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長卿已經大致了解,宋代的剝削方式。


    和大多數朝代一樣,宋人剝削底層百姓的方式,大多都是喝血的高利貸。


    小農經濟是極其脆弱的,最怕的就是天災人禍!


    但是古代那時候,天災人禍多,今天來個旱災,明天來個水災,後天來個蝗災,還有風災等等,更別提人禍了。


    如今梓州府的災情天災有,但更多的是人禍!


    災難發生已經影響了今年的收成,按說梓州府的官員應該及時上報朝廷,請求朝廷免去今年的稅賦才是。


    可在此事上,梓州府的官員並沒有作為,隻是在災情發生的一個月後,上報朝廷今年梓州府受了災。


    可眼下糧食還沒有收獲,糧價卻上漲了不少,許多百姓想補種水稻,可卻沒有種子,隻能向有實力的地主借種子。


    而大多數地主都趁此機會,將種子的價格提高了,甚至連從前五分利,都提至了六成、七成利。


    如此沉重的利息,底層百姓根本就還不起,況且借十斤稻種,要還一畝地的收成,如今又背上了六成利息,也就是說,借了稻種,卻要還六畝地收成。


    按照當前產量,一畝最多能產兩百斤糧食,六畝地也就是要還一千兩百斤糧食,這跟本就還不起。


    第二年,還不上了,又會繼續計算利息!


    還不上,怎麽辦呢?


    隻能把家裏的田抵押給地主。沒了田,又靠什麽生活呢?


    隻能當個佃農,幫地主種田。


    辛辛苦苦幹一年,到了收獲的時候,地主要拿走五成到八成。


    這好比一年賺了十萬塊錢,到手卻隻有兩萬到五萬,這還得看人家心情!


    收成不好?嫌貴?不好意思,沒田地的人多得是,有的是人幹!


    這還算守規矩的情況下。


    要是地主不守規矩呢?


    那就更狠!


    比如說看上了某家的田,但是他不賣,他會去勾結官府,把你家裏人抓去,你去贖人就得要錢,他趁火打劫,把看上的田搞走。


    你交不起租怎麽辦呢?


    那就隻能賣兒賣女還債了,可地主的債根本就是一個黑洞,有的甚至到了子孫六代人,都不能還清。


    這種土地兼並,它不是人力可以阻擋的。


    即使去掉人禍,天災你總是躲不過吧,一有天災,那就有土地兼並。


    所以王朝到了後期,基本上都是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


    農民活不下去了,隻能揭竿而起,開始造反。


    封建社會和後世社會不一樣,王朝前期,人口少,田地多。


    大家基本上都是自耕農,但是中後期就不一樣了,經過不斷地天災人禍,士紳用手中的權力強取豪奪土地,形成一個個的大地主。


    這些大地主,放高利貸,雇傭打手,家裏養家丁,勾結官府,巧取豪奪!你不僅要交租,還得幫他幹活,逢年過節還得給他送禮。


    許多基層農戶辛辛苦苦累一年,未必吃得飽,地主家裏糧食卻堆得高高的,且快發黴了。


    好不容易趕上一個豐年,百姓覺得日子好過點了,地主跑來加租。


    又或者壓低糧食收購價格,種了一年地的百姓,好不容易多打了糧食,結果隻能地價賣出,血虧了!


    姬長卿真正走訪周邊五縣後,這才清楚明白了底層百姓生活狀況。


    也難怪後世會有學者說,宋朝所謂經濟繁榮,其實是‘士大夫’等地主的狂歡。


    也難怪偉人會說,華夏的問題,自古以來便是農民的問題,土地的問題,不解決土地兼並,哪怕宋朝意外出現了“資本主義”,也會被千萬沒有土地的百姓推翻。


    《梓州府災情調查報告》:天聖元年,夏六月,連續二月少雨幹旱,以至田旱,百姓受到影響,今年減產約兩成;夏七月,暴雨突至,農田澇滯,災情加劇……


    天災致使百姓減產六成,然人禍卻不知逼死幾家,梓州五縣,四縣趁勢加息,其利息竟高達十之六,一夫借糧五鬥,歲末需還百二十斤,可謂匪夷所思。


    ……


    姬長卿在這篇報告之中,揭露梓州府現在出現的問題,甚至還暗示了梓州府五縣的縣令的不作為。


    根據自己計算的數據,梓州府今年的糧食價格將會漲至一斤米十八至三十三文錢左右。


    前年,梓州府的糧價為一斤九文,不算高,可也不低,一戶百姓一天至少能吃四斤糧食,也就是一天的成本需要三十六文錢。


    而一個梓州壯勞力,一天卻隻能賺到二十文錢左右,好在自陳氏商行開始招工以來,梓州百姓也有人一天能賺到三十、四十文錢。


    倒不是陳氏破壞了此時的規矩,而是陳氏商行每天都要出貨、進貨,免不得需要勞力搬運。


    如今的香皂、肥皂已經成為梓州百姓的日常,按照姬長卿製定的計劃,肥皂已經可以大批量生產,開始走手工作坊生產模式,並開始有意降低銷售價格,走量產模式,香皂也開始慢慢降為中等人家使用的產品。


    隨著災情的發酵,姬長卿給陳漢平去信,建議他到梓州府周邊的鄉下去收購樹皮、桑麻等物。


    姬長卿最終還是以四十貫的價格收購了一家小的造紙坊,造紙計劃正是提上日程。


    陳謹也迴到了桃園,姬長卿又開始帶著陳謹這個學生,做起了造紙技術改進計劃。


    花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摸索了解,姬長卿發現造紙技術最關鍵的還是分離植物纖維,其中最漫長的便是漂洗植物原料。


    “玄玉兒,你知道嗎?自東漢蔡倫以用樹膚(即樹皮)、麻頭(麻屑)、敞布(破布)、破魚網等為原料製成“蔡侯紙’以來,千年了,造紙術還是以前的技術,雖說成熟並刪減了不少步驟,但大體沒變,當今的紙仍然很貴,不僅不利於教化,也無法真正惠及我大宋百姓,今天我們要做的事,就是不斷改進造紙技術,把紙張的價格壓低下來,讓更多的大宋百姓能用得起紙,上得起學。”


    “師父,可是紙不是很常見嗎?為什麽還要降低紙的價格呢?”


    “紙雖然常見,可是你知道嗎?造紙卻很麻煩,造一刀紙,從備料到抄紙,陰幹,至少需要五個月的時間,而造出的一刀紙卻要一百四十幾文錢,這幾乎是一家五口一個月的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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