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過後,顧衝準時來到了禦淨房。林瀟比他來得更早,已經等候他一刻鍾了。


    兩人也不多說,顧衝撬門,林瀟掩護,順利進到禦淨房院內。


    顧衝找到了何掌事的陶罐,從懷中取出一個青布卷,放在掌心處慢慢打開。


    林瀟舉著火折,好奇問道:“顧公公,這是何物?”


    “狗鞭,嘻嘻……”


    林瀟聽後微愣片刻,隨後也是強忍笑意,心想:你這可有點太損了,人家好歹還用木頭做了個仿製品,你倒是省事……


    顧衝打開了何掌事的陶罐,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攥著青布伸進了陶罐中。


    摸索一陣後從陶罐中取出了那個東西,顧衝感到一陣惡心,直接包在青布中遞給了林瀟。


    “顧公公,這東西如何處理?”


    “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就是了。”


    “扔了……”


    兩人在廂房內竊竊私語,院內一間房門卻忽然打開,一名太監佝僂著腰身從房內走了出來。


    這名太監晚間吃壞了肚子,已經出恭兩次了。同住的太監嫌棄味道太大,便將夜桶放在了門外。


    這太監解開衣帶剛要出恭,卻發現廂房內隱約有光亮,便提著褲子,一步步向廂房走了過去。


    顧衝蓋好了陶罐封蓋,將陶罐捧在手中,舉起陶罐向木架上放去。


    就在他剛剛舉起之時,房門卻被推開。隨即傳來一句喊話聲,“是誰在裏麵?”


    這一嗓子將毫無戒備的顧衝嚇得渾身一顫,雙手一個沒拿緊,何掌事的陶罐從半空中直接掉在了地上。


    “哢嚓”一聲,陶罐摔碎了。


    林瀟立刻熄滅了火折,室內頓時沒了光亮,黑的什麽都看不見了。


    那名太監見火光熄滅,意識到情況不對,扯開嗓子大喊起來:“來人啊,有刺客……快來人啊。”


    林瀟反應很快,幾步就竄到門口。那名太監轉身剛要向迴跑去,就被林瀟一掌擊打在後腦處。


    “噗通”一聲,那名太監撲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院內傳來了陣陣聲音,林瀟知道剛才的喊聲已經驚動了眾人,急忙迴身喊道:“快走。”


    顧衝也不傻,林瀟喊聲之時他已經到了門口,使出吃奶力氣向院門口跑去。


    慌亂之中必有疏忽,顧衝跑到門口時忘記了大門的門檻,整個人瞬間飛撲出去,摔了個結結實實。


    顧衝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眼前一片金星。但此時也顧不得了,他手腳並用,爬起來就向擷蘭殿跑去。


    直到迴到自己房內,顧衝懸著的心才算放下。這時才感覺到身上陣陣疼痛,手臂上淤青了兩處,額頭右側鼓起了一個腫包……


    禦淨房此時也亂了起來。


    曲公公帶人來到廂房門前,在那名太監鼻息試探一下,知道人沒死,隻是昏了過去。


    “速去四周查看,不可走遠,也不可聲張。”


    幾名太監領命而去,曲公公又讓人將倒地的太監抬迴屋內。


    這時曲公公才將目光望向屋內。


    “進去看看。”


    掌燈太監提著燈籠走了進去,曲公公站在外麵等了一會,掌燈太監走了出來。


    “公公,裏麵無人,有一個陶罐打碎了。”


    曲公公沒有出聲,抬步走了進去。


    借著燈籠光亮,曲公公看到陶罐碎在凝香宮的木架前。雖然不知道是誰的陶罐,但總歸是凝香宮的了。


    “將門鎖好,今夜派人守在門前。”


    曲公公沒有再看,黑夜裏就是想看也看不清楚,不如保持原樣,明日裏再來細看。


    從屋內出來,曲公公停在門旁,讓人將門鎖取來,放在手上查看了一下。


    門鎖完好,但卻被打開了。可是這把鑰匙,一直放在自己屋內……


    這時,出去查看的幾名太監返了迴來。


    “公公,我們在門外發現了這個。”


    曲公公從他們手中接過一物,定眼一看,不由皺起了眉頭。


    顧衝早上起床就發現有些不對,自己右眼居然隻能睜開一半。


    小春子眼睛瞪著,像個銅鈴一般看著顧衝,顧衝右眼眯成一條縫隙,也在看著他。


    “顧公公,你這是去捅了馬蜂窩嗎?”


    顧衝哪有心思與他說笑,抬手摸摸腫包,疼得他一咧嘴。


    顧衝起身走到水盆前,用冷水將手帕浸濕,敷在腫包上麵。


    “今日寧王或許過來,讓小權子將閣房打掃出來。”


    顧衝想著寧王今日朝上必會彈劾盧郡守,午後就應該會來擷蘭殿,便囑咐了小春子一句。


    小春子應聲道:“知道了,鎖匙不是在你那。”


    顧衝伸手摸進懷中,摸了兩下卻停了下來,臉色忽變,鎖匙不見了。


    昨夜明明還在懷中,還用它打開了禦淨房的門鎖,怎麽就不見了呢?


    糟了!難道是昨夜自己跌倒時,鎖匙遺落了?要是這樣,可就有麻煩了。


    顧衝所料不錯,麻煩已經來了。


    曲公公一早就來到敬事房,求見了崔執事。


    “崔公公,昨夜有人潛入禦淨房,打碎了一個陶罐。”


    崔執事很是驚訝,宮中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打碎陶罐可就意味著斷人前程啊。


    “誰的陶罐被打碎了?”


    “是筠梅殿何掌事的陶罐被打碎了。”


    “可知是誰幹的?”


    曲公公搖頭道:“並不知曉,發現時來人已逃走,還打傷了一名奴才。而且……”


    “而且什麽?”


    “何掌事的命根不見了,陶罐中居然被換成了……狗鞭。”


    崔執事很是震驚,同時也很是困惑。是誰與何掌事有這般仇恨,居然做出這等卑劣之事。


    “崔執事,奴才們在禦淨房門外發現了這把鎖匙。這個鎖匙雖然不是禦淨房的,但卻可以打開存放陶罐那間廂房的門鎖。”


    曲公公說著,將手中那把鎖匙呈了過去。


    崔執事拿著鎖匙看了片刻,將目光望向曲公公,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來人就是用這把鎖匙,打開了門鎖?”


    曲公公肯定地點頭,陰聲說道:“不錯,定是那人逃走時驚慌失措遺失了這把鎖匙,隻要在宮中找到那把門鎖,也就可以找到那個人了。”


    “這宮中如此之大,總不能每把門鎖都去查驗一下吧?”


    “既然何掌事是凝香宮的人,那倒不如就在凝香宮內先查上一查。”


    崔執事思忖片刻,喚來了殷宣,將事情說與了他。


    “你將此事報與內務府,請邱總管讓責刑司的人去查一下。”


    “是。”


    殷宣接過鎖匙,轉身走了出去。走到敬事房大門口,剛巧遇到了正邁步走進來的顧衝。


    “殷公公,您出去啊?”


    殷宣見是顧衝,點頭道:“是啊,我去內務府一趟。”


    顧衝眼見殷宣手中拿著的鎖匙,心中暗道大事不妙。但麵上卻不露聲色,笑道:“那殷公公快去吧,我去見崔執事。”


    顧衝進了屋內,又看見了曲公公,便什麽都明白了。


    “小顧子,你這頭上是怎麽了?”


    崔執事瞧見顧衝這個模樣,想笑還不好笑出來,嘴角卻忍不住輕輕抽顫。


    顧衝訕笑道:“昨日不小心撞到了窗欞上,讓您見笑了。”


    答完崔執事問話,顧衝才向曲公公見禮,“原來禦淨房的曲掌事在。”


    曲公公察言觀色,見顧衝未經通報便進了崔執事房內,又見兩人甚熟的樣子,心中有了幾分明了,便連忙迴禮。


    顧衝自責道:“我不知曲公公在,未經通報便冒昧進來,打擾了。”


    “無妨。”


    崔執事一擺手,曲掌事跟著客氣,對崔執事躬身道:“崔執事,那我便先迴去了。”


    崔執事點點頭,站起身客氣了一下,也未相送。


    “這禦淨房昨夜居然有人闖入,打碎了何掌事的陶罐,真是奇了怪。”


    崔執事嘴中嘀咕著又坐了下去,顧衝佯裝驚訝,“哦?打碎那陶罐作何?”


    “說的就是,我已讓人去查了。”


    崔執事抬頭問道:“你這一早就過來,可是有事?”


    顧衝忙道:“還不是昨日我與公公說的那件事情,不知公公都安排妥當了嗎?”


    崔執事點點頭,很有把握說道:“我已經安排下去了,應該不會有事。”


    “那我就放心了。”


    顧衝討好說著,正想著該如何從崔執事這裏探聽到更多消息,卻見小順子走了進來。


    “公公,筠梅殿的何掌事求見。”


    顧衝一聽他來了,站起身說道:“既然何掌事來了,那我便先迴去了。”


    “不急,我還有事與你說,你先去內屋稍待片刻。”


    崔執事沒讓顧衝離去,而是讓顧衝進了內屋。抬頭對小順子道:“讓他進來吧。”


    顧衝剛進到內屋,何掌事便麵帶怒氣快步走了進來。


    “崔執事,您要給我做主啊。”


    崔執事知道他為何而來,伸手向座椅一指,“坐下再說。”


    何掌事一屁股坐下,氣籲道:“昨夜有人碎我陶罐,我何曾受過如此之辱?崔執事,您務必查出兇手,為我主持公道。”


    崔執事臉色一變,皺起眉頭,對何掌事這話很是不滿。心想:你這是來命令我了,你還沒這個資格吧?


    何掌事也是心急所致,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失禮了。


    “我已經讓責刑司的人去查了,你也需沉穩一些,讓奴才們看到豈不有失身份。”


    何掌事重歎一聲,沮喪道:“我還有何身份?怕是死後連祖墳都入不得,隻能做個無名之鬼了。”


    “也真是奇怪,我朝曆代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難不成你得罪了誰?”


    “我能得罪了誰?”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何掌事猛然想起,失口喊道:“難道是擷蘭殿的顧衝?”


    崔執事驚愕,這怎麽說起顧衝來了?


    顧衝在內屋淡淡一笑,這何掌事也不傻嘛,居然想到了是我。


    “我隻與他不和,可也是一些宮中瑣事,也不至於毀我終生啊。”


    崔執事擺擺手,開口為顧衝說話,“顧掌事我也了解,斷然不會是他所為。”


    “不是他還會是誰?崔執事,這件事情還望您明察,可不要偏袒於他。”


    崔執事拉下臉來,沉聲道:“你是在教訓我嗎?若是信不過,你來做這個執事好了。”


    何掌事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便將話拉了迴來,“我沒有那個意思,既然崔執事有話在,我自然信得過您。”


    崔執事已經不悅,語氣也不太友善,下了逐客令。


    “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何掌事猶豫一下,站起身向崔執事一禮,帶著怨氣離開。


    崔執事望著何掌事背影,輕輕哼了一聲。


    “小顧子。”


    顧衝從內屋走出來,站在了崔執事身旁。


    “你都聽到了,他在懷疑你。”


    顧衝冷笑道:“隻怕過了今日,他就無心再去關心這事了。”


    崔執事似乎明白了顧衝所指,何掌事的死活他並不關心,他關心的隻是自己的事情。


    “浣衣房那些宮女每日勞累,我看在心裏也是不忍。小顧子,你代我去一趟,給她們送些布匹衣物過去。”


    顧衝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點頭道:“崔執事放心,我這就過去。”


    “對了,曲公公昨夜在禦淨房門前拾取到一把鎖匙,或許就是闖入之人所遺失的。”


    崔執事語重心長,似有所指,慢聲說道:“我已讓人送去內務府,你說要是用這把鎖匙去找到那把門鎖,那是不是就能找到夜闖禦淨房的那個人呢?”


    顧衝嗬笑一下,點頭道:“崔執事高見,真若找到了那把門鎖,那應該就沒錯了。”


    崔執事陰惻惻地笑了,隨即點頭道:“好了,你去吧,布匹衣物稍後我讓小順子給你送過去。”


    “告辭。”


    顧衝賠笑著施禮,轉身走出房內,笑容也在他的臉上漸漸淡去。


    從敬事房出來,顧衝一路快步向擷蘭殿走去。崔執事說得沒錯,後殿閣房的那把門鎖,不能再留了。


    迴到擷蘭殿,顧衝急忙將小春子喚來,吩咐道:“立刻將閣房鎖頭砸開,找個隱蔽地方先藏起來。”


    還未等小春子答應,擷蘭殿大門前,忽然就出現了三名衣著深紫色宦官服飾的太監。


    顧衝一見他們衣著與一般太監不一樣,意識到有些不對。暗道一聲:糟了,來不及了。


    三名太監徑直向顧衝走來,當先一名年歲稍長之人也不客氣,站定道:“咱們是責刑司的,奉邱總管令,檢查各宮門鎖是否齊全。”


    “哦,原來是責刑司的公公們,有禮了。”


    “客氣,請公公將宮內門鎖全部取來,我要一一驗過。”


    “好說,好說。”


    顧衝隨即喊了一聲:“小春子。”


    “在。”


    “你去將門鎖全部取來,讓人上茶來,做事精細些,別總出差錯。”


    小春子心領神會,領命迴房內取鎖匙去了。


    顧衝彎身賠笑,說道:“幾位公公請上座,門鎖稍後便取來。”


    責刑司三名公公點點頭,隨著顧衝進了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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