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將至,顧衝迴到了酒樓內。


    到了吃飯時間,這客人自然多了起來。


    樓上雖然空著,樓下卻坐滿了食客。一時間酒樓內人聲鼎沸,喧鬧起來。


    顧衝來到樓上,莊櫻一襲白衣白裙,白紗遮麵,宛如一朵出水白蓮,清新而純淨。


    “可準備妥當了?”


    莊櫻輕點秀首,和聲答道:“準備好了,隻是心中略有緊張。”


    “無妨,你隻管用心去唱,心無雜念即可。”


    顧衝的微笑給了莊櫻鼓勵,小蝶侍奉莊櫻來到琴幾前,湊耳輕道:“小姐,你一定會一鳴驚人的。”


    莊櫻柔聲道:“我又怎是想出風頭?不過答應了顧公子,以報此恩罷了。”


    “那小姐更要好好唱了,等到京師百姓都知道了,顧公子這酒樓生意自然好了。”


    莊櫻輕笑一下,點了點頭。


    樓下食客們正在嚷嚷著,忽聽一陣琴聲悠揚傳來,大家紛紛止住聲音,不約而同順著琴聲抬起了頭。


    “撚一指流沙,池魚濺浪花。待我醉馬揮劍斬落晚殘霞……”


    莊櫻隨曲吟唱,一首天籟之音悠悠傳入耳中,使得食客屏氣凝神,手拿竹筷忘了進食。


    “我飲過風咽過沙,浪子無錢逛酒家。聞琵琶誰人畫,不再春風如寒鴉。”


    顧衝將食客們驚訝的表情納入眼中,迴眸與勾小倩相視一笑。他知道莊櫻僅憑一曲就已經撼動整個京師城了。


    “這是什麽曲樂?如此歡快動聽。”


    “是呀,聞所未聞啊。”


    “沒想到這小小酒樓之內,還藏有如此紅粉佳人,但求一見啊……”


    一曲唱罷,一樓廳內唿聲不絕,客人們紛紛鼓掌,連聲叫好。


    更有人高喊道:“可否請姑娘出來一見?”


    勾小倩淡定上前,笑道:“眾位客官,我家小姐隻為大家助興,並非賣藝。若是大家喜歡聽曲,隻需來酒樓進食即可。”


    “老板娘,這二樓可上得去?”


    “自然能上,不過略貴一些而已。”


    “換桌,我要上二樓。”


    “我也要換桌……”


    這下夠夥計們忙活的了,樓下六桌食客居然有四桌換到了樓上。餘下的兩桌並非不想,而是樓上沒有座位了。


    歌聲不但吸引了廳內食客,就連路過的百姓也被歌曲聲吸引,走進了酒樓。


    轉瞬間,樓下再次爆滿,夥計們忙著招唿客人,勾小倩也忙得左右應對,好不熱鬧。


    唐嵐來到酒樓,見到門前許多人圍在那裏,顧衝正手忙腳亂地阻擋著,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


    唐嵐擠了進去,蹙眉問道:“發生了何事?”


    顧衝見到唐嵐,急忙道:“來得正好,擋住他們,屋內沒有位置了。”


    唐嵐驚詫迴頭望去,這才發現酒樓內居然擠滿了人。


    莊櫻休息片刻,又一曲彈起,曲樂一起,鬧哄哄的酒樓內頓時寂靜下來。


    一曲《人間驚鴻客》幽幽彈起,正如曲名一般,人間絕唱,驚豔來客。


    就連心高氣傲的唐嵐,聽了此曲之後,都對莊櫻暗生敬佩。


    顧衝與勾小倩商量一番後,勾小倩來到酒樓門前,高聲說道:“諸位客官,本店現下暫不待客了,諸位請迴吧。如有想聽曲者,晚些時候再來。”


    “何時才可再聽呀?”


    “就是,這白日裏怎麽還不待客了?”


    勾小倩也沒有時間跟他們解釋了,與唐嵐一起將屋內凡是沒有座位的都請了出去。


    “咣當”一聲,酒樓大門關上了。


    顧衝知道肯定會火,但沒料到會火成這般。


    “晚間到了飯時開門迎客,隻要坐滿便不再接客。而且告訴莊姑娘,隻唱兩曲,唱完便走。”


    顧衝用到了饑餓營銷,這樣吊著大家胃口,讓酒樓門庭若市,才能更加有吸引力。


    等了一會,莊櫻唱完這曲,顧衝將她帶到後門悄悄離開了酒樓。


    “小姐,你唱得真是好聽,那些客人都對你讚不絕口呢。”


    路上小蝶嘰嘰喳喳,滿臉喜色。莊櫻麵色紅潤,謙聲道:“還不都是顧公子詞曲寫得好,哪裏是我的功勞。”


    顧衝知道她心中也是高興,淡聲說道:“我沒想到會有這般轟動,但凡事都有兩麵,太過宣揚也是不好。”


    “小蝶,你為小姐備上一身衣衫,免得行走時引人注意。”


    小蝶笑著點頭,攙扶著莊櫻迴到了西院。


    “晚間你去酒樓隻唱兩曲,唱後便迴來,路上注意安全。”


    顧衝叮囑著莊櫻,莊櫻點頭答應,“我知道了。”


    “記得好好休息,多喝些潤喉水,不要傷了嗓子。”


    莊櫻一一順從點頭答應,顧衝這才放心下來。


    與她們告別後,迴到顧庭小築,與雲娘閑聊一陣,這才想起來讓柱子買的東西忘記拿了。


    再次返迴酒樓,酒樓內的客人已經散去,大門也重新打開。


    客人已經散去,勾小倩正在清點賬目,從她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中午的生意不錯。


    “咦!你怎麽又迴來了?”


    顧衝笑著指指裏麵,走進去找到柱子,將狗鞭要了過來。


    “真沒想到,莊姑娘一曲竟然引來這麽多客人,晚間的桌位都已經預訂滿了。”


    勾小倩笑吟吟地望著顧衝,故作神秘問道:“你猜猜中午賺了多少?”


    顧衝撇撇嘴,賺多少他並不關心,隻要有銀子賺就可,反正有勾小倩掌管,決計不會錯了。


    “銀子不是一天賺的,記得我的話,莊姑娘隻許唱兩曲,不要累到她。”


    勾小倩嘟起嘴巴,哼聲道:“你倒是很關心她,就不怕我累到了?”


    “你身子骨這麽壯實,想累也累不倒……”


    勾小倩杏眼一瞪,顧衝哈哈一笑,腳底抹油溜了。


    迴到宮中後,顧衝小睡了一會,睡意正濃時卻被小春子喚了起來。


    “顧公公,敬事房的殷掌事差人傳話過來,請你過去一趟。”


    顧衝躺在床上迷糊雙眼,半夢半醒中顯得很不耐煩,懶散問道:“何事啊?”


    “殷掌事說,宮中之人都已驗淨完畢,隻剩下顧公公你了……”


    聽到這話,顧衝一下就睜大了眼睛,急忙坐起身,被嚇得困意全無。


    “糟了,怎麽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顧衝坐在床榻上半天不語,直愣愣地看著小春子,看得小春子心裏發毛。


    “顧公公,你沒事吧?”


    顧衝足足愣了一盞茶功夫才緩過神來,咽了咽口水,向小春子問道:“這宮中之人都要驗淨嗎?當眾脫下褲子,實在難為情啊。”


    小春子降低聲音,迴道:“那也未必,雖說驗淨極嚴,但總有例外的時候。就像那些德高望重的公公們,敬事房哪個不給幾分薄麵,還不是崔執事一句話。”


    顧衝明白了,隻要有了先例那就好辦。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顧衝來到敬事房,與殷宣客套了一番,還沒等他提起驗淨一事,顧衝就先開口了。


    “殷公公,這幾日宮內差事太多,一時忙起來倒是忘記驗淨一事,是我耽擱了,請公公勿怪。”


    殷宣嗬笑道:“無妨,也就是你,若是換作別人崔執事肯定就要惱怒了。今日既然你來了,那我喚人來驗了吧。”


    “額,稍等。”


    顧衝擺擺手,笑道:“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我先去見過崔執事。”


    殷宣也未多想,便道:“也好,那我就在這裏等你。”


    顧衝點點頭,轉身過去愁眉苦臉的向崔執事廳內走去。


    “崔公公,近來可好?”


    進了崔執事房內,顧衝立刻換了笑臉,上前施禮。


    崔執事見是顧衝,嗬笑問道:“小顧子啊,今兒怎麽有時間來我這裏了?”


    “這不殷公公喚我來驗淨嘛,這陣忙了些,倒是讓我耽擱了。”


    “哦,去驗了就是。”


    “不急,先在您這討杯茶水喝。”


    顧衝也不見外,直接坐在了下首位。崔執事用手指點了幾下,小順子便下去給顧衝泡茶。


    顧衝心中盤算,怎樣才能讓崔執事說話,免去自己驗淨一事。想來想去,還真讓他想到一個辦法。


    很快,小順子奉茶上來,隨後便站在了崔執事身旁。


    “小顧子,前陣我與你說起來敬事房做事,你考慮的如何了?”


    崔執事要是不提,顧衝早就將這事忘到腦後去了。原來自己根本沒打算來,但是現在,他卻有些動心了。


    雖然自己現在是一名掌事太監,但擷蘭殿畢竟太小,而且自己資曆尚淺,別說跟於公公鬥,就連何掌事他都鬥不過。


    但要是來了敬事房,那就不一樣了。這裏掌管著宮內所有太監,那可是權力巔峰之所在。


    剛進宮那時自己隻想吃塊肉而已,禦淨房的小太監就曾說過,你得有這個權力。前陣小昭殞命街頭,自己想要給她報仇,那就得有這個本事。


    還有於公公等人,想要與他們鬥,自己就必須有這個能力。而這一切,絕不是擷蘭殿的一個掌事太監所能做到的。


    顧衝帶著歉意笑了笑,說道:“承蒙崔執事厚愛,此事我已考慮很久,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機會去與九公主說起。您也知道九公主秉性,她若惱了,我可擔當不起。”


    崔執事輕輕點頭,要說宮中他最頭痛的,還真就是這個九公主。他敢得罪皇子美人,卻獨獨不敢得罪九公主。


    記得當初九公主來到敬事房點名要顧衝,崔執事初始以新人不懂規矩為由拒絕。好家夥,九公主脾氣上來,差點沒把敬事房給砸了。要不是崔執事躲閃的快,腦袋上最少被茶杯砸出個大包來。


    “我給你出個主意,隻要愉妃開口,九公主不敢不放你走。”


    崔執事對九公主頗有忌憚,跟著補充一句,“可不要讓公主知道是我說得,不然她找上門來,我可招架不住。”


    顧衝點頭答應,想著該說正事了,便吞吐說道:“崔執事,我有一事,不知該講還是不該講?”


    “哦,何事?但說無妨。”


    顧衝挑眼看了一下小順子,崔執事立刻明白,吩咐道:“小順子,你先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進來。”


    “是。”


    小順子躬身退下,臨出去時迴身將門帶上。


    屋內隻剩下顧衝與崔執事兩人,顧衝便開口說道:“我聽到了一個消息,是關於鳳陽郡守盧大人的。”


    崔執事知道盧郡守便是盧美人的父親,不禁問道:“他怎麽了?”


    “盧大人貪贓枉法,向鳳陽商賈索要錢財,如今眾多商賈已經聯名上書,怕是很快,皇上便會知道了。”


    崔執事臉色微變,慢慢坐直了身子,沉思不語。


    顧衝接著道:“皇上若是知道,那必會龍顏大怒,真若查下去,這其中隻怕會牽連許多人呀。”


    顧衝的暗示說得這樣明了,崔執事又怎會不懂。


    盧郡守貪來的銀子去了哪裏?做了何用?


    崔執事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的樣子被看在顧衝眼中,他不由心中暗笑。


    “盧美人的確曾讓何掌事送些銀兩過來,但這與他貪贓枉法一事牽扯不上關係吧?”


    “難說,雖說事情不大,但您也知道皇上最惱怒這等事情,哪怕沾上一點邊兒,咱也犯不上不是。”


    崔執事感到了一絲恐懼,雙目焦慮地望向顧衝,似乎在向他詢問,我該怎麽辦?


    此時顧衝卻悠閑地端起茶杯,杯蓋與杯口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崔公公,我也是好意相告,趁著現在皇上還不知道,還是明哲保身為好。”


    崔執事原本空洞的眼神現出一絲炯光,他從顧衝的話中聽出了希望。


    “你的意思是?”


    顧衝放下茶杯,淡聲說道:“千金散去還複來……”


    崔執事明白了一半,錢財可以散去,但散去哪裏?


    “公公可將銀兩分與敬事房人等,他們必會念您的好,這樣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會為難你,反而會另看您一眼。”


    崔執事慢慢點頭,顧衝這個主意不錯。正如他所說,銀兩乃是身外之物,隨時可以得來。分些銀兩下去,自己不但籠絡了人心,也順理成章避嫌了。


    “不錯,好主意。”


    顧衝又道:“事不宜遲,讓殷掌事去辦,隻說您早有吩咐,隻是被殷掌事給忘記了。”


    崔執事再次點頭,這樣一來,這些銀子也就是在許久以前就分發下去了。


    “崔公公,殷掌事還要為我驗淨,您看要不改日吧?”


    整整兜了一圈,顧衝終於提起了驗淨一事。


    崔執事想都沒想,立刻說道:“你迴去吧,我去與他說。”


    “誒,多謝崔公公。”


    顧衝起身告辭,不忘囑咐一句,“您可千萬記得跟殷掌事說啊,免得他再找我驗淨。”


    出了敬事房,顧衝長長出了口氣。今年算是躲過去了,可是明年呢?


    如果自己真來了敬事房,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驗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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