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事吧?”


    九公主關心問道,顧衝咧咧嘴,雙手捂住了腰間,答道:“本應無事,可那小權子笨手笨腳,腰間被打了一下。”


    “依婉,你去將跌打藥酒取來,讓小顧子塗抹上。”


    “嗯。”依婉點頭答應,進了屋內。


    “你也進來吧。”


    九公主進到屋內,對顧衝說道:“剛剛我說送你去責刑司,嚴掌事多加勸阻,而小春子卻極力讚成,那是不是小春子的嫌疑更大些?”


    顧衝點點頭,接著說道:“杖刑時嚴掌事似是使出全力,但落下時並無多大痛感,是他不忍暗中卸了力道。而小春子則杖杖用盡全力,好似心中對我有仇恨一般,這樣看來,栽贓我的人十有八九是小春子。”


    “那他為何要栽贓你呢?”


    顧衝搖搖頭,這個暫時他還不知道,不過並不重要,隻要知道了是誰想害他,他就有辦法讓害他的人生不如死。


    “公主,我走後你切記不要去問他們什麽,權當此事已經過去,不可讓人起了疑心,等我迴來後,自會處理。”


    九公主點頭答應,這時依婉拿著藥酒走了進來。顧衝看到藥酒,又感到了腰間疼痛。


    顧衝刻意多留了一個時辰,估摸著這麽久了也差不多了,便跟公主告辭。


    “九公主,奴才去了。”


    九公主點點頭,將一枚銅製的出宮行牌遞給顧衝,囑咐道:“出去凡事便聽寧王的,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迴。”


    “嗯,奴才領命。”


    “以後無人時你也不必再稱奴才,便叫小顧子吧。”


    九公主對顧衝心有歉意,態度一下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倒讓顧衝不適應了。


    “是,小顧子謝過公主。”


    顧衝咧開嘴向九公主笑了笑,九公主也笑了,向他點點頭。


    顧衝踉蹌地經過前院,小權子正在門前當值,看到後急忙跑過來,攙扶著顧衝,關切道:“小顧子,你傷到沒有?”


    顧衝看看他,難道是自己裝得不像嗎?都這樣了,你還問我傷到沒有。


    “無妨,還死不了。”


    顧衝向他搖搖手,努力向門口走去。


    “你這是要去哪裏呀?要不我去求公主開恩,等你傷養好了再走呀。”


    顧衝心中一陣感激,心道:你可別囉嗦了,再囉嗦就耽誤大事了。


    小權子的說話聲被屋內的小春子聽到,小春子來到屋門前,站在那裏看著他們。嚴掌事同樣也聽到了,來到窗前,凝視著顧衝。


    “這裏留不下我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日後再會。”


    顧衝撥開了小權子的手臂,佯裝傷痛向門外蹣跚走去。


    小權子還是放心不下,跟在顧衝身後,“小顧子,你要去哪?我送你過去。”


    小春子冷哼一聲,轉身迴了屋內,“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顧衝迴頭看了一下,沒再拒絕,由小權子攙扶著,走出了擷蘭殿。


    有了公主的出宮行牌,顧衝並未受到過多盤查,載記過後便被放出了宮去。


    這是顧衝第一次獨自出宮,既然出來了,又不急著去見寧王,不如好好逛逛這京師府。


    顧衝奔著寧王府的方向前行,沿途左看右望,臨街兩側店鋪一家挨著一家,門前懸掛的布幌樣式不一,但作用卻都一樣,用最簡潔的方式招攬生意。


    “酒,這是酒樓。藥,這是藥鋪。鏢,這是鏢局……”


    顧衝停下了腳步,他望見東側巷弄內掛著一副白底黑字布幌,上麵大大一個“鏢”字。


    駐足原地片刻,顧衝抬步進了巷弄,向著那家鏢局走了過去。


    “唐門鏢局。”


    顧衝站在鏢局門前,抬頭看看匾額。鏢局門麵不大,看起來更像是一戶人家院落。大門虛掩著,露出一絲縫隙可以看到院內一角。


    顧衝上前抓起門環,“啪啪啪”輕扣了幾下。雖然大門並未關閉,但不請自進總是不好。


    等了一會,不見任何動靜,顧衝加力又扣了幾下,還是不見人來。


    “吱……”


    顧衝推開了鏢局大門,站在門口張望一下,院內也是不見一個人影。


    “有人嗎?”


    顧衝走進了院內,見到北側牆邊並排停放著三輛鏢車,南側那裏似乎是一個習武之地,擺放著一個兵器架,架上有幾把鋼刀,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刺眼的寒光。


    “可有人嗎?”


    顧衝再次喊了一聲,正在注目之時,忽然感覺到身後似有一股微風襲來。他急忙迴頭,身後居然多了一個緊衣女子。


    這女子一襲黑衣,麵遮黑紗,頭上黑發盤束在一起,橫插著一支木質發簪。麵部可見之處隻有細柳彎眉與那對鳳眸,清澈而犀利。


    “嚇死人啊,這大白天你穿著夜行衣,豈不是更加明顯?”


    那女子緊盯顧衝,上下打量他片刻,開口問道:“你有何事?”


    這聲音還蠻好聽,就是太過生硬,聽起來使人不爽。


    “我想送封家書,不知這鏢局可接?”


    “不接。”


    那蒙麵女子未加思考,開口便拒絕了顧衝。


    “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開門拒客,我又不是不付銀子給你。”


    顧衝說完,才想起自己身上還真沒有銀子。


    “我說不接便不接,哪來那麽多廢話,你可以走了。”


    蒙麵女子話語生硬,雙眸似箭,直視顧衝,好像他若再不走,便有動手的意思了。


    “不接便不接,有什麽可兇的?你這樣待客之道,鏢局早晚得關閉。”


    顧衝心裏畏懼,嘴上還在逞強,哼了一聲,轉身就欲離開。


    “且慢!”


    屋內忽然傳出一個響亮的聲音,顧衝迴頭望去,一名年約五旬的老者從屋內走了出來。


    這老者身寬體闊,雙目有神,站在那裏猶如一棵勁鬆,剛猛有力,自帶威嚴。


    “這位小公公,你可是要送家書?”


    老者看似威嚴,話語可比那女子和順多了,微笑著問向顧衝。


    顧衝向老者一禮,謙聲道:“這位老伯,我隻是路過見到鏢局,想起了家中娘親,欲托封書信迴去。既然不便,那我就不打擾了。”


    “原來如此,難得你有思母之心,隻是我鏢局隻押送鏢物,從未送過家書,不知你欲送往何處?”


    “送往臨蒼府。”


    “臨蒼府?”


    那老者聽到後似有驚訝,半眯眼眸,問道:“小公公家在臨蒼府?”


    “正是,臨蒼府顧家堡。”


    老者嗬嗬輕笑,緩聲說道:“真是無巧不成書,我正有一鏢欲送往臨蒼府,恰好可以為你捎去家書。”


    “當真?”


    顧衝心情一下大好,撓撓腦袋,問道:“不知費用多少,稍後我便給老伯送來。”


    “隻是一封家書而已,我幫你捎去便可。但醜話說在前頭,若遇意外無法捎到,你可不要說我不守誠信。”


    “不會不會,又不是貴重物品,即便丟了失了也不誤事。”


    “那好,家書呢?”


    “家書……我還沒有寫呢。”


    老者的眼皮輕跳動了一下,問道:“你未曾寫家書便先來尋鏢局嗎?”


    “我正好路過,便進來打聽一下,若是可以我現在寫也行呀。”


    老者緊盯著顧衝許久,顧衝愣愣問道:“怎麽?現在寫不可以嗎?”


    “哦,可以,你稍等片刻,我去給你取紙筆來。”


    那老者向顧衝身後的蒙麵女子遞了個眼色,那女子轉身走出大門,迴手將門帶上了。


    老者進屋內一會功夫,手中拿著筆紙走了出來,笑道:“屋內年久失修,光線昏暗,你便在這裏寫下家書吧。”


    “這裏……”


    顧衝四周打量一下,也沒有個合適的地方,看了看隻有西角的磨盤上勉強可以,便接過紙筆,走過去趴在磨盤上開始寫家書。


    寫到一半,院門再次打開,那個蒙麵女子閃身進院,緊閉了大門。望向老者,輕輕搖了搖頭。


    顧衝本就用不慣毛筆,紙張鋪在磨盤上又不平整,這封家書寫的那是龍飛鳳舞,隻怕雲娘收到,半數需要猜測了。


    寫好家書後,顧衝在紙麵上吹了吹,將家書折疊好塞進了信封。這老者倒也細心,還為顧衝備好了火蠟,可以將信封口封死。


    “有勞老伯了,稍後我自當將銀兩送來。”


    “區區小事,不必了。”


    老者接過信封,笑道:“我這裏還有事,便不留小公公了。”


    “好,那我便告辭了。”


    顧衝向老者一施禮,迴身看到那蒙麵女子,也施了一禮,誰知那女子跟沒看到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顧衝走出院門,搖了搖頭,自歎道:“都說江湖中人行事古怪,果真如此。”


    老者站在院中,掂了掂手中顧衝的家書,對蒙麵女子說道:“嵐兒,去看看他去了何處?”


    “嗯。”


    蒙麵女子點頭輕聲答應,打開院門看了一下,遠遠地跟在顧衝後麵。


    老者轉身迴到屋內,屋內桌旁圍坐四人,見到老者進來,一起站了起來。


    “總鏢頭。”


    老者點點頭,將顧衝的家書丟在了桌上,說道:“一個宮中的小太監,要將這封家書送往臨蒼府。”


    “宮中的太監?”


    一名四旬男子剃著光頭,兩條濃眉又寬又長,襯托在光頭下,就好像兩條黑蟲子一般顯眼。


    他叫李大光,綽號光頭和尚。


    他抬起右手在頭頂揉搓了幾下,帶著懷疑的口吻,說道:“難道是走漏了風聲,朝廷有所覺察了?”


    老者搖頭道:“不應該,這次行動隻有我們幾人知道,各州府的兄弟們還未接到通知,朝廷怎麽能知道呢?”


    “總鏢頭,依我看還是謹慎為好,這朝廷的暗靈可是遍布各處啊。”


    “嗯,我已讓嵐兒跟了上去,稍後等嵐兒迴來,我們再做商議。”


    李大光從桌上拿起顧衝的家書,用目光征詢著老者,見總鏢頭沒有阻止,便伸手撕開了信封,將信紙取了出來。


    “這寫的什麽玩意?”


    李大光看了半天,居然有一半的字不認識,還有一半的字能猜出大概,剩下完全認識的字,不超過二十餘字。


    眾人圍在一起看著顧衝寫的家書,一邊看一邊猜,大意是看懂了,說他在京師府混得不錯,吃喝不愁,請娘親不要牽掛。


    “總鏢頭,這好像真是一封家書,隻是有些字寫的胡亂,實在猜不出來。”


    老者也看得頭疼,將信丟在了桌上,說道:“不管如何,莊大人對我們唐門鏢局恩重如山,這次他蒙冤入獄,我們唐門鏢局絕不可袖手旁觀。”


    “總鏢頭說得對,哪怕拚上我們性命,也要把莊大人救出來。”


    屋內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雖然說的七長八短,但意思相同,就是要救出莊大人。


    正說著,屋門被打開,那個蒙麵女子走了進來,向老者一抱拳,說道:“總鏢頭,那個小太監去了寧王府。”


    “他去了寧王府?”


    老者緊鎖英眉,這個小太監來鏢局真是送家書嗎?還是有意前來打探的?如果說他是有意前來,不應該身穿宮服暴露身份。可要說他是無意的,就有些太巧合了。而且他不迴宮,去寧王府幹什麽?


    眾人都在看著總鏢頭,剛才還亂哄哄的屋內,現在寂靜的掉根針都可以聽到。


    “我們先分散離開這裏,明日午時,北城外三十裏麒龍客棧匯合。”


    “是,總鏢頭。”


    顧衝來到寧王府前,與府丁說道:“勞煩這位大哥稟告寧王一聲,就說小顧子來了。”


    “小顧子?你可是自宮中來?”


    “是,你一說寧王便知。”


    府丁進去稟告,顧衝就在府前來迴踱步,直到府丁迴來,將他放進了府中。


    寧王見到顧衝,剛要開口相問,顧衝卻先說話了。


    “寧王,可有銀兩先借些與我。”


    “你借銀兩作何?需要多少?”


    顧衝盤算了一下,應該用不了許多,二三兩足矣。


    “便借五兩吧,待我領了俸銀便還來。”


    寧王嗬笑出來,讓下人取來紋銀十兩,“你先拿去,若是不夠再來取就是了。”


    “謝寧王,我片刻便迴,今夜就不迴宮了。”


    顧衝懷揣銀兩再次返迴鏢局,這次迎接他的是門上的一把鐵鎖,鏢局已經空無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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