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府,是梁國都城所在地,也是梁國最繁華的一座城池。


    天子腳下,敢不熱鬧。


    臨蒼府的車隊進了城中,顧衝趴在車窗邊,雙目不停地巡視著,感歎道:到底是京城啊,這裏的小妞可比臨蒼府的水靈多了……


    車隊沿街而行,路上百姓紛紛駐足圍觀。見到容貌俏麗的女子,顧衝居然吹了個口哨,嚇得人家掩麵轉身。


    很快,車隊停了下來。顧衝探頭向前望去,見到前麵遠處有一高大城牆,不由奇怪,怎麽城中還有城?


    “下車,下來排好隊。”


    顧衝的馬車在最後,所以下車後他也排到了最後一名。等了一會,他見到一名身穿紫袍,頭戴黑帽,麵色淡白的人手中拿著竹尺,正一個一個地點著走了過來。


    “我去,這家夥好像皇宮裏的太監。”


    顧衝忍住笑意,忽然間,他反應過來,這可不就是太監嘛。那遠處的城牆,難道就是皇宮?


    點到顧衝這裏,那太監嘴中嘀咕兩句,轉迴身向迴走去。很快,隊伍開始前行,顧衝跟著大家,一路向前走去。


    足足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總算來到了那座城牆下。顧衝近眼一看,果真是皇宮。隻不過梁國的皇宮外牆是青磚本色,不是顧衝印象中的紅色。所以遠遠看去,還以為是一座城牆。


    那太監帶領大家走到皇宮門前,從腰間掏出一個腰牌,門外兵士查看後,給予了放行。


    進到宮內,顧衝眼睛一亮。雖說這皇宮外麵看上去不怎麽樣,這裏麵可真是壯闊啊。


    從宮門口進來,就是一個空曠的廣場,麵積有多大顧衝估計不出來,總之一句話,很大……與電視上看到的故宮廣場相比,隻在其上不在其下。


    地麵鋪就的都是大青石,與街路上的青石不同,這裏的青石表麵都被打磨的異常光滑,陽光照在上麵如同鏡子一般反射光芒。


    前麵是一座大殿,顧衝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被引領著沿著宮牆向西一路前行。


    又走了一盞茶功夫,在一個過門路口,幾名女官等在那裏,將隊伍中少女帶向了西院。而顧衝他們則被帶到了東院。


    “禦淨房。”


    顧衝看了一下院落門前的匾額,忽然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隱約記得,這裏好像不是什麽好地方。


    外麵一間屋內,一名年長太監正端坐桌前,桌上放著筆墨紙硯。


    “姓名,年齡,籍貫……”


    第一道程序是載記,注明每人的身份後,再進入到第二間屋內,這裏有兩個更老的太監,讓你脫光衣服,檢查身體是否有殘缺。


    “敢問老先生,這裏是做什麽的?”


    顧衝的預感被證實了,這裏正是宮內淨身之所,嚇得他立刻雙腿發軟,說話都結巴了。


    “我不是來做太監的,我……我是陪太子讀書的……”


    老太監藐視地看了顧衝一眼,冷哼道:“這可由不得你了,進了這個院子,就從來沒有完好的人出去過。”


    “你們搞錯了吧?我真是臨蒼府送來陪太子讀書的。”


    顧衝就知道不會有好事,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顧震業會送他來做太監。


    “我去你八輩祖宗……”


    顧衝恨的在心中直罵,但這有什麽用呢?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溜出去,保住命根才是最重要的。


    夜幕降臨,這是顧衝在宮中度過的第一個夜晚,他心事重重,難以入眠。


    通過剛才與身旁少年聊天,他得知大家都知道是來宮中做太監,隻有他不知道。難怪自己單獨一車,還以為顧震業大發善心,原來是怕我知道真相半路溜了。


    溜,一定要溜走。


    顧衝佯裝熟睡,等到半夜三更,他悄悄地爬了起來,將包裹挎在肩上,捏手捏腳地走到房門旁,輕輕地拉開房門。


    “站住,幹嘛去?”


    門外居然有太監值守,一嗓子將顧衝嚇了一跳,急忙道:“茅廁,我上茅廁。”


    “上茅廁還要帶上包裹嗎?”


    值守太監緩聲道:“小兄弟,死了這條心吧,別說你出不了這個院子,就算你出去了,也出不了皇宮。還是好好睡上一覺,明天淨身時也有個好體力不是。”


    顧衝歎了一聲,跟那太監說道:“這位公公,求你幫幫我,我不想當太監啊。”


    “這我可幫不了你,你要跑了,那明天受罰的就是我了。你還是趕緊迴去吧,實話告訴你,外麵還有侍衛營把守呢。”


    顧衝一聽,徹底放棄了逃跑的念頭。要是就這一個太監,他還有機會打暈他逃走。可是院外麵還有兵士把守,他可打不過兵士。


    無奈之下顧衝悻悻地返迴了屋內,重歎一聲倒在了床上。


    翌日清晨,一支龐大的太監隊伍來到禦淨房,一名年長太監身後唿啦啦的跟著二十來個太監,這群太監看上去年齡比顧衝大了一些。


    “殷公公,您親自來了。”


    禦淨房的主事太監李公公急忙迎上,彎身致禮,看起來這個殷公公地位在他之上。


    “嗯,聽說昨日來了新人,這不崔執事讓咱家過來。李公公,你是不知啊,這些雛兒咱們可怠慢不起呀。”


    “是,是。”


    李公公連連彎腰點頭,恭敬說道:“皇上主張納新,現在他們個個都是寶貝兒,這到了日子數量不夠,咱家可擔當不起啊。”


    “說的就是,這不,崔執事讓我帶人過來,得好生伺候著。”


    殷公公說完,將目光望向眼前的這些少年,頗為滿意的點點頭。


    “有勞殷公公了。”


    李公公奉承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塊銀兩,遞了過去。


    “哎呦,李公公太客氣了。”


    李公公客氣,這殷公公可是不客氣,伸手接過銀子立刻塞進自己袖中。


    “行了,人我帶過來了,剩下的交你安排吧,酉時我再過來。”


    “好,殷公公慢走。”


    送走了殷公公,李公公便安排那些太監到東院休息,然後按照載記順序,開始為這群少年淨身。


    顧衝從昨日開始便沒有進食,現在餓的頭昏眼花。再加上淨身房內傳來的陣陣嚎叫聲,讓他感到了害怕,心髒一緊一緊的。


    很快,第一名淨身者被抬了出來,一名太監跟了上去,他的職責就是伺候這名淨身者,直到他能下地為止。


    等候的這段時間真是煎熬,顧衝又是最後一名,每每聽到撕心裂肺的喊叫聲時,他都情不自禁的將手捂住下身。


    “咋辦啊?難道我這輩子就完了?”


    顧衝現在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已經占據了全部。他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隻好學著李公公,將包裹裏僅有的幾塊碎銀取了出來。


    李公公坐在陰涼處,身後站著兩名太監伺候著,一名為他添茶倒水,一名扇著蒲扇為他納涼。


    顧衝走了過去,向李公公一躬身,笑道:“李公公,辛苦了。”


    李公公瞧了瞧顧衝,問道:“你不在房內等候,來院中作何?”


    “屋內太悶,出來透透氣。”


    李公公哼了一聲,細聲說道:“也好,過了今日,隻怕需躺些時日了。”


    顧衝咬咬牙,將手中碎銀捧了過去,好聲說道:“李公公,這是小的一點心意,請笑納。”


    李公公瞄了一眼,碎銀雖少,但麂子也是肉,便伸手取了過來。問道:“你有何事啊?”


    “請李公公開恩,可否網開一麵留我全身,我還要娶妻生子……”


    李公公驚詫地望著顧衝,疑惑問道:“你在胡說什麽?這人數已定,少一人我便人頭落地,你當這點碎銀會有我的命值錢嗎?”


    “這……”


    李公公剜了顧衝一眼,將語氣緩和了一下,說道:“你迴去吧,看在你懂事的份上,到時候我親自為你淨身,省去你一些苦痛。”


    顧衝很是沮喪,這銀子白花了,隻換來一個親自主刀,還是沒逃過挨一刀……


    一名太監急匆匆地跑了出來,來到李公公身邊,躬身說道:“公公,剛剛那個血崩了,已經死了。”


    “拉出去埋了吧,告訴他們精致些,可不能再有短命的了。”


    李公公隻是輕淡說了一句,並沒有太多驚訝。但顧衝聽到後,卻被駭的哆嗦一下,這玩意果真有生命危險啊。


    梁國宮例甚嚴,上到皇後妃子,下到太監宮女都有專門的宮例約束。就如這次行事,臨蒼府送來十八個淨身之人,那麽淨身後至少要向宮中交出十六人,也就是說允許死亡兩個人,超過兩人,那禦淨房的所有行事太監都要受罰了。


    這些行事太監都是老手,按理說很少會出現淨身者死亡事情發生,但意外總是存在,原因也很多,比如淨身之人體質羸弱,或者過於恐懼……


    到了傍晚,顧衝這批已經做完十五人了,到了第十六個人時候,再次發生意外,人死了。


    這下李公公急了,已經死了兩個,還剩下兩個沒有淨身,若再死亡一個,那等殷公公來時,恐怕自己掌事太監一職就要不保了。


    李公公將行事太監一頓臭罵,罵歸罵,人已經死了也救不活了,隻要剩下兩個完成淨身,也可以順利交差。


    李公公讓太監取來他吃飯的家夥,決定剩下兩個由他親自完成。


    房間內隻剩下兩個少年,顧衝已經餓得連說話力氣都沒有了,另一個比他強壯了許多,還能與顧衝說著話。


    “剛剛那個好像死了,兄弟,若是我沒有挺過去,勞煩你日後幫我照顧下老母,我叫陳山,家住臨蒼府乾淩郡。”


    顧衝扭頭看了看他,苦笑道:“你比我壯實許多,你若挺不過去,那我豈不是注定要死在這裏。”


    “你放心,你若死了,你的娘親便由我來照顧……”


    “你快閉上烏鴉嘴吧,原本沒事都被你說死了。”


    顧衝向他翻了白眼,不再搭理他。


    房門打開,一名太監站在門外,喊道:“陳山,隨我來。”


    陳山望了顧衝一眼,起身向門外走去。


    “嗨,我答應你了。”


    不知為何,顧衝忽然喊出來一句。陳山聽後,咧嘴向顧衝笑笑,走了出去。


    一炷香時間過去,行事房那麵忽然傳來一陣雜亂聲,顧衝急忙起身來到窗邊,向行事房那麵望去。


    “那麵怎麽了?”


    顧衝問向門外守候太監,那太監答道:“好像剛才那個又血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過來。”


    顧衝心中一緊,陳山的麵容浮現在他腦海中,心中默念:菩薩保佑,你可一定要挺過去啊。


    李公公也是額頭滲汗,這個可不能再出意外了。差人一邊用青布草藥止血,一邊將早已涼好的藥湯一點點喂進陳山嘴中。


    好在血止住了,陳山雖然人事不省,但至少還有口氣,被抬到一旁房間內,自有太監伺候著。


    隻剩下顧衝了,他被太監領進行事房,看到遍地血汙,還沒等淨身呢,差點嚇昏過去。


    兩名太監架著顧衝,顧衝已經魂飛出竅了,身子發軟被抬到了淨身台上。


    李公公取出一把三寸長小彎刀,一旁太監遞上火燭,他將彎刀在火燭上燒了片刻,向顧衝走來。


    “完了,我的命根子沒了……”


    此時的顧衝仿佛呆傻了一般,腦中別無他想,隻想著自己即將殘缺不全,從此不再是個男人。


    “殷公公到……”


    門外一聲高喊,李公公停了下來,將手中彎刀放了迴去。隨即房門被打開,李公公走了出去。


    “李公公,崔執事讓我過來看看,一切可還順利?”


    李公公一躬身,答道:“迴殷公公,已行完十七人,死了兩人,還剩最後一人正要行事。”


    “死了兩個?”


    殷公公麵色一變,憂聲道:“李公公啊,這死了兩個已是極限,若交不上人數,崔執事怪罪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是,是,還望殷公公在崔執事麵前美言幾句。”


    李公公額頭再次冒汗,這次是被嚇出來的。


    “哎呦喂,咱家可幫不了你,這皇上怪罪下來,隻怕崔執事也無能為力啊。”


    李公公自然明白,禦淨房掌事一職丟了也罷,就怕上麵怪罪下來,老命不保啊。


    “行了,你自求多福吧,咱家便在這裏等著,崔執事還等著我迴信呢。”


    顧衝將他們的對話聽了一清二楚,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生死還挺重要的。


    忽然間他有了一個辦法,行與不行,隻能賭上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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