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春闈大考一共舉行了三天,陳盛澤在貢院住了三天,三天裏,吃睡都在貢院裏。


    當陳盛澤從貢院出來時,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感。


    迴到自己的住處,陳盛澤第一時間給父親、妻子、夫子去了封信。


    夫子在汴京留下有產業,通過這個產業,陳盛澤可以傳遞書信。


    明道三年,春三月,姬長卿收到家中消息,空聞大師即將圓寂,姬長卿與空聞老僧曾下過幾盤棋,辯過經。


    如今空聞即將圓寂,他不得不提前離開蘇府,迴到梓州。


    剛迴到梓州,姬長卿並未先迴家,而是來到寺廟,前來見空聞最後一麵。


    姬長卿未曾想到,昔日在一起論道、下棋的空聞會如此枯槁。


    再見到空聞時,他已是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


    空聞在僧眾的幫助下,沐浴更衣,換了身僧袍,盤坐在禪房。


    明思老道情緒很低落,見到姬長卿隻說了一句:“空聞老和尚在等你,你去見他吧……”


    姬長卿點點頭,朝明思老道行了禮,整理了一番衣冠。


    姬長卿在僧侶的帶領下,很快便來到了禪房。


    空聞低吟了聲佛號:“阿彌陀佛,還未恭喜長卿居士名揚天下,老僧初見居士時,便覺得居士與佛有緣。”


    姬長卿歎了口氣:“空聞大師,還有何未了之事?”


    空聞聞言,笑了笑,又合十道:“昔日,老僧與居士曾論‘佛’與‘法’,居士言,佛是慈悲心,法是戒律行佛心,意有所指,老僧也因此有所得,但近年來也佛法有了新的思考,想與居士在論一論如何?”


    姬長卿盤膝而坐,向空聞老僧道:“好!”


    “佛無上正等正覺者,敢問居士此言可認可?”


    “在在下看來,佛教本是佛陀的智慧產物,佛法是人類生存的智慧,佛教存在的本意,並不是要人們去追求外在的神秘力量,而是追求自己心中的自性,找迴自己那顆清淨無汙染的心。何其自性,本自清淨。”


    “阿彌陀佛,居士真乃當世智者,簡單幾句,便可以看出居士對佛法的理解,不在老僧之下。”


    “居士曾言,修行佛法是修行佛的智慧,重在踐行善和慈悲,隻要是修善心,行慈悲事,就算不學佛法,也自有佛行,敢問居士,天下芸芸眾生之中,大多都是受法良民,何以要立佛像,修佛法呢?”


    姬長卿頓了一下,眉頭緊蹙:“立佛像是為了敬佛,敬慈悲心,也是為了告訴世人,此間仍然佛,也為了讓僧眾有修行的目標。”


    “阿彌陀佛,居士錯了,就算是沒有佛像,世間仍有佛法,也有向佛之人。”


    “佛法是大智慧大覺悟,它教導世人該如何擺脫生老病死、憂悲惱、怨憎會、恩愛別,求不得,依佛法而行,可以絕思慮,去纏縛,得自在;可以使眾生離苦得樂,轉迷為悟,超凡入聖;可以成等正覺,到達涅盤彼岸。以世間人的觀點來看,三藏十二部經教才是佛法。然而人人皆有佛性,因此每個人的自心本性無不具足一切清淨“法性”,故說學佛之人應該反求自心,切莫心外求法。”


    姬長卿點了點頭,表示讚同:“佛法本如此,然空聞大師當知人活世間,當有所求,有所欲。所者,求而不得,才會珍惜遺憾;有所欲,才知節欲,悲痛歡樂,才是人生,能經曆者才是人生,人人如此,人在經曆不斷成長,不斷學習,人終會成長!”


    “阿彌陀佛!居士通達人性,及近我佛……”


    姬長卿辯論了一個時常,空聞這才緩緩合十,緩緩閉眼。


    姬長卿起身,朝著空聞鄭重的行了個佛禮,轉身離開時,又看向了閉目慈祥的空聞。


    等姬長卿出來,明思老道道了聲道號,看著姬長卿一臉悲傷,連忙笑道:“長卿,不必介懷,人終有一死,空聞道友得證佛法,修行圓滿,我等自當為他賀!”


    “皮肉俗相,終是要舍去的!”


    被明思老道寬慰了幾句,姬長卿卻知道明思老道才是真正悲傷、傷感的那個人。


    迴想起來,他與空聞‘相識相殺’近三十年了,自己的悲痛又怎麽比得過他呢?


    空聞老僧此前早就交代好了後事,姬長卿一直在寺院見證到空聞被火化,這才離去。


    迴到家中,妻子李吟梅見姬長卿迴來,本來很歡喜,可看到姬長卿情緒低落,又不好表達,隻是親自為丈夫脫去外衣,放好洗澡水。


    兩個孩子,小書麟、小書陽則是不懂這些,一把撲入姬長卿的懷中。


    看著兩個可愛的孩子,姬長卿寵溺的撫摸了他們額頭,又捏了捏小書陽稚嫩的小臉。


    “爹爹!我的禮物呢?”


    “疊!”小書陽發音還不是很標準,姬長卿一把抱起小書麟,而後又親了小書麟的臉頰。


    “在周伯那裏,稍後你自己看吧!”


    小書麟聞言,連忙掙脫父親擁抱,姬長卿生怕有個意外,連忙將小書麟放下,小書麟極速快跑,去翻自己的禮物。


    小書陽則是張開雙手,像姬長卿索要擁抱,姬長卿哈哈一笑:“還是書陽乖,不像他沒良心的哥哥。”


    李吟梅見到姬長卿終於臉上有了微笑,隨即也符合道:“書麟一向是個潑皮無賴,夫君不再時,他一向膽大妄為,就差將整個哲園掀翻了。”


    “也虧得絲絲看得緊,這才不至於讓他到處闖禍。”


    姬長卿聞言,隨即想到了一件事:“絲絲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夫君記差了,絲絲已有二十二了。”


    “娘子,絲絲也該嫁人了,耽誤了她這麽多年……”


    李吟梅聞言,也是點頭:“夫君有所不知,此事我早有打算,隻是絲絲說想陪伴在我身邊伺候,我也狠不下心來,這才一直沒有為她安排嫁人一事。”


    “夫人,絲絲正值青春,不能再耽擱了,且不說一個人能幾個二十雙華,單單就這主仆情分,該盡的本分,我們也不能因為情誼而束縛人家。”


    李吟梅思考,隨即答應了下來:“好夫君有心了,此事我會安排的,定為他仔細尋覓一個良人。”


    “嫁妝多備一些,些許財物表達不了我們對她感謝,她與主仆多年,情深義重,你親自送她出嫁,自無不可!”


    李吟梅驚訝的問道:“真的可以嗎?”


    “咱們沒那麽多的禮儀,日子是自己過的,情誼皆在心中,何須在意他人。”


    李吟梅滿臉皆是幸福,挽著姬長卿的胳膊笑道:“前生我不知修了多少福分,才遇到夫君這般良人。”


    姬長卿哈哈一把拉過李吟梅緊緊抱住李吟梅道:“娘子,我也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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