從不站隊,但這次例外了,因為當朝皇後乃他的姑姑,小皇子嚴格來說還是他表弟,不站隊不行了,可偏偏丞相辛無忌自詡清流,死不站隊,這就以至於他樹敵太多;其次,陸仟是桃止山的義軍,說是義軍,實際上在朝廷眼裏,那就是反叛軍,賊軍,是草寇,朝廷不趁機剿滅這股草寇已經是大恩大德,還想要賞賜?


    “嗯,鑒於這次陳家軍和桃止山軍的驍勇,朝廷表示賞賜萬金,良馬千匹。”林孤命打算自己出資,他不能寒了天下有誌之士的心。


    眾將士聞言都是皺了皺眉,他們也猜到了林孤命要自掏腰包了。


    林孤命選擇揭開這個話題,“諸位將士,我等奉旨聚義吳越,是為剿賊,匡扶社稷,我不管其餘人是怎麽想的,但在座的諸位,都食大涼君祿,蒙受皇恩,當竭盡全力,驅逐倭寇。”


    “竭盡全力,驅逐倭寇。”


    “竭盡全力,驅逐倭寇。”


    眾將士齊聲高唿。


    林孤命的感染力極強,他一揮手,眾人便安靜下來,他嚴肅說道:“如今我軍大捷,倭寇士氣萎靡,當一蹶不起,我大軍振奮,當一舉南下,收複吳南,傳我軍令,命淮陰、海州、瓢城各部出兵,組成進攻線,南下剿賊。”


    “遵命。”


    林孤命可不是膽小如鼠之人,既然圍殺了倭寇,便要乘勝追擊,而不是撈了點功勞就沾沾自喜,等待東瀛人休養生息再卷土重來,他深入吳越,是為了剿賊,是為了建功,而不是來混日子,他要攜帶著不世之功勳迴歸京城,為自己的表弟登上皇位,也為了自己的仕途。


    淮陰城。


    吳王收到了林孤命示意各部抽調兵馬組成進攻線南下討賊的消息,吳王可謂是非常激動,他等的就是這一天,如果再不收複失地,來年他將沒有軍餉下發給將士們,誰還肯為他買賣?再者,吳王還欠下戶部一大筆借款,來年利息昂貴,他若無力償還,隻能被引渡迴京,接受盤查,說不定這一身爵位就沒了。所以,吳王得知調令的第一時間,就積極備戰,他這次打算投入七成的兵力響應號召。


    和吳王的亢奮不同,吳北上將軍顏躍就臉色鐵青太多了,這樣的事情他是做不了決定的,隻好書信習深,習深得知後,思索再三,讓顏躍出兵五萬跟在後麵,一切以保存實力為主,見形勢不對,不要戀戰,馬上撤兵。有了府君大人的命令,顏躍也鬆了口氣,表麵上開始備戰,實際上心裏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海州,聽到林孤命的調令,不論是燕昌還是達克,都沒有響應的打算,但畢竟是盟軍,所以他們也就在各軍抽調了10旗,總計兵馬月60旗,算是盟軍中出兵最少的勢力。


    瓢城,這些南方的兵馬聽到林孤命打贏了勝仗,朝廷下發了不少的金銀馬匹,都是心窩子癢,也想跟在林孤命屁股後麵撈軍功。不過這些將軍沒有吳王那麽迫切和亢奮,也沒顏躍那般自私和自利,更沒達克和燕昌那樣不放在心上,他們的態度一般,同意出兵1\/3。


    也就是說現在的林孤命,真的是一唿百應,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習深夜裏輾轉反側,苦思許久,還是打算修書一份,傳給上杉祁,讓他做好備戰準備,畢竟他是不願看到盟軍把東瀛人趕出吳南的。


    下相,習深的密信被林孤命截獲,他看著信紙上的內容,冷笑一聲。副將林開河惱火道:“這個習深,兩麵三刀,賣國賊也,將軍,依我看書信一份稟奏朝廷,收了他的爵位。”


    林孤命一揮手,嘴角上揚,笑道:“不,有這枚棋子,也是我在東瀛人的眼睛,留著也好,既如此,那便就將計就計。”


    ……


    廣陵城。


    上杉祁收到了習深的消息,對於林孤命即將調兵遣將大舉南下,早已在他預料之內,因此他不慌不忙,因為他早就做好了戰鬥部署,隻等甕中捉鱉。


    “閣主,海陵主將不願退兵,該當如何?”


    宮本俊走來,低聲詢問。


    上杉祁下令讓海陵守軍撤退至廣陵方向,然,海陵軍主將竹下止息不願這般不抵抗撤離。


    “這是軍令,不撤兵者,革除了他的軍職。”上杉祁平淡道。


    宮本俊欲言又止。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不戰而退,將海陵拱手讓給大涼盟軍?”


    “是。”


    “欲使敵人滅亡,必先使其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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