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盛仁出了陳盛澤的住處,拂袖罵道:“呸!不過是一介商賈之子,真當自己是進士了!”


    對於陳盛仁的惱羞成怒,陳盛澤也不在意,自從父親將聲音做大,成為梓州有名的富商那天起,陳氏族人這些就連永遠不知足狼。


    這七年來,父親為陳氏修起漂亮的族學,為陳氏修繕宗祠,鋪路搭橋、救濟貧困的族人,為陳氏購置祭田,修建房舍,該做的父親都做了。


    甚至陳氏好幾子侄輩學子,都塞入了夫子的希望書院,陳盛澤認為自己這一脈已經為陳氏付出太多了。


    而反觀陳氏大事小事都來找父親,就比如家中某某要取親、嫁女,需要父親幫襯,出資籌備婚禮、嫁妝。


    而父親也礙於自己,不想與陳氏鬧得太僵,能幫忙的也盡量幫忙,這也導致陳氏越發貪得無厭。


    陳漢平自不會讓兒子陳盛澤管這些瑣事,可陳盛澤也並非不知道,隻是礙於父親的情麵,一直隱忍。


    如今陳盛仁明顯是想讓自己當冤大頭,陳盛澤不想再看見這種醜惡的嘴臉,於是索性將話說難堪了。


    這貪得無厭的陳氏,不要也罷!


    陳盛澤強壓了心中的怒火,隨即又繼續拾起書本,一邊通讀,一邊批注筆記。


    這是陳盛澤從夫子那裏學了的,夫子本是就一個喜好藏書的人,每到收藏到珍品孤本,自是要大體通讀一遍,而後又慢慢迴味,並用白紙批注,記錄心得。


    多年來,陳盛澤憑借此法,學問日益精進增長,泰山說桃君先生此法,讀書學問增進之法,深得聖人之性。


    夫子對學生從來都是采取放羊式的教育方法,隻要不養成惡習,心性不壞,夫子大多不會管學生私底下學什麽,隻要不翻閱被列為禁書的書籍,諸子百家、中外典籍,夫子的隨筆,也任君挑選。


    在所以弟子學生中,夫子言:“二郎深得其真學,最接近真理;王伯忌得其實,唯躬身實踐方得源頭;楊氏得其法,能學而用之;伯川,各得其半,他朝未必焉能不蓋其師?”


    新晉的弟子,據弟弟來信道,李春禎、陳忱二人將會在醫學、法學上深入研究,如今李春禎已經開始嚐試繪製生物、動物樣圖,用的是西夷的投射技法,正在磨煉素描繪畫。


    素描是夫子專門從西夷學來的繪畫技法,傳說古希臘的學者大師,無一不精通素描畫技,他們常用素描技法描繪觀察的事物,用作實驗繪圖記錄。


    陳盛澤也學過一段時間的素描,但隻能用於簡單物體結構圖,像複雜人物、立體,則沒有涉及。


    在夫子那裏求學,是陳盛澤一生最快樂的日子,隻是後來隨即越發長大,陳盛澤開始準備科舉,就很少去夫子那裏了。


    陳盛澤很曾想拜入夫子門下,與弟弟一起聽從夫子的教誨,可十歲那年,自從與弟弟、夫子在郊外,見到衣不蔽體、饑寒交迫的百姓後,他就立誌要讓大宋百姓不再過著朝食不保,寒冷無衣的日子。


    要想實現這個願望很難,夫子說,不依靠國家的力量,哪怕是花費數代,也可能看不到一丁點起色!唯有整合力量,調用資源,受到國家大力支持,才有可能推讓“生產力”一點點的發展,當量變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引發質變,介時大宋、華夏!將會迎來一個曆史新階段。


    陳盛澤曾翻閱過被此後列為“禁書”的《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兩書,雖隻是一個大綱,但陳盛澤至今仍然記得那無比震撼的一句話:“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陳盛澤深深被這兩篇文章,驚為天人,起初隻覺得荒唐,甚至是不可能,後來慢慢又覺得,這才是人類追求一生的最高理想。


    陳盛澤曾問過姬長卿:“什麽是馬-克思主義?”


    姬長卿麵色潮紅,眼神無比堅定的對他說道:“那是全人類的希望,華夏的希望,也是他最神聖的理想、使命,自來到這個世界,他雖然也曾動搖過這個理想,但現在他無比堅信,這可能是華夏民族最後的出路,當它可以麵向這個世界時,有人相信他,並堅信它時,它就在大地上燃起一片片希望的火炬。”


    陳盛澤雖還想再追問,但姬長卿卻認為還不是時候,沒有再迴答他的問題,隻讓他等到合適的機會,姬長卿將慢慢的告訴,為什麽說這是全人類最偉大的思想。


    陳盛澤不知看了多長時間的書,知道自己爬在書桌上,睡著了,在夢中又夢見與夫子談起“馬-克思主義”的事情。


    陳盛澤醒來時,發現已過酉時,搖晃著腦袋,拍了拍,用疼痛暫時驅離瞌睡。


    陳盛澤提筆在紙上寫道:“馬-克思……唯物辯證法……”


    陳盛澤覺得夫子此生最大學問便是這兩個,隻可惜它好像不太適合現在。


    “也不知道夫子所說時機是什麽時候呢?”


    明道三年,春二月十七,姬長卿終於迴到了梓州府。


    在外奔波了半年多,如今在汴京也安插下暗子,隻等慶曆年“慶曆新政”的開始,介時他將在朝堂之外推動整個朝堂的殘酷鬥爭。


    讓大宋官員,讓士大夫彼此兩敗俱傷,總好過讓地主階級的代言人占據朝堂,開啟無休止的兼並遊戲。


    範仲淹說“一家苦,總好過萬家哭”,姬長卿深以為然。


    士大夫所依仗的不過是土地,姬長卿啟動“棉吃人”計劃,將大宋的土地價格推到最高,以此來增加地主階級們的土地兼並成本。


    通過貨幣、金融手段,姬長卿一步一步的收取地主階級的經濟依仗,通過扶持“資本”,使“資本主義”罪惡之花,盛開在地主階級的屍體上。


    “資本是一頭吃人的野獸!而它將會吃掉我和士大夫們血肉,成長為一個黑暗且強大的巨獸!”


    “在此之中,它又誕生一個全新的階級,他們將成為這頭巨獸的馴獸師,屠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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