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先生愕然地看了眼前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許久,這才認出是張母來。


    “張李氏,你這是做什麽?快快請起!”


    劉先生虛托了一下張母,張母這才站了起來。


    “方才你說平安郎怎麽了?”劉先生疑惑地問到。


    張母將張平安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劉先生,說完便忐忑不安地站在了一旁。


    雖說讀書人嘴上說著不語怪力亂神,但到底是真的假的,自己一個農家婦人哪裏懂的?若不是看著張平安狀況一日不如一日,自己又哪敢冒這個風險?


    那劉先生聽完張母的話,反倒是把眼光投向了一旁的老翁,詫異地開口,“彥修,這可真是巧了!這治病醫人,可恰巧是你的長處咯!”


    “哈哈哈!你啊!”


    老翁朗笑一聲,看向張母,“你那平安郎今日可是食欲不振,麵紅耳赤,整日胡言亂語?”


    張母摸不準這老翁的身份,但想來能和劉先生走到一起的,也該是個讀書人,何況這老翁一開口便說清了張平安的症狀,也讓張母心中升起了些許希望,連忙點頭稱是。


    “你那平安郎大概也就是肝氣鬱結或者是氣鬱化火,從而引起的身體發燒,不礙事的!”老翁嗬嗬一笑,又接著說道:“既然湊巧遇到了,老朽便隨你去看看罷!”


    “先生莫非還是個大夫?”張母驚喜地開口道。


    “哈哈!豈止是大夫,彥修早年雖和我一般也是讀書人,哪知找了個批命先生算前程,先後兩卦均言不利,遂棄文從醫,現在可是大名鼎鼎的丹溪先生呐!你家平安郎的病情,隻怕是手到擒來!”劉先生在一旁哈哈大笑。


    張母在一旁聽得迷糊,雖然不懂這丹溪先生的名頭,但從劉先生的話語中也得知這老翁必然是了不得的大夫,連忙臉色驚喜地叩拜。


    老翁虛扶了一把開口道:“莫要客氣,醫者父母心,帶我去看看你家平安郎便是,老朽自當竭力而為!”


    ……


    張平安再睜開眼時,隻覺得嘴裏一陣苦澀。


    恍恍惚惚間,張平安見到了麵前一眾人,嚇了一跳,等到看清站在人群中的白須老頭時,這才驚訝地開口:


    “劉先生,您怎地來了?”


    劉先生按住了要坐起來的張平安,笑嗬嗬地說道:“你這孩子,那蝗蟲乃是天災,你和它置什麽氣,真把自己氣出個毛病來,你這一根兒獨苗的,你爹娘可怎麽辦?”


    張平安苦笑了一聲,“學生隻是見這蝗災肆虐,心憂東鄉鄉民,哪曾想過竟被急火攻心,這麽病了下去!”


    張平安心中哀歎一聲,那被擺上案桌的尊嚴,對這東鄉的情感,被鄉親們毫不留情地摁倒,自己籌劃已久卻破產的計劃……諸如此類,自己一時間還是沒能接受……


    張平安調整了一下心緒,又看向人群中自己唯一不認識的老翁,拱手致意道:“多謝先生醫者仁心,平安才得以擺脫病魘!”


    旁邊的湯月一家、自家父母、以及劉先生,自己都是知道的,不會那治病救人的本事,而自己滿嘴苦澀,顯然是吃下了湯藥的原因,那能救治自己的,必然隻有這位不認識的老翁了。


    隻是這老翁卻為何一副儒衫?


    老翁笑嗬嗬地開口:“不礙事的,平安郎的病情不算什麽,不過是一時氣鬱化火引起的身體發燒,老朽給你開了味退火氣的方子,你按時服用,不消三日就能康複了!”


    張平安連忙致謝,心裏一時間也有些詫異這老翁的醫術。


    本來看這老翁一身儒衫,還以為隻是個略懂醫術的讀書人,可從這老翁口中得知,自己竟然還伴隨著發燒?


    這年頭能治發燒的醫生有,但能讓自己這麽個高燒昏過去的人三日就康複的,絕對不多!


    想到這裏,張平安態度變得更加恭謹,拱手問道:


    “先生妙手迴春!還未請教先生大名?”


    “老朽姓朱,表字彥修。”老翁笑嗬嗬地開口。


    彥修……朱震亨?!


    張平安一怔,連忙開口問道:“先生可是丹溪翁?”


    “噢?平安郎怎生知曉?”老翁詫異地開口。


    老翁的迴答,讓張平安恍然大悟。


    難怪了!這個年代能有這種醫術的,除了那位從儒轉醫名叫朱震亨的丹溪先生,還能是誰?


    看這丹溪先生和劉先生熟識的樣子,張平安一陣詫異,自家那迂腐的先生竟然還認識這種醫界大拿?


    不過略微想想張平安便懂了,這丹溪先生原本也是讀書人,而別看劉先生現在雖然落魄,但曾經似乎也是個參加過科考的人,古代讀書人少,能結識自然不奇怪。


    難怪這丹溪先生穿著一身儒衫,想來也是拜訪故友,以示鄭重吧。


    腦袋中這些信息飛速轉過,張平安臉上神色不動,語氣推崇備至:“先生醫術高明,臨症治療效如桴鼓的大名,可是早就傳遍鄉野,小子自然是曉得的!”


    “平安郎過譽了!”丹溪先生哈哈朗笑一聲,又開口問道:“方才令尊母拿那鹹鴨蛋招待於我,反倒是讓我詫異許久,平安郎這鹹鴨蛋製法可是從什麽古籍上得來?”


    張平安一愣,這鹹鴨蛋的做法乃是後世流傳出來的,從哪裏來自己又怎麽知道,但這情況張平安自然不能實話實說,隻能疑惑地問道:“先生又如何知曉?”


    丹溪先生點了點頭恍然道:“醫書上本就有記載,這鴨蛋有著清肺火、降陰火的功能,醃製後的鴨蛋更是尤勝一籌,老朽對這鹹鴨蛋自然也有所研究,隻是見識淺薄,終究不得寸進,反倒是平安郎後生可畏呐!”


    “先生過謙了,小子也是僥幸得之!”張平安恍然大悟,心裏卻在好奇這丹溪先生怎麽平白無故地問起這鹹鴨蛋來。


    丹溪先生像是看出了張平安的疑惑,哈哈大笑了一聲。


    “我觀平安郎麵色,便知平安郎這病乃是心疾,俗話說的好,心疾難以湯藥醫,這幾幅湯藥,雖說能治得了平安郎一時,但平安郎心疾未褪,日後複發也是常態,豈不是砸了老朽的招牌?”


    張平安心中一動,隱隱間似乎捉住了什麽,卻又不甚明朗,連忙拱手道揖,情真意切地開口:“還望先生明示!”


    “平安郎當真是當局者迷呐!”丹溪先生感慨一句,接著說道:“平安郎心憂蝗災,乃大義之舉,老朽自是欽佩不已。可蝗災乃是天災,又豈可是人力所能阻擋,平安郎既已留下手段,卻又為何視而不見呢?”


    “先生是說?”


    “這蝗災,無非就是些蝗蟲罷了,傷不得人,也壞不了宅子,卻又為何稱災呢?”丹溪先生反問道。


    “蝗災……”


    張平安皺著眉頭低語,轉瞬間,心中的鬱塞豁然明朗,腦海中一片清明!神色激動地開口:


    “是了!是了!蝗災……蝗災!先生指點之恩,平安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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